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那里是抛弃,是让你回家静养。”贺冬书从兜里掏出包扎时剩的半截纱布,一把糊上他的脸去擦眼泪。
沈秋羽摁住她的手,“那你呢?”
“去警察局呀,”挣脱禁锢,她继续给他抹眼角的眼泪,“你忘啦?我报了警,一堆人等我呢。”
把人转了个圈,推着塞回车里,“别闹好吗?乖乖回家,我晚点回去看你的。”
“真的吗?你一个人可以吗?”他担心贺冬书自己扛不住上面领导之类的欺压。
“当然可以,你是不相信我?”
“怎么会!”
“那就回去吧。”砰地一下,她把门关上,催促着司机快走,留着沈秋羽摇下车窗眼巴巴地看着她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点,然后完全消失。
和贺冬书去采桑湖看候鸟的回忆同远处的白点重合,此时此刻的沈秋羽觉得她和自己见到的那只白鹤一样,变成了一个像素点,然后消失。
还和白鹤一样让人觉得“素处以默,妙机其微。”
左脚刚踏进警局,屋里的众人全都向她投来目光,狐疑的,恼怒的,担忧的,混杂成一个巨大的炸弹,只要她一开口就会点燃。
“小姑娘,是你的报的警吧?”分配过来处理这件事的是个女警,大概是局里照顾到她是个女生的原因。
顺着警察的安排,贺冬书坐在了长桌的另一面,挨着施敬雪,对面就是加子晋和民社院的导员。
“了解到你的报警原因是加子晋同学侵害了你的名誉权,对你进行了不符合事实的造谣、侮辱和诽谤,对吗?”
“放屁,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了?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我看她才是血口喷人!”加子晋情绪激动,完全不顾警察在现场,站起来就想要绕过女警去拉扯贺冬书。
加子晋从进到警局后就吵闹个不停,柴警官本来就烦他,看到贺冬书的报警由头时更是对这个学生有不好的印象。
“坐下!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家里可以让你胡来!”
导员也是心烦意乱,拉着加子晋的手提醒,“加同学,快坐下。”
看着加子晋像被自己踩到了尾巴死的上窜下跳,贺冬书侧过脸,轻笑出声,“没做的话,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哼,清者自清,谁主张谁举证!”
贺冬书秀眉一挑,等的就是这句话,转头就对着柴警官说:“谁主张谁举证的道理我是知道的。证据我有的,对于他侮辱诽谤我的聊天记录、录音、照片和视频都有。”
她当着加子晋的面拿出U盘和手机,继续说:“一部分我整理好了保存在U盘里,还有一部分在手机里,包括不久前打架的监控视频也传过来了。”
证据被轻轻推送到柴警官面前,她正要拿起来看时,不知道加子晋是不是狗急跳墙,忽然暴起把U盘拿起来扔进自己面前的水杯里。
见此情况,本来还心存最后一丝希望的导员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心想看来贺冬书说的所有事都是真的了。
这会他不说话,也懒得管加子晋还要干什么了,一味地在心里默默给辞职信打草稿。
“加子晋,你干什么?!”柴警官匆忙将U盘从水里捞出来,严厉呵斥他。
而加子晋则是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手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时,U盘就被他扔进了水杯里。
“我...我不是故意的,警官你听我解释。”这下他是急上加急,语无伦次起来。
反观被毁了证据一方的贺冬书倒是镇静自若,她看着湿哒哒的U盘,只是笑笑,淡然说道:“没关系,我有备份的。柴警官,可能需要借用一下您的电脑。”
这下他真没办法了,总不能表演一个恶疾突发,端起电脑就往地上砸吧?况且警察局电脑多得是......
加子晋泄了气,垂头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贺冬书调出证据。
蓝光投在柴警官的脸上,她越看越严肃,鼠标滑到底后她立刻问贺冬书:“你想怎么做?”
对面坐着的加子晋被柴警官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然后死死盯着贺冬书,等着她说出下一句话。
贺冬书也不怕他了,睥睨他一眼后问警察:“这种情况,根据法律规定他是否侵犯了我的名誉权?是的话我想要让他得到法律的处罚。”
等到柴警官毫不犹豫地给了肯定回答,贺冬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加子晋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接受加子晋的道歉,也不会选择原谅,请您对他进行行政警告。”
行政警告是会留下案底的。
导员终于从惊醒,开口为加子晋求情:“贺同学,加子晋只是一时糊涂,不用把人逼到死胡同吧?你看这样好不好,学校那边给他记大过,让他给你公开道歉行不行?”
道歉当然不能少,“老师,你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贺冬书想不到证据确凿的情形下,铺导员还会为加子晋求情辩护。
“这样,老师和你单独说两句行不行?我们......”
