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郝苏第一反应是看向离张九谈最近的人,结果对上一双意料之外的眼睛。
队友摔下楼,他却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眼里的审视冰冷而平静,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无声地回望过来,眉梢微扬。
短暂的对视只在刹那,郝苏想也没想地冲上去——
“扑通!”
从三层楼掉下来的冲击力不是盖的,她呲牙咧嘴地动了动发麻的四肢,有点崩溃:“麻烦精啊你!快起来,还等本队长抱你吗!”
“等等……”
眼前一阵阵发黑,坠落的惯性又不知戳坏了哪条神经,张连星捂着脑袋,被骤然翻搅的剧痛钉在原地,一时动弹不得。
阿烛慢了一步跳下来,双手甚至还揣在兜里,半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挺潇洒,但也挺不是人地问:“没事吧,任务还没做呢。”
你说的是人话吗?!
该不会就是你推的吧!
郝苏仰面朝天,暴脾气隐隐冒头,突然察觉身上的人似乎在打颤。
“什么情况,你摔哪了?”郝苏不敢轻易碰她,只“啧”一声没好气道,“先说清楚,我可没动手啊,人还是我接住的呢——我去你吐血了!”
身体里遗留的毒素简直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将浑身的血管都炸了个透,张连星缓缓呼出口气,苦中作乐地庆幸:好在只昏迷了一瞬间。
“你看错了。”她抹去下颌的血线,撑着手脚试探着爬起来,然后礼貌地问郝苏有没有事。
“还有空惦记我呢?”我这身板再砸两下也比你结实多了。
郝苏一言难尽,看她惨白着一张脸,忍不住道:“你赶紧找个治疗系看看吧,这脸白得,跟死了三天一样。”
张连星:“哪有那么严重,年轻人不要大惊小怪。”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郝苏额角一跳:张九谈这心大的,要是不留点心眼,怕是被那男人卖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拉过张连星的手,将刚给出去的联络器拿回来,换上另一个稍小的,然后领着队员转身就走。
换了一般人,看到联络器上的军团团标应该就明白她的暗示了,但郝苏忘了,张连星目前在常理的管辖范围外,因此只是举着那只黑方块看了看,反手就要扔给阿烛。
这一转身,才发现阿烛离她足有两米远,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
“躲这么远做什么,我不随便调戏人的。”
张连星说完,自己先被逗笑了,就着两人中间的大裂谷将郝队的良苦用心抛过去:“军团要出问题了。这东西你留着吧,说不定用得到。”
她仿佛真的恢复了,面色如常地解下背包翻了翻,将一页皱巴巴的纸递过去:“任务单。”
阿烛将投过来的东西统统接下,然后冲她点点下巴:“血,没擦干净。”
“哦。”
不知道血迹抹到了哪里,张连星索性拉着袖口就往脸上蹭,还没擦两下,举起的手被“啪”一下打落。
“有你这么擦的吗?”
阿烛抬手,在脸颊那抹红色上狠狠一碾,力道之大怼得张连星都退了一步,见那张脸干净了,才眼不见心不烦地别过头去。
脸上火辣辣地发疼,张连星茫然地一眨眼,摸摸自己红了一块的手背,心想你这不是也没放过我吗。
这次的任务目标描述得不清不楚,但等级却明明白白标注出来——三阶半的丧尸是什么概念呢。
刚觉醒的异能者没有等级,在同样刚刚变异的丧尸面前很难全身而退,因此有经验的佣兵团一般通过等级压制来剿灭丧尸,这种不对等的情况越往高阶走就越明显。
好比军团一队的队长,当年身为顶尖的三阶异能者,对上同为三阶的丧尸,在异能属性克制对方的情况下还是险些丧了命,从那以后落下病根,只能常年驻守城邦。
阿烛浏览过后,将那份皱得不成样子的任务单折起,眼神落在前面那道放缓了脚步的人影上,若有所思。
如果情况属实,这种级别的任务不可能会绕过军团,更不可能发布给小型的私人队伍,但目前来看,军团似乎对高阶丧尸的出现并不知情。
也许确实如她所说,军团出了问题,而且有人正对此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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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讲,任务中的队伍会尽量避开城镇,一是保持低调,避免有人趁虚而入,二是防止丧尸多的地方遇到什么难以控制的意外。
可有人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从刚才的小镇去C城是能走直线的,可张连星左拐右拐,硬是拐去了另一片不高的楼群,闷头往里钻。
头晕在路上恢复了大半,阿烛随手将扑上来的丧尸烧成灰沫,蹲下翻找晶核时,余光向旁边投去一瞥。
张连星刚旋断一只丧尸的脖子,一手甩了个花刀扎进后脑,一翻一挑间剖出晶核,然后在松开衣领前扯起点布料把晶核擦干净。整套下来干净利落,流水线工人看了都说好。
他收回目光,拨开尚且温热的余灰,指尖刚碰到晶体光滑的表面,肩膀突然被拍了拍。
——这狂徒连我都要抢?
