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日子在消毒水味和翻书页的沙沙声中缓慢流淌。
宋淮翊背后的伤口开始结痂,疼痛减轻,人也“安分”了许多,姜茶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自从上次宋淮昱突然回来的那次意外后,姜茶每晚都准时回宿舍休息,不过最近学校开始陆续结课,她没事就会过来陪着宋淮翊。
姜茶占据了病房靠窗的小桌,摊开厚重的教材和笔记,争分夺秒地复习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淮翊则半靠在摇高的病床上,手里也象征性地拿着一本专业书,但目光却很少落在字里行间,更多时候是安静地、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姜茶身上。
看着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快速书写,偶尔因难题而烦躁地抓抓头发的小动作,宋淮翊觉得这比任何止痛药都有效。
他甚至会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在她水杯空了时,忍着背部的牵拉痛,伸长手臂去够水壶,笨拙地给她续上温水。
“别乱动!”姜茶头也不抬,声音带着复习时的惯常不耐,却在他动作顿住时,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语气缓和不少,“我自己来,你小心伤口。”
宋淮翊便乖乖收回手,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得逞的弧度。
他享受着这种微妙的“照顾”,虽然是他给姜茶倒水,但这份“被允许”的靠近,这份能让她分心一瞬的“存在感”,都让他感到餍足。
姜茶对他那种如临大敌的警惕,在日复一日的病房相处和枯燥复习中,如同被温水煮青蛙般,不知不觉地消融了几分。
至少,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时刻竖着全身的刺,让他连靠近都是奢望。
被抓包几次后,宋淮翊也开始“装模作样”地复习,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姜茶不喜欢一直被他盯着看。
宋淮翊有时会煞有介事地指着英语书上的某处,用带着点虚弱却刻意放软的声音问她:“茶茶,这段句子我读不懂,能给我讲讲吗?”
姜茶起初无语地看他一眼,她一个本科生怎么给他一个研究生讲题,况且英语翻译不会直接自己百度吗?
想着他毕竟也是为自己受伤,又耽误了学业,姜茶心头一软,便会放下自己的书,耐着性子给他翻译讲解几句。
宋淮翊便听得格外“认真”,目光却胶着在她开合的唇瓣和纤细的手指上,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这短暂的靠近和她的声音,成了他病中最大的慰藉和隐秘的快乐。
终于,医生宣布宋淮翊背上的伤口结痂稳定,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姜茶长舒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仿佛移开了一半,她几乎是立刻着手安排,要把这个“烫手山芋”赶紧送回D市。
宋淮翊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像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大型犬。
他磨磨蹭蹭地收拾着本就不多的东西,声音闷闷的:“非得今天走吗?我……我觉得还没好利索,路上颠簸会不会裂开?”
“机票已经买好了,医生都说可以了,你期末考就在这几天,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姜茶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提心吊胆的“陪护”,回归正常生活,远离这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那……”宋淮翊抬起眼,湿漉漉的眸子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甚至有点可怜巴巴的撒娇意味,“茶茶,你送我去机场好不好?就送到安检口,看着我进去就行。我一个人……有点怕。”
他强调着“一个人”,试图勾起她最后一点心软。
姜茶抿唇盯着他,生怕自己说出难听的话,不过看着他苍白依旧的脸色,想到他终究是为自己受的伤,那点强硬便有些松动。
更重要的是,姜茶急于彻底了断,送佛送到西,彻底把人送走才能安心。
“好吧。”她妥协了,带着一种速战速决的疲惫,“快点收拾,别误了飞机。”
最终宋淮翊还是不情不愿的跟在姜茶身后离开了医院,期间他还不忘和医护一一告别,妄图错过航班,被姜茶揪着领子牵走了。
机场永远是喧嚣与离别的混合体,姜茶拖着宋淮翊小小的行李箱,只想尽快把他塞进安检口。
宋淮翊却走得极慢,仿佛脚下粘了胶水,他不停地找话说,试图延长这最后的相处时光,“茶茶,等我考完试,我……”
“先回去考试,考完再说。”姜茶打断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安检口的长队。
“哦……”宋淮翊委屈地扁扁嘴,眼神却扫过四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他忽然捂住肚子,眉头紧锁:“嘶……茶茶,我、我好像有点闹肚子,得去趟洗手间。你帮我看下箱子,就在这等我一小会儿,很快!”
