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何立马将电话挂掉。
吴囿看见他的动作，十分疑惑，“你不是要打车吗？”
“你弄错联系人了。”
“啊，弄错了？”
只见夏何把手机通讯录又往下拉了点，“陈师傅”刚好在“居小延”的下面。
这番来回，夏何酒意去了大半，精准拨通江师傅电话，报完地点，等待他来接他。
“抱歉。”吴囿说。
“没事，你是助理来接你吗？”
“对。”
二人话题很少，靠在树下又说了些合同上的事情。
没过多久，吴囿的助理开车过来接他，吴囿上了车，江师傅还没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夏何强忍着胃里难受。
他走后，餐厅外只剩夏何一人。
夏何回想着刚才失误打给居小延的电话发着呆。
未过多时，忽然手上的电话重新响起。
来电——
居小延。
他看了通话界面那三个字许久，郁积的愠气堵在心口，更难受了。
索性接通，打开免提后，将电话放在一旁。
“夏何……”
他不想回答。
她却兀自说下去。
“你在吗？”
“刚刚打电话有什么事？”
“夏何……”
他说：“打错了。”
居小延斟酌着措辞，“你原本是要？”
“原本是打给计程车师傅。”
“回来吗？”
“嗯。”
“你……”她还想问些什么。
“算了，挂电话。”
“……”
这种情况多说无益。
居小延十分识相地挂掉电话。
如此干脆，连句挽留都没有，说不失落，全是假的。
夏何眼里的光慢慢消散。
直到计程车司机把车灯扫过来，他才如梦初醒般走过去。
就在本以为今天就会这样过去时，方到小区外，便看见了居小延蹲在路边。
下车后，夏何即使心存疑惑，也当没看见，径直走了过去。
可寂静的夜里，人烟稀少，脚步声显得极其明显。
居小延适时抬头，便看见夏何离自己不远，继续向前走去。
她追到他身边，“夏何。”
他轻轻眨了两下眼睛，料也没料到，“怎么？”
“我在等你。”
夏何眉心微跳，没有作答。
“你没事吧？”居小延细声问，“电话里听你的声音有些不舒服。”
所以她是因为担心他，才特地来楼下等自己的。
“没事。”他森然道，“我建议你离一个刚喝了酒的人远些。”
“我不。”她拉住他的衣袖，坚决道。
他看着那只搭在自己袖口上白皙的手，无奈的情绪缓缓压下来。
“随便你。”
靠近，能闻到淡淡的酒气。
“你今天……怎么了？”
他又不答话，二人一路僵持进了电梯。
居小延跟到夏何家门口。
夏何转身将她的手从袖口松下，眉眼间竟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温柔，“又要像上次一样吗？”
上次。夏何生病的时候。
居小延回想起那天场景，心里面惊起波澜。
她瑟缩地朝后退却一步。
夏何心里苦笑着，随即拿出钥匙旋开房门，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将她留在身后。
门外的居小延踌躇着，看着他的身影紧抿双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夏何没有关门，只是在房内倒水。
一分钟的最后一秒，她踏进了房门。
夏何的余光将她所有犹豫迈步看得清楚，倒水的动作就这样停在空中。
呼吸变重的同时，他徐徐将水杯搁在桌面。
他走过去，越过她，将门关上。
门“嘎达”上锁的声音，居小延的思绪也跟着跳了一下。
她不知道接下来具体会发生，但直觉驱使她进门，面对夏何。
夏何转到她面前。
她的身高仅能打在他的颈间，他的身影完全把她覆住。
他伸出手，轻轻揽过她的腰，让她紧贴在自己胸膛上。
温热的气息缠住二人，居小延紧张到不敢乱动分毫。
“夏何……”
她刚想开口说话，哪知下一瞬夏何就倾身过来吻住她的嘴唇，将未说完的话赌了回去。
脑子一片空白。
心脏超载跳动，像要即将罢工。
他声音充满蛊惑，附在她耳畔说：“这回，是你自愿的，不准哭。”
如他所愿，她真的未有动作。
他一下又一下地亲吻她的嘴唇，继而移到脖间，动作温柔至极。
鼻息间尽是独熟于夏何气息，俩人的距离靠得那么近，她几乎要融进他身体里。
她拼命忍着，浑身都在战栗。
当下所经历的仿若是一个与现实连接极其不稳的梦境。
好痒好热。
他每一处掠过的地方，包括被手揽住的腰间，全部酥麻到没有力气。
“夏何……”她声音有些颤抖，“我受不了，你……慢点。”
他停了下来，炙热的目光对上她望向自己恳切的眼神。
心中的触动何止分毫，他想让她说点什么，解开这段时间俩人之间的疑惑和矛盾。
可那张脸，那副表情，那种眼神，越看越叫他迷失方向。
夏何指腹轻抚过她的脸，“你对我，到底是怎样想的？”
直白的言语赤.裸裸摆在面前，随便说点什么都能戳破这不稳定的关系。
可她偏偏选择了缄默不言。
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中埋藏极深的感情。
夏何觉得可笑，反过来又替自己感到悲哀。
活了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偏偏遇上了居小延这个头疼的人。
