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怡宁与季和沿着一条安静的走廊前行。
“你是江禾的孩子吧？你妈妈她还好吗？”蒋怡宁忽然开口，语气里藏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认识我母亲？”季和反问。
蒋怡宁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毕业后又一起来到云景市工作。”
她的目光落在季和脸上，像是在回忆什么久远的画面，“你长得真像她，尤其是眼睛。”
季和脚步一顿，眼神黯淡：“她已经去世了。”
“怎么会！”蒋怡宁猛地停下脚步，面上透露出震惊与不可置信。
“妈妈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季和对父母的印象并不深，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亲相继去世，身边人很少和他提起关于他们的事。
蒋怡宁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一直以为她还活着，至少……希望她活着。”
季和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她和爸爸，是在一场异种暴动中去世的。”
蒋怡宁看着他，眼中泛起水光，嘴唇颤抖，却没有再说话。
两人继续向前走，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比先前更加沉重。
“你母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蒋怡宁轻声说，“她聪明、坚韧，是我们中最有天赋的人之一。”
蒋怡宁的声音低了下来，她稍作停顿，才再次开口。
“我们毕业后，一起进了云景市的研究中心。后来参与一个国家级的秘密项目，这个项目对外宣称是新型药物开发，实际上……是在研究一种来自深海的未知生物。”
蒋怡宁顿了顿，眼神有些涣散。
她还记得，刚刚收到进入这个项目的准入许可时，她们两人是多么激动与兴奋。
“那种生物，在海底深处被发现，它释放出的某种神经物质，能够刺激人类大脑皮层，激活细胞再生能力。理论上，它可以延缓衰老，甚至，让生命再次延续。”
季和本来一直静静听着，但听到这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眉头微蹙：“你是说……长生？”
“对，就是长生。”蒋怡宁苦笑，万般思绪翻涌而出，“我们的导师是整个项目组的首席研究员之一。我们那时候都以为，这将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突破。”
蒋怡宁语气陡然低沉下来，想到了某段不愿提及的过往：“可后来，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什么不对劲？”季和立刻追问。
“首先是实验体出现了异常反应。一些动物在注射活性物质后，表现出极度亢奋、攻击性增强，甚至出现神经错乱的症状。然后是……”
说到这里，蒋怡宁又止住了，声音卡在喉咙里，难以出口。终于，她在脑海中搜刮出一个不让自己感到痛苦的词。
“志愿者。”
“那些自愿接受试验的人，他们一开始状态很好，但没过多久就开始产生幻觉，情绪失控，最后……变成了怪物。”
那段过往被她深深埋藏在记忆深处，这是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研究人员不愿回首的梦魇。她从未想过，三十年后的今天，自己竟还有机会向人娓娓道来。
那是一段极其残忍、违背人性的历史。
“我们试图终止实验，但上层不允许。他们认为，问题只是出在剂量控制上。项目一旦推进到那个阶段，想要停下来，已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更何况，大多数研究员也不愿停下。为了这个实验，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他们无法接受这些牺牲就这样白白浪费。一定还有办法，也许将来能找到让他们恢复正常的方法。
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但如果实验成功，他们能拯救更多的人呢？
正是这样的念头，支撑着他们不断说服自己，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愧疚与罪恶感彻底吞噬。
“就在那个时候，江禾却突然提出要离开。”蒋怡宁继续说。
“她说她怀孕了，要离开基地，回到首都生活。大家都劝她留下，包括我。可她态度异常坚决，几乎是带着一种匆匆逃离的姿态离开了那里。”
季和心头一震。
蒋怡宁的眼眶泛红，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与委屈。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在那个时候离开？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是不是……早就预见到那场灾难？”
“你怀疑她抛弃了你们？”季和低声问。
“我不确定。”蒋怡宁摇头，“但我恨她。我等了很多年，就为了有一天能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
然而，那些未解的谜团永远不会再有人解答。
变异毒株以一种不可控制的速度在云景市蔓延。上层为了避免引发社会恐慌，先是局部封锁消息，试图掩盖事实。再之后，等一切无可控制的时候，云景市被全面封锁。
这座繁华的城市，在一夜之间沦为炼狱。而在这样的绝境中，想要活下去的人，必须拥有坚定的信念。
蒋怡宁望着季和，眼中泪光闪烁：“可她怎么能死在我前面呢？她怎么敢……”
季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从没见过母亲，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如今听到这些，心里的情绪复杂难言。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为蒋怡宁感到难过，还是应该站出来为母亲辩解几句。关于当年的事，来之前，他从爷爷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但蒋怡宁的话，让他更加茫然。
他们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在进门前，蒋怡宁让自己的情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戈老师就在里面。”蒋怡宁低声说，“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
戈慧就是她们的老师，当年项目的负责人。
季和点点头。
推开病房门时，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床上的银发老人微微睁开眼，目光扫过蒋怡宁，落在季和身上的一瞬，明显愣了一下。
“江禾……”
“老师，他的江禾的孩子。”蒋怡宁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慢慢扶起来。
