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稚久当场一口答应。
太宰治弯弯眼眸笑了起来，却不说话，只是看着鹤见稚久，安静地注视着满口自我推荐的灰发少年，时不时点头应一声，又得到更活泼快乐的推销语句。
“上面的，戏看够了吗？”
下方大厅突然传来无奈的声音。
扭头一看，马拉美扶着额，和兰波一人拦着一个。而被他们拉着的魏尔伦和波德莱尔仿佛从小意见不合的祖孙，没人拦着高低得现场切磋一顿以武力决出家庭地位。
看起来两方彼此互不喜欢到要打架的程度，但实际上魏尔伦和波德莱尔都没有放出自己异能的意思。
马拉美呼叫外援：“稚久，别划水了，下来帮忙。”
“好嘞，我来啦！”
鹤见稚久一撑栏杆翻身起跳，越过二楼栏杆，从楼上跳了下去，落地屈膝下蹲稳稳卸力，然后一蹦一哒地加入了这个修罗场。
太宰治则慢吞吞地收敛好神情。
他回到最初那副懒怠阴翳仿佛半死不活水鬼的模样，悠悠地绕了路，走楼梯下去。
待到太宰治到的时候，最佳调解员鹤见君已经成功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拯救中原中也于水火之中。
“那么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
鹤见稚久短暂的掌控了局面，他首先发问：“这些人怎么处理？”
他指向了被兰波的亚空间关押在角落里的那些人，金色立方将所有GSS成员牢牢困住，兰波还很贴心地单独将「羊」的孩子们单独分开收押。
此时，那些人们正惶恐地缩成一团，想尽办法逃走，见超越者们的目光投来，瞬间仿佛蚂蚁面对大象一样胡乱尖叫。
波德莱尔被吵得皱了皱眉，却没动手，而是瞥一眼中原中也，问：“这个也要留？”
突然被问的中原中也意外地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波德莱尔收回目光，“那就处理掉，我还不至于看着别人欺负了我的后辈而无动于衷。至于那些……”
波德莱尔的目光落在「羊」的孩子们身上，又看了一眼N。
表面冷淡的长者不仅记住了晚辈的要求，还会认真为晚辈考虑：“简单安置处理会落下隐患，以后有可能被当做掣肘中也的棋子，阿尔蒂尔，联系驻日大使馆，报上我的名字，就说我需要人事协助。”
兰波松了口气：“好的，老师。”
鹤见稚久想到太宰治的来意，看向了他，冲他眨眨眼。
太宰治嘴角微抽。
鹤见君啊，要明白一下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能在所有大人物面前都能说上话的。
波德莱尔都做好决定了，再开口不是主动往枪口上撞吗。
不过这事和太宰治没关系。
黑发鸢眸的少年悠哉哉地站在鹤见稚久身边围观这场对GSS根本不算杀戮的‘处理’，眸中色彩宁静沉着。
只能替可惜森先生计划再次失败了。
但也没办法，谁能想到中原中也的身世变化会这么大呢。
法国驻日大使馆就在东京都，兰波电话联系了这里的大使。等待来人的时间里，魏尔伦动手处理了这些试图对他弟弟动手的GSS成员。
而鹤见稚久陪着中原中也去和「羊」做最后的了断。
白濑面如菜色，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已经从利用的戒备完全变成了恐惧，恐惧着曾经保护着他们的中原中也，更恐惧中原中也身后的那些人。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更不认识什么马拉美、波德莱尔。
白濑唯一看得清楚的，是如山崩海啸般压倒性的力量，对那些人来说，杀他连碾死一只蚂蚁都不如。
省吾在旁边仓惶大叫：“中也，你不会让那些家伙杀了我们的对吧？中也，我们是你的同伴啊！”
中原中也不想回答，少年蓝眸沉郁，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白濑、柚杏、省吾、晶……
「羊」的所有成员都在这里。
原本报团取暖相依为命的‘同伴’此刻对他充满了恐惧和敌视。
“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们，你们不会死。”
中原中也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像是放下了什么，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羊」做事吧，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中原中也感谢「羊」的恩情。
所以在「羊」一次次对他过度请求时，中原中也都会应允，哪怕后来明知「羊」对鹤见稚久的出卖，他也是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一切都是因为「羊」对他有恩。
而现在，这份持续了六年的报答该结束了。
白濑没想到中原中也会这么干净利落，惊愕地愣住了：“中也？”
中原中也阖眸，转身。
白濑下意识伸长手去挽留他：“中也！等等，你不能就这么——”
如果「羊」直接被中原中也绝对会被其他里世界组织厮杀殆尽，他还不想死，他们还需要中原——
“嘿。”
一只手扣住了白濑的手腕。白濑愤怒地就要甩开他，抬头一看，是鹤见稚久眼眸弯弯的笑脸。
那个从始至终都明快灿烂的少年在朝他笑，白濑却感觉自己的手犹如被巨钳锁住，得动弹不得。
“再死缠烂打就过分了噢，要懂得见好就收嘛。”
白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瑟缩着，回到了「羊」群之中。远远看着中原中也，那个少年面对金发兄长时无奈地反过来安抚对方，看着中原中也不太熟练地和长辈波德莱尔相处，身处青年长辈们中间的橘发少年尽管局促，却是笑着的，是白濑从来没在中原中也脸上看见过的轻松笑容。
没有利用，没有任何怀抱恶意的揣度。
从此脱离束缚，中原中也的人生彻底属于了他自己。
