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事成当夜之后,我被软禁在公主府,由被秘密安排的医女贴身照料。
还有冷脸守在一旁的十三。
除了床榻之上,他从不与我多说一个字。
半月后,我的月信如愿推迟,只是时日尚浅医女也不敢枉自定论,但还是将此事报了上去,皇兄闻言欣喜不已,立即免了我的禁足。
「梵音寺的桃花快开了,本宫想回寺里住一段时日。」
皇兄如了愿,对于此等小事自然不挂在心上,况且我常居寺庙与他而言只有好处。
我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谁人都可踩上一脚的卑微公主,住持提出要替我重新安排住所被我拒绝了。
医女依近身作伴,可十三却再次退回了他以往的位置,隐在暗处,终日不见人影。
「十三,你走吧,趁着现在守备松懈,逃的远远的。」
我坐在房中,歇下了诵经的动作。
没有回应,但屋檐上却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动静。
「我知道你能听见。」
「离开盛京,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这孩子只能有一个父亲,他会是你的催命符。」
身后掠过一阵风,这半月来一直缠绕着我的那道冷冽气息再次包裹住我。
「可他也只能有一位母亲,那殿下你呢?」
我倒是未曾想到他会这样问,轻笑出声:「他的母亲是蕴嫔,而我是护国大长公主。」
「殿下还真是狠心,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为什么还要指派十三来做这件事?」
我听着他略有哀怨的语气,缓缓起身回望这他。
那张脸被面具遮掩了大半,只留下一双微挑的狐狸眼,一如我初见他时的模样。
不顾他的抗拒,我的手落在了他的眉心处,顺着坚挺的鼻峰缓缓滑下。
「因为本宫只想要你。」
「本宫会放你走。」
「也只有你可以安然逃离皇城。」
指腹处的呼吸渐重,他的眼神之中是我瞧不清的情绪,那双黝黑的眸子最终隐在了禅房的黑暗中。
十三消失了。
我瞧着他总爱隐蔽的绿林间,瞧了几日也未曾发现他的身影。
而禅房内,今夜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美…崔世子。」
我看着床榻边坐着的人,止不住的后退了一步,慌忙的将门反插上。
「世子夜色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禅房内还未来得及掌灯,一片黑压压的,借着身高的优势,我倒是瞧不清他的面色了,只一双微挑的狐狸眼炯炯有光。
他一步步坚定的朝我迈来,无形中的压迫感叫我止不住的想要逃离。
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很快便被他捉住了手腕。
「阿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问着话,气息打在了我的脖颈处,手也不老实的落在了腰间,将我死死的按在他的怀中。
「没…你离我远些…」
可偏偏手脚软弱无力,一点也动弹不得。
「崔元钊,你做了什么?」
他捏在我手腕处的手松了力道,继而托在我的腿根处,一把将我抱起。
「阿窈,陛下既让你生个孩子,你怎能偷懒不依呢?」
我顿时只觉手脚冰凉。
「你休要胡言…」
可今夜的香似乎格外的扰人,叫我连斥责都说不出口。
「阿窈,别拒绝我了,我给你个孩子,我会扶他上位。」
16
皇兄藏在麒辰殿的蕴嫔成了众矢之的,各方的试探谋害来的比往日里的刺杀还要激烈。
而我在梵音寺住了一段时日后便忙不急的赶回了公主府,随即便开始闭门谢客,在不出房门半步。
消失了几日的十三又出现了。
他抱着剑站在夜色下时,我还以为是我出现了幻觉。
「你?不是逃了吗?」
他顿了片刻。
「皇家暗卫是逃不了的,我们自小便被喂了密药,没有药也是死路一条。」
我颓然坐回座上,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慌乱的气息引得他回眸。
黑沉沉的眸子里压抑着的是我瞧不清的情绪。
「我以为殿下已经想到办法了。」
他猛然逼近了我,将我压在了他的怀中。
「崔世子会做殿下的刀吗?」
我抬眼,瞧着他眼中的幽暗,里面是毫不遮掩的野心。
「哈。」
我轻笑出声,一扫先前的柔弱,抬手抚上他的脖颈。
「那你呢?看的可还满意?」
他将手落在我的腹上,暗暗的用了些力。
「十三有的选吗?」
「当然,十三可以选择放弃,然后逃的远远的,亦或是向陛下捅出这件事。」
我反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诱惑道:「亦或是留下来,当未来帝王的父亲,彻底摆脱皇家暗卫的身份。」
他的眼中明亮,收了手,躬身退出了房间。
我知道,我赌对了。
确诊喜脉后,皇兄便以为国祈福之名将我囚禁在了宫中,我的一举一动皆在皇兄眼线之下。
十三成了我与宫外互通的渠道。