他笑容冷淡，松开对她的禁锢，眼角通红，竟泛着泪光，轻嗤道：“不喜欢我就算了。”
不喜欢，就算了。
夏何抽身走向房内，满腔激情顿时化为冰冷的余烬。
反正她一直都这样。
居小延呆呆愣在原地，方才那句话的尾音还飘在空中。
不喜欢我就算了。
他说“喜欢”……
夏何真的喜欢自己。
而且他刚才似乎，眼睛红了，哭了。
大脑迟钝地反应，有些事似乎再没有犹豫的必要。
然而夏何又恢复了初始时的冷漠模样，站在玄关通往客厅的连接处，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表现出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我希望我洗完澡出来你已经离开这儿了，”夏何眼里含着伤痛，神色难以割舍，“否则，居小延，别怪我这辈子跟你纠缠不清。”
他转身，不再看她，自行进了浴室。
居小延其实从来都能看清内心的情感，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唯一的一次被打碎得不剩丁点。
而这次。
是他给了她明确的底气。
从事至终，她都没有生出离开的想法。
她就那样站到夏何洗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
打定了要一辈子跟他纠缠不清。
夏何的头发草草擦过一遍，但仍半干不湿，刚洗完澡的他系着浴袍，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站在客厅与卧室的拐角，他毫不意外看见居小延站在原地。
他的心情从来被她微小的举动一上一下地牵动，比如现在。
真不知是悲伤还是欣喜了。
“你要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一辈子纠缠不清。
居小延往前走出了一步，又一步。
坚定地到夏何面前，整个人埋在他怀中，轻轻抱住他，“记得。”
仅仅是这一抱，他轻而易举就原谅了她。
房间内的灯光映在天花板上如此刺眼，他也有些恍惚，脑子里拿来应付她的计策一个都没有，“生日那天，不生我气了？”
遥遥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她赖在他怀里，解释道。
“那天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是你自己最后非要说那样的话，才没有忍住。我的生日，我最期待的就是你。”
夏何自然能明白这个点。
“后来为什么不理我？”
“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那现在问回刚才那个问题，你对我是怎样想的？”
“我……”
气氛再度焦灼。
她的沉默在他这儿已被列为底线，夏何就想不明白了。
“居小延，非要我说重话吗？”他闭上眼复睁开，语气带了几分逼迫和气愤。
“嘴上说不喜欢，却任我亲任我抱，还是说……你就爱对男人投怀送抱。”
她的手渐渐从他腰身撤离，被说红了眼，“我没有。”
“你没有？”夏何极力遏制怒气，“那刚不久发生的事都不作数吗？”
不是的。
居小延连连摇头。
她根本没想眼下情形该去如何转圜，只是跟随自己内心的牵引，再度上前抱住夏何，说出的话声音沙哑。
“只，对你。”
就算要投怀送抱，也只对你。
终于，经过许久的内心挣扎，她郑重道：“夏何，我喜欢你。”
时间静默一秒，两秒，三秒……
第六秒的时候，夏何浅浅笑了，身子笑得一颤一颤。
他终于得逞了。
抱住他的居小延能清晰感触到他颤动的幅度。
好了，她明白了。
他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这跟她意想中的告白场景完全不一样。
夏何怎么这样不正经！
真的很生气。
居小延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怨怼，“不要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他却说：“人总归是要逼一逼的好，特别是像你这种胆小鬼。”
她现在才不是胆小鬼。
她仰起头，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似乎要跟他作对到底，但想了想又忍下来，眼中情绪千变万化。
夏何见她表情，“怎么了？”
“你没说……”居小延脸颊一热，迟疑道，“‘喜欢我’。”
“这么想我说吗？”
“嗯，很想。”
“我偏不说。”
“夏何！”
俩人一进一退，刚好抵在半掩的卧室门边。
最后一句话，夏何靠门靠了个空，直直要往后栽去。
居小延惊恐，立马伸手拉住夏何。
然而这样的一拉一扯，二人欻的一下栽进卧室，复跌倒在卧室的床上。
气氛暧昧加温，引人无限沉沦。
居小延压在夏何身上。
夏何的心情化成一滩温暖的水。
他将她抱在怀中，嗓音像是被专门投注了迷药，话语听得居小延如坠天境，“好啦，你好好听着。”
