等着沈应从沈确的院子出来,正见着晏楚在外面等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
晏楚还拿着药,见着她面上的红痕依旧还在。
“过来看看你。”
绿荫如盖,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
二人一道走在绿荫小道上,沉默已久后,倒是沈应先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我想要沈慧嫁给太监的事?”
“猜的。”
沈应轻笑一声,猜得还挺准。
只是沈慧要嫁的,是个真太监。
“那你再猜猜,我为何要让沈慧过得如此?”沈应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晏楚继续问着。
晏楚没有回答,二人身边一时有些安静。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晏楚的回答,沈应自顾自地说着:“因为,她也是害未央死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解不开的愁绪。
“应儿。”
晏楚心疼,唤着她的名字。
沈应却是笑了,看着晏楚笑得开心极了:“你瞧,明明你什么都知道,却是什么都不说。”
“未央要是活着,不会希望见你如此。”
“可她死了,永远地死了,”沈应慢慢收敛了笑意,变得有些冷,“你瞧大哥,他过得好吗?他虽然什么也不说,但他日日都会看着未央的画像发呆,还有孙家和韩隽,未央最亲近的还活着,活得痛苦,凭什么让她死的人却能活得自在。”
晏楚不说一语,知道沈应其实是在责怪自己。
“不止沈慧,高心悦她们也都不会有好结果,你觉得她们那些人为什么都没有嫁出去,她们还傻傻地在等,其实都是我从中作梗。”
沈应望着晏楚的眼睛道:“你说,我是不是恶毒的狠?”
“应儿。”晏楚只觉得心中难受。
沈应将视线转过一旁,不再去看他的眼:“可最该死的人是我,可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身后脚步匆匆,袁慎白在他们二人身后停下,直到见着晏楚点头,才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大人,陛下传旨,要你立刻进宫一趟。”
沈应听着倒是自己一人独自走了。
袁慎白见着她走远,才问着晏楚:“夫人这是怎么了?”瞧着是一副不大好的样子。
晏楚摇头:“心结罢了。”
只是这心结,不好解。
“明日你可记得要赴约。”袁慎白怕他忘了正经事。
晏楚点头。
袁慎白看了他一眼:“你正在做的事情,稍有复杂,你确定不同夫人说明?”
晏楚朝着沈应离开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见完公孙先生。”
他们二人的事情,袁慎白插不了手。
等着晏楚和袁慎白走远,沈应才道:“见云。”
面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少年的眼里总算是发出了光。
“可以开始了。”
谢弘在屋内踱步,晏楚却是一直没有开头。
仍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今日你没在沈府中受委屈?”
他这么着急叫晏楚来,就是怕晏楚心里难过。
要是自己不是如今的身份,只怕恨不得今日要跟着晏楚回门。
晏楚不禁有些汗颜,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没有。”
谢弘这才放心,长吁一口气。
晏楚道:“你叫我来就为了这个?”
谢弘睁着清澈的眼,茫然地点头:“不然呢?”
晏楚一时被他给打败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晏楚正想走,忽听得谢弘开口,才又继续停了下来。
“华清是不是放了一个孩子在你府上?”谢弘说道。
“嗯。”晏楚倒是没有隐瞒。
谢弘想了下说:“我记得那孩子一直是在华清府上的,应当是贵妃的孩子,你好生待着,等会儿拿点东西回去给他,别说是我给的,免得华清多心。”
“你知道?”晏楚听着他话的意思,似乎是早就知道。
“废话,”谢弘白了他一眼,“华清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心思我明白得很,当年的事情让她伤了心,她心里防备是正常的,只是那个孩子也是我的弟弟,总该是要护着些,他在你那里我也放心,有你跟沈应护着,总是能好好地长大。”
没有什么人,比晏楚还能让他放心。
“公主要是知道你的想法,会放心的。”
谢弘摇头:“她心里没有办法,也是难过的,以前从没有想过父母兄弟之间会发生的事情,总是会难过的。”
说着,谢弘叹了口气。
晏楚点头:“我知道了。”
“你也顺道拿着些东西回去,送给沈应,嫁给了你,总不了口舌,就说是你送的。”
谢弘一副替着他想了很多的样子。
晏楚不说一语,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
“也是苦了沈应了,若是你还真有良心,等过了这阵子,你该是要让她走。”谢弘话语里,倒是对着沈应有些偏袒。
晏楚听着他话里的歧义,怔了怔片刻才道:“你不知道?”