阿烛眯起眼睛回头,话音还没出口,被竖到唇边的手指堵了回去。
张连星没看他,手指微阖,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他们所处的位置比刚才的小镇还荒凉,除去稍微有辨识性的矮楼,就只剩几座带院的小平房,堵在路上的丧尸被清理掉大半,隐约传来的呜咽声顿时清晰了不少。
阿烛表情一木:“看过西游记吗?”
这种情况,除了陷阱以外根本不用做他想。
张连星只读过术法典籍,从没接触过什么游记,但也不难看出他满脸的不赞同:“可是来都来了。”
百来米外的院子里,锈迹斑斑的捕兽夹将不大的空间铺满,有人一条腿被卡在尖利的钢齿中,破碎的裤管下不断涌出鲜血。就在她半米远处,一只同样被卡了腿的丧尸“嗬嗬”重复着爬行的动作,眼看着就要挣脱那条断腿抓上她。
女生听到脚步声明显慌张了些,在看清来的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后,嗓音顿时打了颤:“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她下意识望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一边,失血过多的小脸淌满泪痕:“姐姐……”
张连星一眨眼,手还没碰到腰间的匕首,就看到那只丧尸抽搐着趴倒在地,脑后扑簌簌落了一地灰烬。
“啊啊啊——”
朱文莉吓得向后躲了躲,又不小心扯动了伤处,尖锐的疼痛直冲天灵,她伏在地上浑身剧颤,半晌才眼泪汪汪抬起头。
却看见眼前的两人,一个半张脸埋在竖起的衣领后,双手揣兜沉默得很有风度,另一个指尖还亮着火苗,帽檐下的眼睛默不作声盯着她。
活像两位来听曲儿的爷。
她吸了吸鼻子,嗫嚅地看向自己的腿:“我,我掰不开。能不能……”
张连星默默退后一步,将救美的差事让给男士。可阿烛登时皱眉,浑身上下写满抗拒:“她是女的。”
我看得出。
张连星好笑道:“救人的事,分什么男女。”
等到伤腿终于能活动时,朱文莉感觉膝盖以下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注意到打开兽夹后就立马躲开的男人,没忍住又落下两行泪,咬牙挣扎着自己爬坐起来。
“谢谢你们……”
声音里带上了哽咽。
“不客气。”张连星眼睫一眨,“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等等?
朱文莉的哽咽停了一瞬,不问问她的情况吗!
放一个受了伤的女生自生自灭,你们好狠毒的心!
顿时顾不得哭,两下抹去要掉不掉的泪,恳求道:“哥哥姐姐,我实在走不动了,可不可以拜托你们带我一段路?”
她委委屈屈仰着脸,把伤腿往前伸了伸,好让他们看清伤口:“我不会添太久麻烦的,我的同伴就在C城,只要跟你们到城外就行!”