而我则日日诵经祈福,对皇兄的嘱托无一不应,渐渐的守备也逐渐松懈了下来。
快要足月时,我瞧着十三端进来的那碗汤药,心中清楚,时机已经到了。
「殿下,当真要如此做?」
「唯有此一条活路而已。」
今夜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所以,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了,若是真的在他人的监视下出生,子生则母亡。
镇北侯回朝,今夜在宫中举办宴会,以彰显圣恩,而今夜这里的监视是最严厉却也是最松懈的。
外头围着的都是羽林军,他们不会让人靠近这里,自然自己也不会靠近这里,比起那时时监视的仆妇要好遮掩多了。
外头忽的响起一阵喊声。
「来人!有刺客!」
我立即接过十三手里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片刻,肚子里便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我立即不再犹豫,躺回了床榻之上,将早已备好的手绢塞进了口中。
十三皱着眉站在床边瞧着我,仔细的留意着外头的动静,但凡外头有一点靠近的脚步声他都会立即持刀面向房门。
而外头的动静也愈发的大了,守在院外的羽林军也被急召离开。
「哇!」
一声带着新生意味的哭嚎声,立即充盈在昏暗的房中。
我筹谋多年的事也就此落了地。
十三也立即回身,瞧了一眼我惨白的脸色,提剑便将脐带斩断。
而这一声动静也引来了麻烦。
我顾不得浑身发冷的痛意,将孩子简单包裹了一下,立即抱在怀中,戒备的盯着门口瞧。
可门才被推开,来人还未瞧清里头的场景,便在利刃之下一命呜呼。
房内的血腥之气更甚了。
十三提着剑蹲在了我的跟前。
「殿下,可还好?」
「走暗道,去麒辰殿。」
17
皇兄再次遇刺,那一箭直直的射进了他的心口,而坐在皇兄身边的蕴嫔自然也难逃一劫,受了惊吓,身下顿时血流如注。
麒辰殿里一片混乱。
皇兄的目光落在已经没了动静的蕴嫔身上,艰难的抓住余大监的胳膊。
「去江月宫,杀了她,把孩子取出来。」
虽然早知结局,但此时亲耳听见还是觉得心中难忍。
「呵。」
一声轻笑,本就强撑的帝王瞬间挣扎的坐了起来。
「谁!」
「皇兄不必麻烦了,孩子阿窈已经给你带过来了。」
他转脸对上面色惨白的我,看着我强撑的模样想来也未比他好到哪里去。
可瞧着我此时出现在殿内的模样,自然也猜出了些个原委。
「朕的皇妹还真是好样的。」
余大监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即慌忙向外求援,可话还未喊出,便被一剑封了喉。
皇兄瞧着持剑之人,却似乎毫不意外,盯着我们冷笑出声。
「怪不得怪不得。」
我抱着孩子,盯着他的心口处瞧,他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也犯不着我费力动手了。
「国玺呢?」
他盯着我瞧了许久,终究只是惨然一笑,哆嗦着手按向榻边的暗格。
「阿窈,你得自己来取。」
他手侧的匕首我一早就瞧见了,可我还是依言走了过去,毫无戒备的将纤细的脖颈露在他的眼前。
听着他逐渐微弱的气息,一双沾了血污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朕的皇妹果然最懂朕了。」
他将我的手缓缓移开,附耳低语了两句,立时便气绝了。
我收起手,颤抖着跪在皇兄身边,哭的无助至极。
「对不起,对不起,皇兄,我错了…」
身后的十三不知他对我说了什么,只一心焦急的想要拿到国玺。
立即急切的跨过哭哭啼啼的我,俯身蹲在暗格前,抬手去碰机关。
可随着几声细微的破空声响起,身侧的人僵直了身子,沉沉的倒了下去,三枚细线般的银针定在他的额间,银针底部还洇着黑色。
在他满是惊惧与不甘的神色之下,我抬手扯下了他的面具。
抬手抚上那种与十三九分相似的脸庞,在他的不甘之中,冷声笑道:「赝品就是赝品,你连他的半分都学不会。」
十三从来不同我说话的,即便是在榻上。
我抬手擦了擦泪水,抱着孩子起身拿着外头桌案上摆着的国玺,仓惶的朝门外奔去。
「来人,有刺客!」
18
我是护国大长公主黎窈。
是南宁帝王姑母。
是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亦是携幼帝垂帘听政的摄政公主。
隔着层层纱幔,我的目光落在了为首的两位文武重臣的身上。
他们的目光亦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望着他未过门的妻。
他望着他眉眼相像的子。
可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场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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