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女士的办公室出来，谢瑶的终端开始疯狂振动，新消息蜂拥而至。
“谢导，算我一个，配乐，我，我，我。我可以的！”
与面对面时的羞涩不同，在发消息的时候，袁威活泼很多。
谢瑶选择拒绝：“好意心领。项目刚定，方向未明。有需要会找你。”
袁威那头发来一串省略号，蔫了。
苏雯的讯息紧随其后，小心翼翼：“需要我加入吗？任何角色都可以，为你的作品添份力。”
谢瑶回复更简单：“目前暂未决定剧本。”
苏雯只回了一个字“好”，再无下文。
祝佳妮的消息简单：“如果需要，随时找我”
谢瑶微微一笑：“这部片子可能不用虚拟角色。”
同样一个简单的好，祝佳妮也没了声音。
丽娜走过来，正看见谢瑶关闭终端。
“都拒了？”她问。
“嗯。”谢瑶点点头，“情况怎么样还不清楚，没有必要拖人下水。”
“好吧，”丽娜点头，“自己先趟清楚再说。消息已经发布，你……做好心理准备。”
如她所说的那样，项目立项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水潭的石头，在圈内激起涟漪，范围却有限。
真正引爆的，是卡尔的“热心推手”。
几乎在星辉官网出现公告后几分钟，卡尔就在数个流量巨大的艺术论坛匿名放上了消息。
“快讯！‘死亡委托’终有所属！星辉谢瑶接盘霍恩女士‘灵魂猫片’！”
“《天使》之后，谢导进军‘宠物纪实’领域？”
“谢瑶亲自下场，能否打破‘死亡委托’诅咒？”
文字看似客观，字里行间却挤满了幸灾乐祸，恨不得把“看她怎么死”刻在每个标点符号上。
他找了几个职业推手，让他们顶贴加热，坐等星网掀起滔天巨浪，将谢瑶架上“不自量力”的烤炉。
然而，巨浪并未如期而至。
大部分的声音，平静得令人气闷。
“哦，接了？行吧。随她开心。”
“那么多人折戟沉沙，多个谢瑶也不稀奇。”
“本来就不是稳赢的项目，失败也正常。霍恩女士太难搞。”
“感觉失败也不能证明谢瑶水平不行吧？纯粹委托人不做人。”
“楼上正解，死亡委托，选不上太正常。无所谓啦。”
“可惜谢导的下一部正经片又要往后推了。”
偶尔有几句质疑。
“给猫拍片，疯了吧？”
“天才也膨胀了？”
也很快就被淹没了。
“人家乐意，管得着？”
“霍恩有钱，有本事你也砸钱啊。”
零星几声冷笑等着看戏的，也没有翻起什么浪花。
预想中的全网嘲弄、群情激愤并未出现。这份业内避之不及视为死亡委托的死亡气息，奇异地被理解和不在意稀释了。
仿佛她的失败如果真发生，也合情合理，无损她的地位；如果成功，则是意外之喜。
卡尔死死盯着光幕上那些“无所谓”、“正常”、“理解”的评论，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他精心点燃的导火索，竟烧成了哑炮，衬得他像个小丑。
“该死的！”他猛地捶了捶桌面，脸色铁青而扭曲。
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响起。
卡尔背脊瞬间僵直，冷汗渗出。
艾丽莎不知何时已站定在他身后不远，手中端着一杯咖啡，袅袅的热气衬着她冰冷的眼眸。
她看卡尔的目光，像在审视一件失败的实验品。
“卡尔，”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字里行间却透出透骨寒意，似要将他冻住，“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在这里浪费精力扮演‘舆论操盘手’的时候，不如看看，你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完了没有？我要的宣传，到位了吗？”
卡尔沉默了一下，想为自己辩解：“艾丽莎，我……”
“我不关心。”艾丽莎打断，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卡尔·吴。专注你自己的事情。”
她顿了顿，嘴角露出冰冷笑意：“或者，带着你那点可怜的嫉妒心，彻底滚出我的团队，滚出星际光影。”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卡尔僵在原地，脸色由青转白。
他听明白了艾丽莎的警告，没有下次了。
他也毫不怀疑，艾丽莎真的会这样做。
对谢瑶的邪火最终化作了刺骨的恐惧，被深深埋进心底，令他再不敢看任何与谢瑶相关的信息。
外面的风波对谢瑶毫无影响。她将自己沉在工作室的静默里，循环播放那寥寥几秒的缇娜影像。
矿星的野望，观景台的极致平静。
不够。
远远不够。
画面之外的缇娜如何生活？喜好是什么，有什么习惯，霍恩与它之间的关系如何？
一片空白。
灵感在脑中盘旋，却无法落地生根。
两天后的清晨，谢瑶拨通了秦女士的通讯。
秦女士今日穿一身烟灰色的素缎长裙，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秦董，”谢瑶开门见山，没有寒暄，“关于缇娜，资料太少。我需要了解它的日常、互动、细节。”
秦女士没什么表情：“霍恩女士提供的就是这些。”
“不够。”谢瑶向前一步，语气坚决，“我需要了解它，进入它的世界。我需要更多信息。”
秦女士终于多看了她一眼：“什么样的信息？”
“生活细节最见真章。”
