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只偶尔发出一两声碗筷的碰撞声,未闻人声。
一时饭毕,伺候的人很快撤下了残羹剩饭,给每个人都端上了热茶。
顾然瞧着桌子上还有些点心,不顾众人的脸色,自顾自得端了一盘放在凌红面前。
“刚刚你没有吃饱,这里有牛乳糕,你再吃两块。”
凌红看着眼前还带着些热气的牛乳糕,摇了摇头,“妾身吃不下了。”
“顾然,你这姨娘叫什么名字?年岁几何了?可曾学过什么伺候人的才艺不曾?”陈媛看着两人的熟稔,手指轻轻拨弄着腰间荷包上的流苏。
此话一出,屋子原本已经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
符江南很是头疼得瞅了瞅顾然已经青黑的脸,连忙开口打着圆场道:“我们也算是见过面的人了,既然如此有缘,姑娘何不给大家伙介绍介绍自己?反正以后见面的时候也还多着呢!“
凌红眨了眨眼,这人倒是个会来事儿的,处处拉着自己做垫脚。她缓缓吸了口气,以如今自己的身份,还不配在这群人面前说个“不“字。
身边的顾然未发一言,凌红便知他是想让自己开口的。随即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来,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脸上却展颜一笑。
“妾身见过各位贵人,“凌红屈膝,眼眸垂落地面,”妾身姓凌,名红,今年十八。今日承蒙侯爷和诸位的包涵,妾身才能在此处有立足之地。“
顾然闻言,仍是不说话,只是他那双锐利眼眸落在凌红脸庞上,半笑不笑。
岳芳芳看着眼前这位凌姑娘正大大方方的介绍起自己,心中暗叹不已。随即也起身道:“妾娘家姓岳,年十九,不如凌妹妹就唤我一声姐姐吧!”
陈媛气极,她开口让那贱人自报家门就是想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现在这个岳芳芳在干什么啊?
那贱人也配叫太傅之女,太常寺寺卿之妻为姐姐?
“想来凌姑娘既能被顾侯爷收作房里人,定有一技之长,不如趁着今日佳节,也给大家助助兴,”陈媛语犀词厉,就是不肯放过凌红。
说罢,也不给凌红拒绝的机会,朝着门外伺候的侍从吩咐起来。
陈媛一脸讥讽道:“上元佳节,不如就请凌姑娘为众位弹奏一曲,我已经吩咐人去取楼中的琴来,还望凌姑娘不要推辞才好!”
推辞?凌红抬头直视陈媛那张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得意眼眸。她都已经先斩后奏派人取琴过来了,自己还能如何推辞?
罢了罢了,自己以后还要靠她离开魏平侯府,今日就权当感谢她。
很快,陈媛的侍从已经取了琴,放置在房中的琴架上。屋子里的众人见陈媛如此霸道行事,不免一脸担忧得看向一旁正悠闲喝茶的顾然,但他好像对房中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毕竟凌红是他的人,顾然不开口,他们这些人也不好冒冒然开口,没看见凌姑娘已经坐在琴后的吗?
幸好凌红有原身的所有记忆,不过弹个琴而已,她还是能应付的。
低头思衬片刻,凌红心里有了主意。
双手轻抚琴弦,试了试音色。凌红见这琴音色清越,便不再犹豫,抬起纤纤玉指,在弦上轻拢慢捻起来。
一时,凌红奏完一曲,屋中悄无人声。
过了好一会,符江南才放下手中已经完全冷去的茶水,抚掌大笑道:“好一曲《兰陵王破阵曲》,此刻在下听了姑娘奏的曲子,也恨不得立刻同顾侯一起执枪上沙场,打他个蛮子屁滚尿流!哈哈哈--!”
随即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得赞叹起凌红奏的曲子。只除了满脸愤恨的陈媛和沉默不语的顾然。陈媛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真的会这些,她不过一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如何会懂得这些?还弹得如此惟妙惟肖?
凌红抬头,正好撞入顾然深遂的眼眸,心下骤然一缩。
好在一旁的沈固静羡慕似的拍了拍顾然的肩膀,顾然才移开落在凌红身上的视线。顾然看着肩上放着沈固静的手,轻轻一拂。
他心里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欣喜的是她竟会将这首难弹的曲子,奏得如此之好,别说符江南听了想上战场,也更然他这个久战沙场的人,心潮澎湃。
至于为何失落,当然是顾然平日虽叫凌红时不时抚琴与他听,但凌红从未对他弹过这首曲子,他也不知凌红会这首曲子。他只当她会些软绵绵的缠绵之曲。
她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凌红见陈媛面上虽恼怒不已,但是也没有再开口为难自己,便想起身,不曾想就在凌红起身之际,耳边却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
顾然道:“再弹一首,什么曲子都行。”
岳芳芳和沈固静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又移开眼神,不再看对方。只有符江南闻言笑了笑:“凌姑娘琴艺超群,不如再为我们奏一曲?”