字音一个一个落下，像是庄重不能诋毁的誓言。
“我喜欢你。”
“夏何喜欢居小延。”
这句话，居小延等了好多好多年。
从校园走廊他不经意转身的粲然一笑，到全场掌声雷动的《温柔》，再到如今，他和她面对面，躺在同一张床上，这样近的距离下都是彼此的呼吸。
“夏何，喜欢居小延。”
“夏何，喜欢我。”
她不断重复这句话，像是要将其揉碎了放在心底，好好珍藏。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她抱他更紧一分，埋在他的肩上，歇斯底里地痛哭了起来。
她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这份感情了。
“你跟我说……这是真的。”居小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下气。
“当然是真的。”夏何温柔地摸她的头。
这个样子，她到底是有多喜欢自己？
“不哭了，又不是什么伤心事。”
她狼狈地抹眼泪，“我太感动了。”
隔着衣物，隔着血肉，他们互相感受着彼此心跳。
夏何柔声安慰她，心里早已臣服。
“我们，”他顿了顿，郑重其事，“在一起吧。”
“以后不要吵架，不要随便说分离的话，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就做我们，也不要被其他人所影响。”夏何说。
尽管没谁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但这些都是美好的愿景。
居小延一边抽噎一边点头。
夏何握住她的手深深与其十指相扣。
这一晚，居小延没有回去，把夏何的怀抱当作避风港躲了一晚上。
他们都没有睡着。
因为夏何审问居小延审问到东方既白。
跟秦邺告白怎么回事？
之后为什么不理他？
高利贷那件事该如何解释？
……
她把那系列事情的缘由从头到尾给他解释了个遍，羞愧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原来从来都不喜欢他。”他心里痛骂姚然，又恨她不争气，“姚然那样刚跟你讲话，你当时就该跟我说，不与我讲清楚才是真的影响我。”
“我当时，不敢。”
“以后你敢了？”
“敢了。”
夏何在她额间烙下一个吻，忽而很庆幸遇见吴囿，不然今晚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居小延则一直在问夏何觉得很傻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
又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夏何却让她睡觉，不要去深究。
她亦忘了对他说，自己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
因为这件事本就没有明确的定法，像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不能说是他发现她喜欢自己，他才喜欢她。
或许从七年前他不断找她。
或许从再次见面。
或许从时节店外那无与伦比的下雨天。
抑或是一起回家路上，他瞧见她的脸红。
夏何说：“居小延，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我们一直义无反顾地陪着对方。”
从曾今仓皇的青春年少，到当下悠长的人生长河。
窗外，天空破晓，浮云如同绵长的丝线般悠然变幻。
她在他怀中醒来。
而他已然单手拖着下巴，在她身旁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夏何用食指轻轻刮了下居小延的鼻子。
“你好，我的女朋友。”模样看起来幸福极了。
居小延心弦颤动，揉揉眼睛，才发现面前的一切不是梦。
她凑近夏何，再度抱住他。
“你好……”说着说着，她在他怀里偷偷笑了，“男朋友。”
然后两个人开始一起笑。
羞涩得停不下来。
生日那天没给出去的项链，夏何也在今天清早给她戴上。
他终于把她烙印在心上了。
端详着项链，居小延嘴角扬起甜蜜的笑意。
夏何要早知如此，那天哪还会这样轴。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要跟秦邺——不对，你要跟我表白那天。”
好啦，经过昨天和今天，她更喜欢夏何了。
-
俩人在一起后，感觉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春暖花开。
尤其是夏何，繁亮那边有迫切的意愿想要签下他，刚好趁着“仓皇青春”的热度，着重培养，把他放在星愿简直是浪费。
那天一起吃饭的老板，亲自到星愿跟上面的人谈了大价钱才把夏何挖过来。
夏何摇身一变，成了繁亮的重点栽培对象。
进公司的第一天，经纪人就跟他说，要接一部国内新型综艺，走量身定做的星路，助力他大红大紫，目标是成为国内一线歌手。