“不行!”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施敬雪突然打断对方的话,揪着贺冬书的衣袖摇头,她态度强硬,对着对面的铺导员说:“就在这说。”
铺导员没辙,瞅了一眼柴警官,舔着嘴皮子道:“呃,贺同学呀,我和你们院的导员了解过了,因为这件事你的贫困补助没有通过,只要你放加子晋一码,这名额就给你补上,行吗?”
说到这个,他死灰的脸忽然神采奕奕起来,“上面领导也表明了,只要你不把这件事扬出去,未来几年的补助名单肯定是有你的。”
“啪!”柴警官把拿起文件夹往桌上一放,很是不客气地问他:“贿赂?”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是补偿补偿。”
补偿?用贫困补助来补偿她?这一下旁听的警官都听不下去了,啧啧声一下比一下大。
贺冬书也不生气,还有心情露出点笑来,“老师,如果不是彩票中奖的话,按照正常情况,贫困补助的钱我是一定会拿到的,这是国家给我的补助,不是学校给的。”
或许对面的人是故意拿这个来羞辱她,但贫困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伤疤,她也完全不介意有人把她的贫困拿出来当着面说给任何人听。
“而且老师,说了补助的事,您怎么没说奖学金的事,好巧不巧,我奖学金被顶下来也是因为加子晋,匿名信就是他写的。”
铺导员的最后一层脸皮也没了,他终是无可奈何地叹气,摸着脸两手一摊,摆烂问:“那你想怎么处理才能原谅加子晋。”
惊恐后知后觉地攀附上加子晋的心头,听到导员这么说,他也忙慌着点头,“是是是,要钱吗?我可以凑!”
钱,她要,罚,她也要。
“您们是聋了还是脑子没了,我已经说过不接受道歉,不选择原谅,”她拉着施敬雪站起身,朝柴警官鞠躬过后,笑容和煦地对着形容枯槁的俩人道:“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法院的传票就行。”
出了警局,她拉着施敬雪去吃海大附近的馄饨,在家属楼里,店面很小,夫妻档,但馄饨做得很绝,可以评得上一句“天上有,地下无。”也因为太好吃,人超级多,去晚了还吃不上。
还好是工作日,下午三点,正巧赶在老板收摊前吃上了。
热腾腾的鲜肉馄饨上桌,施敬雪将碗推到她眼前主动说:“你不吃香菜可以给我。”
贺冬书陡然一愣,笑着将面上的香菜夹给她:“你还记得我不吃香菜?”
其实点餐的时候她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施敬雪还记得,她挺惊讶的。
“之前吃饭的时候注意到你把香菜都撇一边,猜的。”
宿舍里只有她不吃香菜,为了照顾大家的习惯,一般她都不会主动说,反正可以挑出来,不是麻烦事。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
施敬雪从碗里抬头,隔着白茫茫的雾气摇头,“应该是我谢谢你,没有把事情告诉其他人,维护了我的尊严。”
“因为你本来就没做啊。”贺冬书说得坦荡又清晰,“没有做的事不用心生愧疚。”
“你肯定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子论迹不论心,谁心里没有一点小九九,阴暗面。我黑化的时候还想打劫、去银行抢钱呢。”
“今天你还陪我去警察局作证,真的很谢谢你。”
施敬雪太感性,她不过说了两句,对面就啪嗒一下,眼泪越掉越多,惹得她匆匆扯出纸巾递过去轻声安慰:“别哭了别哭了,正正好的馄饨都要被你哭咸了。”
开学不久前,加子晋从学校老乡群里添加了施敬雪的联系方式,一开始她还没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加自己,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号人。
但加子晋在网上表现得人模狗样,拿着老乡牌子嘘寒问暖,让施敬雪放下心来和他当上了网友。
偶然之间,加子晋问她是不是有个人叫贺冬书,她回答后还告诉对方是一个寝室的。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加子晋对她的了解越来越多,也知道了她经济困难,需要助学补助,但又被卡在名单之外的事。
祝羽之地,重男轻女相对比较严重,施敬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家里算不上很困难,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没有申请上补助的原因。
但家里长辈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不让她上学,在姐姐和妈妈的求情之下,父亲才松口,但学费必须自己出。学费可以贷款,但生活费仍旧是一个问题。
贫困补助的名额只需要再多一个,她的生活就能得到片刻喘息。可惜,没有。
这件事被当作烦恼倾吐给加子晋,起先她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加子晋告诉她有办法让她挤进补助名单之中。
“什么办法?”她躲在被子里,盯着屏幕上的亮光,期待加子晋说出一个万全之策。
“举报。”
“举报贺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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