季和走上前：“我叫季和。”
戈慧的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又迅速黯淡下去。她靠在床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你长得真像她。”戈慧喃喃道，眼神里充满怀念和惋惜。
蒋怡宁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插话。
片刻后，蒋怡宁察觉到戈慧神色疲惫，便带季和离开了房间。
走出一段距离后，蒋怡宁说道：“关于离开的事，我们会认真考虑。”
他们困在云景市已经太久了，久到几乎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而且，有些事情，是该做个了结了。
*
与此同时，书瑾也完成了支线任务。
【支线任务“寻找人类希望” 已完成】
【是否领取支线任务奖励？】
书瑾缓步穿过基因库中错落有致的金属架，在最深处的一个角落停下，指尖轻轻一点，确认领取。
【恭喜获得“新生地核”】
又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几乎是本能地点开了详情介绍。
【此地核可赋予濒临死亡的星球第二次生命。】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便让书瑾眉头皱起。
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身旁经过，是邱涵涵。他们计划离开了，她来找书瑾。
“怎么了？”看到书瑾愣怔在角落的模样，邱涵涵低声问道。
“没事。”书瑾轻轻摇头，内心却一直想着这颗地核。
“新生地核”？让一颗濒临死亡的星球重获生机。
这么说，这个世界，还有救？
但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东西怎么用啊。
这可是地核，总不能像普通的物品一样直接取出来使用。
她隐隐觉得，这颗地核必须被安置在某个特定的位置，或许是星球的核心。可她要怎么抵达那个地方，又怎么把它植入进去呢。
她总不能把这个星球挖穿，再把地核塞进去吧？
书瑾只能将这份疑问暂时压在心底。
参观结束，当他们回到会客厅时，季和与蒋怡宁已经等在那里了。季和面色凝重，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太轻松的谈话。
蒋怡宁则斜倚在沙发上，左手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青白的烟雾在她指间缭绕升腾，将其姣好的面容映衬得愈发朦胧。
看到书瑾等人进来，她吸了最后一口烟，旋即将烟蒂重重地按进烟灰缸中，直至火星彻底熄灭。
“你们回来了。”她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参观得还满意吗？”
书瑾点头：“种子保存得很好。”
“既然大家都看过了，那我们商量下怎么合作吧。”蒋怡宁的态度有些迫不及待，似乎比他们更渴望达成这次合作。
既然双方都有意合作，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然而，蒋怡宁并不打算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洽谈具体的合作事宜。她提出，希望能够带领云景研究中心的部分研究人员，一同前往季和他们所在的官方基地，与基地领导人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合作。
这个提议让他们颇感意外。
不过，按照常理，合作细节的敲定确实应该由双方的核心人物来主导。
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确认云景市的基因种子库是否保存完整。能够意外遇到蒋怡宁等人，并有机会促成合作，无疑算是一个惊喜的收获。
书瑾的目光在季和与蒋怡宁之间游移，她挑了挑眉梢，敏锐地感到，事情或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蒋怡宁的迫切，以及她略显反常的举动，都暗示着这次合作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书瑾悄悄扭头，看了看明天华、邱涵涵几人，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愁眉不展，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直到蒋怡宁带他们驶入那条隐秘的地下通道时。他们才意识到，离开云景市，是蒋怡宁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数日之后，六辆满载人员与物资的卡车，依次缓缓驶入了那条漫长的地下通道。
这条地下通道曾是三十年前云景市规划建设地下铁路的一部分。可惜，工程还没完成，就爆发了那场灾难。云景研究中心的局面稳定后，他们才重新打通了这条通道。
地下通道建造得宽敞而坚固，足以容纳大型车辆顺利通行。
卡车在封闭的地下通道内缓缓行驶，引擎的轰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书瑾一行人所在的卡车内，气氛并不轻松。连续几日的奔波，让大家都显得有些疲惫。
明天华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季和，询问道：“季队，你之前和蒋主任认识？”
季和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坦然道：“她说她是我母亲的故交好友。”
“那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邱涵涵也忍不住插话。
季和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措辞，然后才缓缓道：“毕竟是云景研究中心的领导人，心思很深，不好揣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很看重这次合作。至于她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有到了基地，才能慢慢揭晓。”
卢卡斯有些无所谓地仰躺在座椅上，脚尖漫不经心地顶着前面的椅背，懒洋洋地开口：“不管怎样，我们这次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云景市的基因种子库保存完整，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合作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多管的了。”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车队在地下通道中行驶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最终抵达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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