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爱》的拍摄周期长,强度大,但演员们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尤其是像子钰这样需要兼顾还债的,偶尔会有一些早已签约、无法推掉的短期行程需要外出。
每当子钰需要请假离开剧组,田诩林总会第一时间知道——通常是在收工后,看到子钰背着那个熟悉的旧帆布包,匆匆跟执行导演确认完第二天的拍摄调整,然后对着大家歉然一笑,小跑着消失在影视城门口的背影。
最初几次,田诩林只是觉得片场少了个人,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看剧本,或者和大家一起笑闹的浅栗色脑袋不见了,空气里似乎都安静了几分。他依旧按部就班地拍戏、休息、打球,只是目光会不自觉地扫过子钰常坐的那个位置。
直到有一次,子钰请假去邻市参加一个品牌站台活动。那晚收工特别晚,田诩林回到酒店房间,疲惫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窗外是影视城寂静的夜色,房间里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他拿起手机,下意识地翻着通讯录,指尖在那个备注着“小菜鸟”的名字上停顿了几秒。
鬼使神差地,他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音乐声和人声。
“喂?诩林哥?”子钰清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背景的喧闹瞬间小了下去,像是他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嗯,是我。”田诩林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点刚躺下的慵懒,“收工了?还在外面?”他找了个最自然的开场白。
“刚结束活动,在回酒店的路上。”子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带着惯有的活力,“诩林哥你收工了?今天拍得顺利吗?”
“还行,就那样。”田诩林随口应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沙发扶手的流苏,“你呢?那个活动……累不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多余。品牌站台,穿着不合脚的皮鞋站几个小时,赔着笑脸应付媒体和粉丝,能不累吗?
“还好啦!”子钰在电话那头笑了,声音轻快,仿佛能想象到他弯起的眼睛,“就是站久了腿有点酸。不过活动方管饭了,盒饭挺好吃的!”他总是这样,把辛苦轻描淡写,把一点点好都放大。
田诩林听着他那故作轻松的语气,眼前却莫名浮现出子钰穿着磨破衬衫在深夜服装店叠衣服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发涩。“嗯,那就好。”他顿了顿,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拍你和池骋在图书馆那场对手戏的替身,眼神完全不对,柴导都发火了,说等你回来必须重拍。”
“啊?是吗?”子钰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那个眼神……很难吗?诩林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演?”他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语气认真。
田诩林本就是随口一提,见他这么认真,反而来了兴致,干脆坐直身体,拿着剧本开始跟他分析起来:“你看剧本这里写的,‘吴所谓看着池骋翻阅资料时专注的侧脸,眼神里是混杂着崇拜、好奇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 这个层次感很重要,不能太直白,要含蓄,但又要让观众能感受到……”
两人就着剧本和角色,在电话里讨论了快二十分钟。田诩林分享着自己的理解和对角色的把握,子钰听得认真,不时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些在片场被导演反复强调却总差那么一点火候的微妙情绪,在电话里隔着遥远的距离,反而被掰开揉碎,理解得更透彻了。
“诩林哥,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子钰的声音带着豁然开朗的兴奋,“等我回去试试!”
“嗯,回来别掉链子就行。”田诩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语气带着点惯常的调侃,但那份耐心和细致,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保证不掉链子!”子钰笑着保证,随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软了几分,“唔……诩林哥,我快到酒店了。”
“行,那你早点休息。”田诩林的声音也下意识地放轻了些,“路上小心。”
“嗯嗯,诩林哥晚安!”
“晚安。”
电话挂断,房间里重新陷入安静。田诩林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刚才电话里子钰那带着点小兴奋又有点疲惫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他放下手机,重新躺回沙发,看着天花板,刚才讨论剧本时那种专注和投入的感觉还未散去,心里有种奇异的熨帖感。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从那以后,只要子钰外出,田诩林的电话总会“适时”地响起。有时是在子钰赶高铁的途中,田诩林会问他有没有吃早饭;有时是在子钰深夜收工回酒店的路上,田诩林会跟他吐槽片场当天发生的趣事或者某个NG了无数次的镜头;有时纯粹是没什么事,田诩林也会在睡前拨过去,问一句:“小菜鸟,到地方没?”
