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榆醒来时,只觉得眼睛细细密密疼得厉害。哭了太久的眼睛干涩麻木,哪怕是温柔的月光,也让他感到说不出的刺眼。
他缓缓坐起来,茫然地扫视四周。
不变的月亮,和空无一人的原野。
他的记忆像是发生了断片,一瞬间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下一秒,谌榆右眼皮轻轻跳动一下,所有暂时消失的记忆如潮水般回笼。
他此刻脑子才清明起来,昏睡许久后身上隐隐的不适感被他忽略,谌榆努力去回想着,一遍遍梳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眉头却皱得越紧。
从进入这里到现在,一共出现过两个“谌榆”。
每个“谌榆”出现时,自己的某种情绪似乎都会无限放大。
第一个和自己外形上一模一样的“谌榆”出现时,他失去了对外界所有情绪的感知,就算对着小火,心都冷得像寒冬腊月的石头。
好在杀得还算快,丧失情感debuff只持续了一会儿。
第二个幼年版小谌榆出现时,他进入了另一种更玄妙的状态——
悲伤。
当时的感受,比起上次的无知无觉,更像是因为太过难过,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意识,主动隔断了大部份的痛苦,只剩下隔着膜一样不真切的感觉。
无知无觉时还能杀人不眨眼,但悲伤debuff下,谌榆被纠缠在过去痛苦的回忆、困惑中,就算看到另一个幼年版自己,也根本无心杀掉他去停下这一切。
他只想从这个突然出现的幼年版自己身上找到那些秘密,为此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准确来说是不在意快要流到泪竭的眼睛的死活。
谌榆小小叹了口气,纤薄的胸膛起伏,他缓缓转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肩头上站着的绒绒小鸟。
小火前一秒还绷紧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刚醒过来谌榆,生怕他睡太久出什么事。
一撞到谌榆的目光,它下意识张开翅膀想贴贴,但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浑身一僵。片刻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脑袋低垂,连爪子都默默地挪远了1cm,生怕自己的紧盯显得太聒噪,让谌榆想起什么。
谌榆知道小火在心虚什么,无非是昨天擅自行动对着小谌榆喷火。
可是他此时再回想起那时的小火,也觉得异常的不对劲。
小火只是一只傻鸟,不是坏鸟。
不可能只因为不确定的猜疑就选择“杀人灭口”,更别提是活生生用火烧死这种残忍的情况。
另外,小火才刚解锁吐火天赋不久,它如果真的生起气来,比起喷火,其实更有可能选择直接上喙啄人。
所以它当时的行为,更多其实是出于一种愤怒被放大后暴虐的本能。
想到这里,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一下把小火塞进柔软馨香的怀抱里。
“谢谢你,救了我。”
要不是小火当机立断杀人放火终止他的悲伤debuff,谌榆还不知道要困在情绪里多久。
也是刚进来这里时,小火表现得过于平淡,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他之后也就下意识忽略掉了小火暗戳戳的情绪不对。
幸好没伤害到无辜的人。
小火这边晕晕乎乎地感受着谌榆皮肤的暖意漫过来,带着点清新的皂角香,软乎乎的温度裹着浅香,给小火吸得沉醉了。
大着舌头:“没、没关系,保护妈妈是、小火的职责……”
小火不说话了,彻底晕在妈妈香香的怀抱里。
在场只留下谌榆的大脑还在思考。
空间内的时间仿若静止,连脚下的花都不再摇晃,万事万物都不忍心打扰静静坐在地上思考的谌榆。
终于。
所有的疑点在他眼里串成一条长长的线。
谌榆找到了线头。
这里……就像一个刷怪笼。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刷新出一个“谌榆”,拟态谌榆出现后,他和小火的某种情绪将会得到大幅度强化,尤其是对他本人来说,这种情绪会强到完全抢占他的大脑,让他不能思考。
另外一件怪事,则是幼年版谌榆说的,他脑子里有“蛇”。
换作平时的他听到这话,就算再疑虑,也绝不会直接拿刀往脑子里搅。
但谁让他当时脑子也不太清醒呢?
也是误打误撞,那条“蛇”竟然真的能被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拽出来。
太过疼痛疲惫的情况下,谌榆甚至没看清那条小蛇的样子,他拼尽全力回想,也只能想起它被小谌榆随意捏在手中摇晃的细长身体,以及死亡后黯淡的黑色细鳞。
越是去想,脑子里的酸疼就更是明显,刀搅般的疼痛再一次凌迟着谌榆。
他额角的碎发被冷汗浸得贴在皮肤上,死死咬着口中那角软肉,颈侧线条绷紧。
他不能不去想,他确信自己并非污染物,那么他好好的人类脑袋里,怎么会那么不合常理地出现一条蛇?!