谢弘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我不是太监。”
“什么?”饶是谢弘比他还要惊讶。
“不是你做的?”晏楚皱着眉疑惑。
谢弘单手握拳,抵在唇前咳嗽两声尴尬道:“当时让你活着都觉得艰难,哪里还能顾忌得上这些。”
说着,并将晏楚从上打量到下,又好奇地问道:“真不是?”
晏楚重重地点头。
以前当是以为是谢弘做的,倒是没与他说过这事。
除了谢弘,晏楚想不到还会有谁。
难道是沈应不成?
谢弘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想要知道是谁做的,问问不就得了。”
不过须臾,一位年纪长,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奴才见过陛下,见过晏大人。”
晏楚站在老太监的面前,问道:“可曾还记得我?”
老太监头也不抬道:“自然是记得,大人入宫当天,是老奴送的大人。”
“你可还记得,当时净身时的事情?”
老太监这才抬起头,缓慢地叹了口气:“发生了这种事情,老奴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老太监仔细地回想着:“当时老奴家中缺银两,也是被财钱蒙蔽了眼,有一个男子,拿着十两黄金来找我,说要我放过大人一次,我这才没有动手。”
晏楚和谢弘相视一眼,男人?
不知道这长安城中还有什么人是如此关注晏楚的?
“不过,”老太监话锋一转,继续道,“老奴只是觉得,这男子不似能当家做主的人。”
“为何?”谢弘实在好奇。
“老奴当时办成了事,拿了钱,只听得他说,可以跟主子交差了。”
“他没说,主子是什么人?”晏楚问道。
老太监摇头,想了半晌,忽地说道:“他没说,只听着他的主子,好像是姓沈。”
沈?沈应?沈确?还是沈贺?
不过,都不重要了。
这些人,都是与沈应有关联的人,除了她出手,晏楚想不出还有什么人。
晏楚手一挥,对着老太监道:“下去吧。”
老太监诧异:“陛下不怪罪奴才吗?”
谢弘道:“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也没有说过,记住,这件事情不得对任何人说。”
老太监忙磕头道:“多谢陛下。”
等着老太监走远,谢弘放心道:“既然如此,这门婚事倒也不错,看着你们二人今后能在一起,我也不算做错了媒。”
晏楚却是久久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谢弘道:“你们当年在长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些事情,他从来不问,但并不代表他不好奇。
“什么?”谢弘被他问得不明所以。
“怀王失势后,晋王分明可以入主东宫,为何又是你登上这位置,你究竟做了什么?”
晏楚记得,谢弘手上什么都没有,又是怎么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只能是他在背地里和谁做了交易。
谢弘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谢弘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倒是终于肯问我了?”
这句话,反倒让着晏楚不解。
“从接你回来,我就一直在等你问,一直等到今天。”谢弘说着,反而笑了。
晏楚还没有说话,只听得谢弘继续道:“你可知道,沈应为了你,究竟做了什么?”
四年前,晏楚逃出长安之后。
沈应消弭了一阵子,谢弘正值焦头烂额之际,是沈应先找到了谢弘。
帝尊重兵,晋王在长安城外拥兵。
沈应来找谢弘,只问着他:“你准备好了没有?”
谢弘不懂沈应的意思,只是点着头,不论什么方法,他都要去试一试,一边是他敬爱的兄长,一边是他的挚友,不管是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去做。
借用太医之手,能让谢弘见到了父皇。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父皇了呢?
大约是从父皇生病起,也大约是从怀王失踪起。
父皇的头发已经成了白色,也没有了从前的威严。
这一瞬间,他才是真的觉得父皇已经老了。
“父皇。”
帝尊半躺在床上,眼神空洞,望着远方,不知道再看些什么,直到谢弘的声音打乱了思绪,才朝着谢弘看了过去。
往日里,谢弘里最怕父皇,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说不出话来,今日,谢弘瞧着父皇,已经像是了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倒是不怎么怕了。
“是你来了。”
帝尊的声音有些喑哑,有一瞬没有认出来谢弘。
透过他,像是看见了另外的人。
“过来。”
帝尊从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这个儿子,他胆小,学问不高,有时候还很啰唆。
可他重情义,这一点,是其他儿子,比不了的。
谢弘向着帝尊走去,帝尊看着他,沧桑道:“可曾有怪过朕?”
谢弘咬着唇却是没有说话。
帝尊却是笑笑,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自己已然到了生命的尽头,最后却是妻离子散,重看重的儿子惨死他乡,剩下的儿子逼着自己就范。
没想到,就只有这一个,会来看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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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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