阿烛默然看向张连星,脸上的拒绝就没变过。
张连星回看过去,无辜地眨眨眼。
两人谁都不打算开这个口,气氛一时间尴尬了起来。
朱文莉:……
饶是混了这么久末世,也没见过这款不给面子的木头,还是两根同时出现。
好在张连星很快转过头,对她要跟上来的行为不置可否,拉了拉衣领先下手为强:“我也带不动你,那就只能麻烦阿烛……”
“不用。”
阿烛打断将要摊过来的麻烦,一抬手,院墙外的不锈钢管道被凭空融了几段,指尖划动,三两下焊在一起做成了副拐杖。
他放到朱文莉面前:“等会儿冷却下来就能用了。”
朱文莉:……?
请问我是什么脏东西吗,这么不愿意沾手?
尽管心里万马奔腾,却不得不挤出个笑脸道谢。
反倒是张连星对那副拐杖很有兴趣,绕着凝结一半的金属转了两圈,神色中颇有些羡慕:“阿烛,你这异能说不定和罗一能聊到一起。”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什么解释道,“咱们队一共五个人,昨天有两个人不在,回头带你认认。”
五个?!
朱文莉一惊之下,下意识打量起他们,却发现身后的男人也微微睁大了眼。
朱文莉:?
阿烛维持着团队一份子的体面,心情复杂道:“很及时的介绍,老大。”
张连星自动忽略语气里的嘲讽,笑眯眯应了。
“姐姐,你们是佣兵团吗?”朱文莉逮到空隙,见缝插针问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分明也刚加入不久,人都没认全,在队伍里不会有什么地位,而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才是两人中的主导者。
既然哥哥可以,那妹妹说不定也可以!
“不是的。”张连星说,“我们没有编制,是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混子,并且还得罪了军团,你要加入的话可能会被推出去当垫背。”
朱文莉刚准备好的赞叹硬生生憋了回去,并撤回了一条入队申请。
你们牛的,这天没法聊了。
两人扯皮的时间,阿烛将凝固差不多的拐杖捞起来,毫不留情递给伤员:“可以用了,拿好。”
朱文莉被冷冰冰的铁件怼了一脸,差点又哭出来。
“姐姐,”她把拐杖抱在怀里,红着眼眶扁起嘴,“能不能帮我一下,我……”
“你总得自己站起来,不要老是麻烦别人。”阿烛侧身一步,挡住她看向张连星的目光。
好哇,自己不扶就算了,还不让姐姐扶!
朱文莉终于裂开,崩溃道:“我是伤了皮肉,不是骨头断了!我只是需要有人扶一把!”
阿烛闻言更费解了:“既然骨头好好的,怎么会站不起来?”
朱文莉:……
靠。
坐太久腿麻了行不行!
她对这块木中木无话可说,还是将希望放在同为女性的张连星身上。
朱文莉努力伸长了脖子,好不容易越过眼前碍事的大山,却没想到,正好对上一道笑眯眯的视线——
不像嘲笑也不是假笑,好像只是觉得有意思。
——她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脑海里猛然窜出这个想法,紧接着发现从始至终,除了打开捕兽夹的片刻,这两人根本没再近过身,朱文莉琢磨一会儿,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
她稳了稳心神,小心试探道:“姐姐,你在笑什么?”
张连星笑意不变:“抱歉,我只是想到开心的事。”
哪怕真的已经暴露,也不能在这时候撕破脸。
这两人收割丧尸的样子她也看到了,称一句六亲不认也不为过,这时候翻脸,自己这小命根本不够他们一根手指头捏的。
朱文莉紧了紧拳头,将重心移到没有受伤的左腿上,攀着拐杖摇摇晃晃站起来,期间踉跄了一下,她求救般抬头,却发现这对狗男女早就嘀咕着什么走远,半个眼神也没给她。
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小到离谱,连个标点符号都听不清。
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这时才真的感觉到委屈。
她模样不错,嘴也甜,遇到过的男人不乏心有疑虑的,却也不会太为难她,这样全程不配合的是真没遇见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搭话。
两位大佬本就没有带她的意思,更不会停下来等她。
朱文莉不服气地一咬牙,笨拙地支起拐杖,一瘸一拐地挪动脚步。
身后“喀拉喀拉”的声音响起,张连星微一侧头,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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