电话的内容五花八门:
* 聊剧组八卦——“你知道吗?演XXX那个谁,今天又NG了二十多条,柴导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 吐槽天气——“这鬼地方怎么又下雨?我球鞋都湿透了!”
* 分享美食——“今天收工早,溜出去吃了家私房菜,他们家的红烧肉绝了!下次带你来尝尝?”
* 当然,最多的还是讨论剧本和角色——“诩林哥,你觉得池骋在发现吴所谓偷偷帮他挡枪时,心里除了愤怒,是不是还有害怕失去的恐慌?”“小菜鸟,你昨天那个眼神还是有点飘,要再沉一点,带着点豁出去的决绝感。”
电话线(或者说无线信号)仿佛成了一条隐秘的通道。在这条通道里,田诩林不再是那个需要刻意保持距离的“前辈”,子钰也不再是那个背负债务、需要时刻微笑的“打工仔”。他们就是田诩林和子钰,可以毫无顾忌地分享生活琐碎,可以深入地探讨角色内心,可以互损,可以吐槽,也可以传递一些不着痕迹的关心——“今天降温了,你带厚外套了吗?”“活动结束太晚的话,记得让助理给你买点热的吃。”
感情,就在这无数个细碎的通话片段里,在等待对方接起电话时那几秒钟的期待里,在听到对方熟悉声音时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里,无声无息地发酵、升温。像冬日里煨着的小火炉,不猛烈,却持续地散发着暖意,一点点渗透进彼此的生活缝隙。
他们都沉浸在这种日益亲密的关系里,享受着这份独特的、只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和陪伴。田诩林觉得,这大概就是投缘的好兄弟吧?能聊得来,能互相帮助,能分享喜怒。子钰也觉得,诩林哥人真好,像哥哥一样照顾自己,和他聊天总是很开心,很安心。
谁也没有去深究,为什么听到对方的声音会不自觉地微笑,为什么收不到对方的消息会有一点点空落,为什么在电话里聊着无关紧要的事也能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小时。那份悄然滋长的、超越了友情界限的情愫,被两人心照不宣地包裹在“好朋友”、“好兄弟”的标签之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谁也不愿,或者说不敢,去轻易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毕竟,他是田诩林,一个直男。他是子钰,另一个直男。在这个剧组里,在这个圈子里,他们只是关系很好的搭档和朋友。仅此而已……吗?
又一次,子钰坐在深夜回程的出租车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霓虹。他刚结束一个疲惫的商演,脸上还带着厚重的舞台妆。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田诩林在电话那头描述今天片场一只误入的流浪猫如何把道具组搞得鸡飞狗跳,绘声绘色,逗得他忍不住笑出声,一整天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诩林哥,等我明天回来,给你带那家超好吃的栗子蛋糕。”子钰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行,说话算话。别又像上次一样被你自己在路上吃光了。”田诩林的声音带着调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才不会!这次一定给你留着!”子钰笑着反驳,看着车窗外流动的光影,心里暖暖的,涨涨的。
电话挂断后,车厢里安静下来。司机师傅开着广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子钰靠在椅背上,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脸上还残留着未褪的笑意。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诩林哥”的备注,心底泛起一丝模糊的甜意,又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怅惘。
而电话的另一头,田诩林放下手机,走到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影视城沉睡的轮廓。他回味着刚才电话里子钰清亮的笑声,还有那句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这次一定给你留着”,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散。他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那里,一种陌生而充盈的感觉,正随着每一次想起那个声音而悄然鼓胀。
好朋友……真的只是好朋友吗?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