凌红听闻那人开口让自己再弹一首,只得按捺住性子,又坐在琴后。只是不知这首该弹什么曲子才能让那人满意。
凌红想起了前世自己最爱哼的那首歌,抬手在琴上抚弄几下,心里渐渐有了底。
“这是什么曲子?怎么零零碎碎,不成曲调?”陈媛听着凌红拨弄试琴的声音,鄙夷一笑。可是屋中的人皆不理会她,气得她银牙都要咬碎。
凌红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息心中对前世生活的回忆,慢慢拨弄起琴弦来。
众人听着琴上缓缓流淌至耳膜的琴声,不经沉浸在夏日里溪水长流,月高星稀的郊外。
凌红奏完最后一个音调后,此时连话最多的符江南符世子也不再开口。
看着眼前静坐细听的古人,凌红心里有些畅意。原来,在这里,她那个世界的东西也能带给他们如此震撼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凌红听到岳芳芳一脸向往道:”敢问凌姑娘,这首曲子叫什么?我从前从未听到过。“
凌红看了看顾然的方向,见他也一脸沉思得看着自己,只得搪塞道:“不过是我平日里胡乱看了些游记杂书,对着书里描绘的景色,自己感悟出来的曲子,并没有名字。还请沈夫人见谅!”
“里面虽是让人联想至夏日里,在河边赏月之感,但又含脉脉情愫,颇有些爱慕之意。凌姑娘,不知在下说的对不对?”
“沈公子当真是厉害!不错,这首曲子也可以向沈公子那般理解,书中之人在外游历之时,将明月当作一路陪他跋山涉水的知心人。”
凌红勉强解释道。
顾然想了想,她什么时候看的书?为什么他未曾见过那本游记?
“哼!”陈媛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也觉得无趣,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符江南见陈媛生气离开,当即起了身,朝着屋里人拱手告罪道:“各位自便,在下恐她在外惹是生非,须得亲自送她回宫,还请各位见谅!”
说罢也提步追了出去。
“走吧,时辰不早了。”顾然看也看凌红一眼,自顾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凌红见状,朝着沈固静和岳芳芳的方向,福了福身子,也离开了屋子。岳芳芳见沈固静沉默着不说话,有些好奇道:“怎么,人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还是说你还要去别的地方继续玩?”岳芳芳站起身来,看着仍旧端坐的沈固静道:”既然你不走,那我自己走了。“
“芳芳,”沈固静出声喊住岳芳芳,“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刚刚看到顾然的那副模样,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他,符江南和顾然,还有远在临川的景少宇,是从小就玩在一起的伙伴。他们一起长大,一起闯祸,一起喝花酒。
除了远在临川的少宇,现在京里,就是他和符江南和顾然走得最近。
他看着顾然看凌红弹琴的模样,再加上上次在魏平侯府时发生的事,如何不知顾然已经陷了下去?
“顾然很喜欢凌姑娘。”
岳芳芳还以为沈固静要说些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她也长了眼睛,刚刚屋子里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顾然对那位凌姑娘很上心。
对比自己眼前的沈固静,岳芳芳自嘲一笑。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大不了过几年自己给他纳几个女人,免得他对着自己整日愁眉苦脸的。
凌红这边紧紧跟着顾然出了玉泉楼,登上了马车。
还是同来时一样,顾然并不开口说话。凌红看着马车已经走动起来,也失落得垂下来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个活阎王,他是不是不打算带自己去看热闹了?
那知马车行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然便睁眼,抬手在马车壁上敲了敲。很快凌红就发现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顾然起身一把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凌红听到顾然跳下马车的声音,还坐着一动不动。
“不是说要去逛逛吗?怎么,又不想去了吗?“
窗边传来那人冷清的声音,凌红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起身出了马车,扶着顾然伸过来的大手稳稳踩到地上。
这次,凌红披着斗篷走在顾然前面在街上慢慢逛着。
顾然抬眼就能看到她斗篷上绣的雪青色小花,一朵一朵的,在温暖明亮的灯光下,更显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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