白濑缓缓跌坐在地，怔然地看着围上来的「羊」群们挡住外面那亲情浓郁的一幕。
*
「羊」的事在法国驻日大使馆的人抵达后就算告一段落。
余下的「羊」群们会被疏散到各个地方，其中和中原中也曾经走得近的会被特别调查，从此一旦介入任何针对中原中也的阴谋就会被法国情报局锁定，既是保全了一条性命，也保证了未来不会对中原中也造成麻烦。
“所以我就说嘛，波德莱尔先生比我更管用。”
鹤见稚久暗戳戳对系统说，而系统不想和这种遍地都有熟人的离谱人说话。
系统不和鹤见稚久聊天，他就自己跑去找人凑热闹。
马拉美从N那里翻出了指令式的残余，他正和兰波几人商量着处理这些会影响到异能武器本身的东西。
魏尔伦一看见那个金属粉末就脸色发冷，将捏在手里的命令式发射器捏了个粉碎。
马拉美捻起一段粉末放在手心，不知道从中看出了什么，头也不抬地喊道：“保罗，把我给你的那封信拆开。”
魏尔伦沉浸在对操纵自己的命令式的憎恶里，没有反应。
马拉美疑惑抬头：“保罗？”
魏尔伦这才迟疑地发声：“你是在……叫我？”
“是啊，怎么了？”
那金发的造物主温声询问他的造物。
魏尔伦脑海里划过的是五月革命期间自己对牧神的恶语相向，那些被迫相处的日子魏尔伦从来没掩饰过自己的憎恶，可现在，他却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的马拉美如今还会对他亲近至此。
魏尔伦没回答马拉美的话。
他沉默的把那封被他收起来的信拆开，递向马拉美，还没递到那人手里，魏尔伦自己却先愣住了。
他在上面看见了他、或者说黑之十二号的指令式。
但不仅仅是指令式。
是一道逆向指令拆解，由最初的造物主构建出的编程乐章，这样华美的乐章将原本的指令式覆盖在其下，编织出再也不会被他人操纵的坚硬屏障。
破解天才异能技师斯特芳·马拉美的程序，进修改编撰，这是数年来无数国家都想做到的一件事，但毫无例外，没有人能成功。
而在其基础上做到使异能武器不在被外人控制，拥有独立的自我权，则更是难上加难的不可能。
这样的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魏尔伦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
这封信是给他的。
是那个下弦月的雨夜，马拉美最后用来支开他的借口。
他接下了这封信，转身离开，如果再没有回头，是不是就会和历史重演一样，牧神死于黑之十二号，而他却得到了迟来的馈赠？
马拉美温和地弯下眼眸，翠绿的瞳孔仿佛倒映蓝天的绿水荷塘，目光是夏风，拂过魏尔伦的面颊，朝他展露笑意。
“原本我是打算当做最后的礼物送给你的，但没想到你能喊动稚久，虽然后来我们还是分开了，但拿到现在来当做重逢的见证礼或许也不算太迟？”
魏尔伦用颤抖地声音反问：“为什么？”
就算马拉美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很短。
五月革命犹如一道星火，短短数月而已，根本不够彼此了解，至少不够魏尔伦去了解马拉美这个人。
而且那短短数月的相处里，他从来没对马拉美有过一个好脸色。
不应该是讨厌吗。
为什么反而为他写了这个？
马拉美摇了摇头。
他放下了手里正在研究的金属粉末，重新、再一次、正式地面对了他的造物保罗·魏尔伦。
“保罗，你的诞生并非我的本意，可你的一切确实是由我造成，现在才说这句话可能有些太迟了，但我还是要在这里真诚地向你说一句对不起，很抱歉我给了你残缺的生命。”
马拉美对魏尔伦说：“你愿意接受这份迟来的道歉吗？保罗。”
魏尔伦睁大了眼睛，瞳孔缩小，身体仿佛被一股强有力的电流慑住，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完全被打乱了，理不清头绪，可又能清楚的明白眼前发生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造物主迟来的道歉和包容。
是对他的全部承认和肯定。
是生命的存在有了意义，是发自内心的情感在翻涌。
是……
“咦，这个我好像见过。”
旁边的鹤见稚久突然贴过来看着魏尔伦手里那封信里写的东西，完全不看气氛地念念叨叨：“这不是你之前自我矛盾异能体还没成型的时候就在写的程序式吗。对了！”
鹤见稚久灵光一闪：“斯特芳先生，如果黑之十二号的程序能改，那荒霸吐的能改吗？要不也给中也研究一下嘛……诶你拽我干什么！”
魏尔伦用重力轻轻提起鹤见稚久，把这个不看气氛的家伙塞给了中原中也。
被这么一打岔，魏尔伦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绷了。
他回应了他的造物主。
回应的是一个短促僵硬，却无比认真的“好”。
另一边，被塞给中原中也的鹤见稚久在小声朝中原中也叭叭他哥哥的暴力行为，压着声音别人听不见，但从中原中也脸上无可奈何的笑意可以看得出来少年是真的有在认真抱怨。
太宰治走过来，拍了拍鹤见稚久的肩膀。
他感慨：“偶尔也很会看气氛嘛鹤见君，这么一打岔魏尔伦先生就很难再紧张起来了，彻底放下心里的芥蒂接受马拉美也会更容易。”
“嗯？什么什么打岔？”
鹤见稚久疑惑扭头，看着他。
太宰治被这疑惑沉默了一下，迟疑道：“你……不会是真在问能不能改荒霸吐的程序式吧？”
“是啊，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诶，怎么了？”
“没什么。”太宰治再次拍了拍鹤见稚久的肩膀，“天然系，是这样的。”
鹤见稚久警觉：“我感觉你在内涵我但没有证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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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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