不等姜茶回答,他把登机牌往她手里一塞,捂着肚子,步履飞快地朝着不远处的洗手间方向快步走去。
姜茶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拉着箱子站在原地等待。
她背对着人流涌来的方向,低头翻看手机,确认着宋淮昱的航班信息,大概三小时后飞机才到。
昨晚宋淮昱发了消息今天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姜茶一定要在今天将宋淮翊送走的原因。
她只想宋淮翊快点出来,快点过安检,然后她就能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洗手间方向迟迟不见宋淮翊的身影,姜茶开始有些焦躁,频频看向手机时间。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发个消息催促时,一个低沉熟悉、带着一丝风尘仆仆却依旧温和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极近处响起,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茶茶?”
姜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猛地转过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此刻宋淮昱就站在她面前,不到一臂的距离。
不是说三小时后到,果然飞机就没准点的!
宋淮昱穿着笔挺的深色大衣,身边立着一个登机箱,显然是刚下飞机,风尘仆仆,眉眼间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
但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带着温和的讶异和重逢的喜悦,专注地,毫无防备地看着她。
“淮昱。”姜茶的声音有些发颤,她努力冷静下来,强装镇定的打招呼,但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宋淮翊的箱子就在她脚边,他的登机牌还捏在她汗湿的手心里,而且他随时可能从洗手间出来,被发现……就糟糕了。
“你怎么在这里?”宋淮昱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瞬间的失态,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带着关切靠近摸了摸姜茶的额头,“脸色这么差?是来送人的吗?”
他的视线自然地扫向她脚边的陌生行李箱和她手中握着的登机牌。
“我……” 姜茶的大脑疯狂运转,无数个蹩脚的借口闪过,又被一一否定,既然不能正面回答,那就只能反问,“你的航班不是三小时后到吗?怎么提前了?”
她不能让宋淮昱看到宋淮翊,只希望那个小绿茶能放聪明点,她可不想上演什么被正牌捉奸的戏码。
“我来……送一个外省的同学,她们学校考完试了,过来找我玩两天,刚好今天回家。”姜茶越往后说越顺畅,有种连自己都骗过去的假象。
可她的手指死死攥紧那张登机牌,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恨不得把它立刻藏起来。
宋淮昱微微蹙眉,她过于激烈的反应和苍白的脸色让他心中的疑虑悄然升起。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温声道:“原来如此。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复习太累了?我刚好落地,一会儿一起回去吧?”
他的目光依旧温和,但那温和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一起回去?姜茶的心跳几乎停止,这意味着宋淮昱要陪着她一起等宋淮翊出来,看着宋淮翊登机,然后再一起回去?
那必然是不可以的,可以现在劝宋淮昱回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就在姜茶纠结着如何避开两人见面时,忽然有个陌生的女生碰了碰姜茶的肩膀,“好了,东西给我吧。”
不等姜茶露出惊讶的表情,背对着姜茶的她眨眨眼,示意身后角落处的身影,“登机时间快到了,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她似是没看到身旁的宋淮昱,拉着行李,拿过登机牌一会儿就没入了人群之中。
“那是你同学?”宋淮昱似是随意开口。
“嗯。”姜茶点点头,察觉到手机震动的她看了眼消息,宋淮翊发来的,【再见。】
好在之前姜茶警惕,没有给宋淮翊改备注,之前那些引人误会的消息她也已经删掉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怎么和宋淮翊自欺欺人的操作一样了?
姜茶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挽起宋淮昱的手臂,几乎是拉着他往到达大厅出口的方向走,“走吧,这次出差你辛苦了,我请你吃大餐。”
宋淮昱被她拽着,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她慌乱紧绷的侧脸,又回头深深地看了眼那个拉着行李箱隐匿在人群中的身影。
他的眸色,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几不可察地沉了沉,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一路疾走到出租车候客区,姜茶几乎是扑进后座,心脏还在疯狂擂鼓,宋淮昱随后坐进来,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变得粘稠而压抑,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早已散去,但另一种无形的、名为谎言和秘密的冰冷气息,却弥漫在两人之间。
姜茶紧贴着车门坐着,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虚的不敢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刚才那惊魂一幕的余波还在她四肢百骸里冲撞,冷汗浸透了内里的衣衫。
宋淮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侧过头,目光平静却深沉地落在她紧绷的侧影上。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掠过,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覆上她冰凉微颤的手背。
“累了吧?”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往常一样,听不出任何异样,“靠着我休息会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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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愿者上钩(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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