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爸在归队后的不久,就被派去执行任务。
那是一个老小区,夫妻两个去上班,把两个孩子留在了家里。一个9岁,另一个只有5岁。可是他们走的时候煤气没有关。之后,那户就发生了火灾。
陈爸去营救的时候,因小区太老,家中杂物还多。陈爸把孩子救出去后,自己却被困在了里面。等大火被灭后,里面的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那时,陈妈正幸福的和他们几个讲着陈爸的故事。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沉默了好一阵。只说了:“陈队在一次任务中英勇牺牲,请家属节哀...”
客厅里,时间仿佛被那通电话凝固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映成一道道金色的丝线,方才还随着陈妈的讲述而洋溢着温暖与自豪的空气,此刻骤然变得沉重、冰冷。
陈妈脸上那骄傲的神采还未完全褪去,就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震惊覆盖。她的手还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指尖却失去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
“哐当”一声,她另一只手里的陶瓷茶杯脱手坠落,在地板上砸得粉碎,深褐色的茶渍洇开,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妈?”旁边的陈嘉树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
陈妈没有回应,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嘴唇嗫嚅着,仿佛想重复刚才听到的词语,却又被那些词的重量压得发不出声音。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周淮南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引导她慢慢坐回沙发里。她的手臂冰凉,像失去了所有温度。
“阿姨,我们先坐下,慢慢说。”周淮南的声音尽量放得轻缓,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依然显得突兀。
林果去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她机械地接过,却只是捧着,感受不到那温度。
陈嘉树揽住她的肩膀,感觉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
她看着陈嘉树,“你爸爸他……”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刚才……刚才妈妈还在讲爸爸当年是怎么追她的……说他像个愣头青一样……”
就在几分钟前,阿姨还神采飞扬地说起陈爸——那个年轻时有些木讷,却会把所有津贴都攒起来给她买一条漂亮丝巾的男人;那个在任务中负了伤,却笑着对她说“蹭破点皮,不碍事”的男人。那些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往事,与此刻电话里传来的“英勇牺牲”四个冰冷残酷的字眼,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电话并没有挂断,里面还传来模糊的、焦急的“喂?喂?”的声音。陈嘉树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他拾起滑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您好,我是陈队的家人。”他努力让声线保持平稳,“请问您是哪位?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是一位声音沉痛的男子,他自称是陈队所在支队的政委。他简要而沉痛地告知,陈队在当天上午一次火灾救援任务中,为救两个孩子,被困在了那场大火中...当大火被扑灭,进去的时候,陈队已经没了呼吸,最终不幸牺牲。遗体目前已在市人民医院,希望家属能尽快过去。
陈嘉树记下了具体地址、联系人和联系电话。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挂了电话,他看着自己的妈妈。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眼泪开始无声地滑落,大颗大颗地,砸在她颤抖的手背上,砸在那杯始终没有喝一口的水里。
林果和周淮南也钻心的痛。
他们没有说“别哭”,也没有说“节哀”。周淮南只是蹲下身,握住她另一只冰凉的手,轻声说:“阿姨,我们都在这儿。嘉树在,我们也在。”
这句话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的悲鸣终于从喉咙深处涌了出来,转化为撕心裂肺的痛哭。那哭声里,有失去挚爱的巨痛,有不被通知就突然被命运抛弃的愤怒,或许,还有一丝作为一个英雄妻子的、复杂而悲怆的认同。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邻居家的孩童传来阵阵嬉笑声。但这间屋子里的时间,已经永远停驻在了这个噩耗传来的下午。英雄的故事,在亲人的讲述中刚刚抵达一个温馨的**,却在现实里,猝然画上了一个带着血色的、沉重的休止符。
明天,将会有花圈、挽联和追悼会,会有“因公殉职”、“流芳百世”的崇高评价。但在此刻,在这个客厅里,失去的,只是一位妻子的丈夫,一个儿子的父亲,一个曾经鲜活、会笨拙地表达爱意、带着一身疲惫和伤痕回家的男人。
他们握紧阿姨的手,知道这漫长的、通往悲伤尽头的路,才刚刚开始。陈队是英雄,但他的牺牲,留给家人的是无尽的思念与一个需要重新学习的、没有他的人生。
……
葬礼上,消防队员来了,媒体来了,素未谋面的受救者也来了。他们一遍遍地讲述着陈爸的英勇事迹,描述着那个在火海中逆行的高大身影。
陈嘉树穿着过大的黑色西装,那是爸爸去年买的,说等他长大了也能穿。现在他提前穿上了,站在妈妈身边,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慰问。
“你爸爸是个英雄。”一个陌生人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
英雄。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妈妈已经哭到虚脱,靠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上。十七岁的他不得不挺直腰板,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可他多希望,此刻能有个更强大的肩膀可以依靠。
……
夜深人静,宾客散尽。他回到那个再也不完整的家,爸爸的拖鞋还整齐地摆在门口,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穿上它,笑着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他走进爸爸的书房,桌面还摆着爸爸常看的书。他拿起爸爸常用的那支钢笔,金属的笔杆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也许是错觉,也许是他掌心的温度。
“我不想要英雄的儿子这个身份,”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我只想要你回来,爸爸。”
眼泪终于决堤。在这个无人看见的角落,他终于可以不做坚强的儿子,不做英雄的后代,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男孩。
……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为妈妈准备了早餐。煎蛋有些糊,吐司烤得过了火候,但妈妈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光亮。
“你越来越像你爸爸了。”妈妈轻声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牛奶推到妈妈面前。像爸爸?也许吧。但他知道,爸爸永远不会被替代。
路上,经过那栋的大楼。大楼前摆满了鲜花和卡片,其中一张写着:“致英雄,你用生命照亮了他人。”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张卡片良久。
是的,爸爸照亮了别人,却让他的世界永远失去了一盏灯。
那天放学后,他去了消防队。爸爸的战友红着眼眶递给他一个熏黑的手表——那是爸爸的遗物,表盘已经碎裂,指针永远停在了那一刻。
消防员声音沙哑,他说:“时间到了,你也该长大了。”
他握紧那块停止走动的手表,冰凉的金属刺痛掌心。
晚上,他把手表放在床头,在日记本上写道:
“所有人都说我是英雄的儿子,可我只想做你的儿子。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么从今天起,我会成为你希望我成为的人——不是英雄,只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那块永恒定格的手表上。
在梦里,他出现在爸爸的面前,爸爸看着他,笑着揉他的头发,然后转身走向那片火光。
他没有哭喊着挽留,只是静静地目送。
因为英雄的儿子,要学会忍受这种永远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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