“呵。”
一声极轻的、辨不出情绪的短笑。
秦女士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我知道了。”
片刻之后，谢瑶的终端接到推送，她订购了一张飞往中央星域的飞船票，目的地是霍恩女士的私人星球，时间是半小时后。
“想要生活细节？”秦女士抬眼，直直地看向她，“去源头找。”
说完，她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没有丝毫温度：“亲自去问霍恩女士。亲自去看缇娜。”
“飞船半小时后起飞，丽娜会送你到空港。”
谢瑶呼吸一滞：“现在？”
“嗯。”秦女士应了一声，如同吩咐秘书倒杯水般平常。
“可我……”谢瑶难得地卡顿，“没有任何准备……”
“面对霍恩女士，你准备什么？”秦女士反问，脸上难得带上笑意，“你确定你的准备有用？”
她目光扫过谢瑶全身上下：“你最该准备的，就是你自己。”
不再多言，她呼叫丽娜：“丽娜，查看你的工作变更。”
说完，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仿佛送谢瑶出门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
没有告别。
没有嘱咐。
谢瑶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惊疑压下胸腔。
赌局开始了。
随手抓了两件衣服塞进背包，谢瑶冲出门。
悬浮车在丽娜的操控下贴着限速红线疾驰，终端倒计时冰冷跳动。
丽娜面色发白，一言不发地死死攥着方向盘。
谢瑶看着窗外，思绪急转。面对霍恩需要准备什么？也许秦女士说得对，最需要准备的就是自己。
当然，时间不这么紧就更好了。
空港闸口关闭前最后一秒，谢瑶闪身而入。舱门在身后合拢，引擎轰鸣。
丽娜看着飞船消失在天际线，长长吐出一口气。
中央星域中转站。一架更小、更低调的黑色穿梭艇已在泊位等候，陈设极简，近乎冷硬。
舷窗外，中央星域的繁华星带如流动的星河，转瞬被抛在身后。
接引者是个沉默的中年男子，只道：“霍恩女士在等。”随后就一句话都没有。
不多时，穿梭艇悄无声息地降落在星球表面唯一的空港。
没有喧嚣，没有人群，只有巨大的落地观景窗外，一片澄澈如水晶的湖泊倒映着苍穹，远处是形态奇异的发光植物森林，安静得不似凡间，只有远处隐约的鸟鸣。
一名穿着浅灰色套装，带着珍珠项链，笑容温和的年轻女子已在等候。
“谢瑶导演？我是女士的助理，安岚，请随我来。”
悬浮车无声滑行，穿过精心修剪却充满野趣的园林，最终停在一栋极具几何美感的建筑前。
通体银灰，线条冷硬，像一块巨大金属矿石。
安岚引她进入。
内部空间异常开阔，穹顶高悬，光线在地面投下变幻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冷香，混合着植物若有似无的清新气息。
霍恩女士坐在一张白色的扶手椅上，穿着深色丝绒袍。
缇娜蜷在她膝上，似睡非睡。
谢瑶站定。
对面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缓慢而细致地扫过她的全身，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脚尖。
没有表情，没有对话，只有审视，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谢瑶挺直身体，迎向对方的目光，平稳得仿佛那扫视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令她心底安定的是，面对她的视线，霍恩女士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厌恶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缇娜在霍恩女士膝上伸了个懒腰，跳下地。
下一秒，霍恩女士收回了目光，眼中闪过谢瑶看不清的情绪，随后，起身无声地离开了。
空气中无声的压力也随之消失。
安岚走到谢瑶身边，笑容越发温和：“恭喜你，谢导演，女士那关你过了。”
谢瑶心中一动：“谢谢，听起来还有下一关？”
“是的。您非常镇定，很少有人能在女士的注视下还能保持平静。您的下一关……”
她停了停，笑微微地说：“是缇娜阁下。”
“您需要获得缇娜阁下的认可，才能得到这个项目。”
她微笑着说出令人心底一颤的话：“在您之前，已经有8组人通过了女士的认可，但是……”
“没有一个人得到缇娜阁下的认同。”
“祝您好运，谢导演。”
换了个美美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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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缇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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