于是，新专也提上日程，联系了词曲制作人。
所有事情行动速度不要太快。
居小延把她和夏何在一起的事情告知了苏佳培他们，以及秦邺。
作为好朋友，苏佳培和许屿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而秦邺，风轻云淡地说了声：恭喜。
寻华街的火锅店包厢内，四人举杯庆祝。
为二人的感情，也为夏何新签公司，再度踏上征途。
“你跟夏何终于在一起啦！”许屿，苏佳培异口同声。
夏何却对二人一顿数落。
倘若他们长嘴，他和居小延不至于拖到现在。
许屿冤枉，“是她不让我们和你说的。”
夏何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居小延，用筷子头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被敲得缩了脖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不知是因为刚在一起时的紧张还是现下太热的缘故，她的脸上泛起一坨红晕，表现得极不好意思。
中途，夏何不停往她碗里夹菜，似乎很满足于将她喂得胖胖的。
她嗔他，“别夹了，我吃不完。”
夏何搁下筷子，揉她头发，“好吧，听你一回话。”
旁边二人：哦哟，腻死人了~
居小延心里乐开了花。
趁着夏何即将去参加综艺前的空档期，两个人抓紧时间，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过完每一天。
这样的日子是很开心，但居小延却在开心中真真切切体会到虚拟的感觉。
她总害怕，当下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到最后都会化作泡沫一场空。
如果哪一天她惹夏何生气，他决绝到转身就走，再也不理她了怎么办？
她会失去他会怎么办？
好多种未知涌上心头。
这是她一直犹豫告白的源泉。
然而如今的夏何还是每天在她身旁，陪她哭，陪她笑，一起经历辛酸喜乐。
她想起苏佳培曾对她说：“你再不急，夏何早晚被人抢走。”
夜里，他们一起坐在窗台边看星星。
居小延被怅然若失的情绪缠住了。
她问：“夏何，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月光下，夏何淡然向她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你握握。”
她依言握上去。
之间他的手指与她相扣，接着缓缓收紧，大力一握。
居小延吃痛，“你……”
“痛就不是梦。”
他毫不留情，偏偏想让她长记性，“脑子里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不知道，他从来轻而易举就能看透他。
“要我再握紧一点吗？”说着，他手上加着力道。
“痛。”
居小延把夏何的手朝前推，上前抱住他，一举一动是无尽的依恋。
“你这次又要走了。”她不舍得他。
他温和地抚着她的背以作回应。
他们才在一起就要分开。
考验不应该来得这样快。
居小延想每时每刻都能看见夏何，以至于忽然生除荒唐念头，“我可不可以当你助理？”
夏何和声说：“助理很累的，再说你不管烙印了吗？”
“可以招员工，我会负责看账的，再说……”她说出连自己都觉得无理的话里来，“还有秦邺，他是最大的投资人。”
“居小延！”
她眼巴巴望着他，“有问题吗？”
“你这想法就非常不对。”夏何语重心长，又想敲她脑袋，“你不能因为我，把你自己都放弃了，你并非真的没我不能活。”
她憋红了眼，“我就是，就是……”
怕。
“想想我不在的那几年。”
你不在的那几年，我很不好。
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思念一个人是件辗转反侧，又很痛苦的事。
对她，也对夏何，考验的不过是个人心理素质。
“夏何，你让我去吧，我想试试，可以跟你公司商量一下吗？”
他问：“以前不是怕影响我吗？”
“以前是……没在一起。”
“所以在一起后胆子就变大了？”
居小延垂下眼眸，再说下去似乎讨不到好，“你要是觉得不行就算了。”
“这不是算不算了的问题，人生不止这小小一个坎，以后我们还会面临许多问题，你要好好想清楚这到底是你患得患失，还是深思熟虑后必须要做的事。”
“我想得很清楚。”她说，“你让我去吧。”
“那好，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
有夏何在，怎么可能后悔。
她会好好跟在她身边，不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毕竟，就现阶段来讲，似乎能陪在他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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