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鹤谷的清晨,阴阴的有些压抑,四周茂盛的草木似凝滞住一般,让人心中无端惴惴。
许涧云晨起开门,就见门外倒着一黑衣男子,卧在染血的台阶上,血迹濡湿的长发遮去了他的面容,身形有些熟悉。
他狠蹙了眉,疾步上前,单手抬起了那人的脸。
果然,是陈肃林。
——他的小师弟。
他俯身抱起男人,吩咐一旁的小童打扫门阶,便匆匆赶往药庐。
检查上药包扎,待处理好陈肃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是两天后。
两天未睡的许涧云眼下已有了青影,他静静坐在陈肃林床边看着睡颜恬静的病患,独自思索。
陈肃林伤势极重,不知为何人所伤。是在外的仇家,还是盟内的叛徒?不过以陈肃林的性子来说,两者的可能性都挺大。还是两边都查一查吧。
床上的人眼睫动了动,许涧云看着自己的师弟睁开眼,眼神尚显混沌。
他也不管人清醒没,开口逐客。
“陈长老若是醒了,便叫你们世盟的人来接回去吧。”许涧云垂眸,冷声赶人。
“师……师兄?”陈肃林茫然地看着许涧云,有些惊诧,“什么陈长老?你要别人接我去哪?”
许涧云听见这声师兄,心中一悸,瞳孔微缩。
自决裂后,陈肃林已四年没这么唤过他了。
“师兄要赶我走吗?”
许涧云抬眼看向陈肃林的眼睛,只看见满池袒露的信赖和一丝不可置信。
就像——十六七岁时的陈肃林一样。
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许涧云按住声音中的颤抖,“你,现在多大?”
“十六。师兄上个月才给我过的生辰,师兄忘了吗?”
十六。
世盟的陈长老陈肃林,今年应是二十二岁。
他失忆了。
许涧云闭了闭眼,觉得头疼。
十六岁的陈肃林,敏感又粘人,最喜欢跟在他身后。
二十二岁的陈肃林,乖戾又暴躁,早与他划清界限,互不往来。
是把人丢出去单独面对未知的仇家,还是把人留下自己面对这个仇家,这是个问题。
“师兄,你怎么怪怪的?”
“让肃儿……有些陌生。”
望着陈肃林懵懂清澈的眼睛,许涧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罢罢罢,留留留。
左右他离这人远些,保持距离。
就像四年前一样,不是吗?
就这样,失忆了的陈肃林成功获得往日大师兄的收留,留在了归鹤谷。
待许涧云郁郁离开,躺在床上的陈肃林在被窝里嘴角疯狂上扬,那是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颇有些小人得逞的意味。
耶,成功瞒过师兄,住进了归鹤谷,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养伤了。
虽然咬着牙软软喊人师兄让自己有些膈应,但可以看见许涧云郁结还是挺值的。
是的,威名远扬的世盟陈长老,为了苟命,假装失忆骗取了他师兄的庇护。
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陈肃林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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