……等等!
那条蛇摇晃中,隐隐露出的白色腹部上,有一个图案。
不甚明显的,灰黑色的图案。
那图案绝非自然形成,而是一个规律的,像是……某种文字。
任谌榆再怎么回想,也只能想起来这些,当时就没细看,能回忆起有个图案在,已经是因为谌榆记忆力惊人。
他扯扯嘴角,毫不走心地安慰自己,好歹能确定真的是有人捣鬼,而不是寄生虫。
虽然一看就知道不会有这样的寄生虫。
小谌榆又是为什么一会喜一会怒,明明是他主动告知自己脑袋里有蛇,那时候还是一副怀了什么坏心思的样子。
但在他不管不顾拿着刀扎自己太阳穴的时候,他又露出那样害怕的神情。以及,他为什么要抢着吃掉那条蛇,还那么开心?
他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让谌榆印象深刻,记忆中,小时候的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纯然幸福的时刻。
蛇……能好吃成这个样子吗?
谌榆不信。
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团灰蒙蒙的黑雾,笼罩在谌榆上方。
“呼……”
谌榆深深吸了一口气。
头疼。
小火挨挨蹭蹭凑过来,小爪子一步一步挪,终于蹭到谌榆脸前。
它轻轻靠在谌榆的唇上,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
没人教过小火撒娇,但它天生就会。
撒娇之王——火·鸟!
谌榆吸了满鼻子的小鸡味。
毛茸茸、热腾腾的,小鸡味。
嘴巴也被蹭得痒痒的,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反而夹进去几根软软的羽毛。
嗯,小鸡味更浓了。
“还要接着走吗妈妈……”小火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我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还是出不去。也不知道外面他们怎么样了……”
这里似乎和外界完全隔绝,就算是那个手环,在进入这里时也失效了,实时位置定格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
谌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往前走吧。”
他抬眼,坚定地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仍然加速的心跳和奔腾的血流告诉他,快到了,快到了。
……越良,她在吗?
***
“你到底在哪……”许景喃喃。
他不知道和杜青林分开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只是某一个瞬间,某根神经蹦跳着提醒他:危险。
杜青林是特监局资历最深的那批人,异变初期和妻子邵春和搭档,救下过无数普通人和异能者。
妻子牺牲后,他虽然难过隐居过一段时间,但最终还是选择延续妻子生前的愿景,在她留下的一方空间里,教出了数不清的优秀异能者。
这样的一个人,说一声德高望重绝不为过。
许景也从未对这样一位英雄生过怀疑的心思。
可是一起穿梭在阴暗潮湿的黑林中,无意中向杜青林看过去的那一刻,他的确在这位一向和和善善的中年人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种近乎野兽般对危险的直觉曾无形中救过他许多次。
……更何况这次涉及谌榆,他更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不是时间实在紧急,许景其实有更加体面合适、不引人怀疑的说辞和杜青林分开,可问题就是时间紧急。
他不知道谌榆的突然消失是怎么回事,他甚至……甚至不能确定谌榆还活着。
这方被单独开辟出来的世界藏着太多危险,在其主人逝去后更是没人能完全掌握它,相比于那片始终泛着诡异血红的海,这片陆地已经显得足够仁慈,但在人类面前依旧强大得恐怖。
许景咬紧牙关,下颌线锋利清晰,一向温和疏离的眉目显现出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自从和杜青林分别以来,他一直在藏宝图所显示的宝藏区域打转,却始终找不到那扇进去的“门”。
一次又一次,终于,雾气蒙蒙中,在许景第无数次经过那棵平平无奇的树时。
他的手指无意间蹭过棕黑粗糙的树皮,湿润的手感让他指尖一颤。
树动了。
“沙沙——沙沙——”
先是极细微的晃动,像有只无形的手轻推了一下大地,微弱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一下,又一下。
它晃得越来越厉害,根部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粗壮的根须带着泥土与碎石,硬生生从地底被拽出。
仿佛触手般柔软的树根肆意挥舞、缠绕,遮天蔽日,许景一时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
灰尘散去,眼前景象显露了出来。
胡乱生长着的红粉小花布满大地,血红的一轮月亮挂在天幕。
从花蕊中逸散出的细碎红色光点飘在空中。
“呼噜——”
粗沉的喘气声在许景耳边响起,带着腥臭的热气。
他看到了,近处的、远处的,一只只或熟悉或陌生的,污染物。
芬芳的空气中,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虎视眈眈。
一场厮杀将至。
失踪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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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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