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接连几日的晴好天气突然变了脸,沥沥淅淅的小雨,下的让人受不住凉意,换上了夹衣。
暮雪看着院子里嘀嘀咕咕的小丫头们,白皙柔软的双手不禁胡乱撕扯着了原本齐整的手帕,手帕缠绕在手指,留下一道道红痕。
自己自中秋那晚被太夫人赐给侯爷后,除了屋里伺候的两个丫头,就再也没有见过旁人,更何况是自己魂牵梦萦的侯爷。
可是,凌红那贱人被侯爷日日宠幸的消息,她都知道。
明明都是太夫人赐给侯爷的女人,为什么这么久了,侯爷一次都没来过她的屋子?
暮雪不禁心里愤然,只暗恨凌红狐媚,日日缠着侯爷不放。
看来从前那副毫不在意恩宠的模样都是故意在她前面装模作样,让自己轻信她毫无留在这富贵乡的想法。
暮雪越想越恨,手里的帕子翻搅的更加厉害。
“敏儿!我让你去厨房端得晚饭,你端来了吗?”
屋外端着食盘的敏儿闻声,并不在意,只皱了皱眉,朝着一旁的杏花道:“不说了,她又唤我了!”
说罢扭着身子,端着食盘朝屋里走去。
看着坐在桌边的暮雪,敏儿将食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晚饭来了。”敏儿道。
暮雪被食盘和桌面的相碰声吓了一跳,又听敏儿口中毫不客气的样子,瞬间柳眉倒竖,指着敏儿大叫道:“你这个丫头,真是反了天了!”
“不过是让你去厨房端个晚饭,你竟足足去了三刻钟!怎么,现在还想给我使脸色?”
敏儿闻言,鼻子里“哼”了一声,冷言道,“姑娘有饭就吃吧!我去厨房为姑娘端饭,厨房的人说侯爷今夜在西偏房用饭,忙不过来,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好说歹说,求了厨房的王管事,说姑娘也是太夫人赏给侯爷的人,总不能让姑娘饿一夜吧,这才端到了饭菜。”
暮雪耳朵里听着敏儿口中若有若无的嘲讽,犹如脸上被人扇了两个巴掌,腾地满脸滚烫 ,只恨不得冲上去亲手撕烂她的嘴。
可是理智死死压制着她,自己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毕竟自己现在还未真正成为侯爷的女人,她们心里都不服气自己。
等到她成为侯爷名正言顺的爱妾,到时候,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跑不掉。
还有那个贱人!
暮雪心中恼怒,却不敢随意发作,只得恨恨抓起筷子,挑拣着饭菜,吃了起来。
一时饭毕,又支使着敏儿给她倒些热茶。
敏儿闻言,只得撅着嘴,胡乱弄了些热水掺进茶壶里,提到了桌子上。
随即就自顾的拾掇起碗盘来。
没名没宠的,竟比那西偏房日日受宠的那位架子还大!
每天不是要东就是要西,不是使唤她去院门口守着侯爷回来,就是支使她去要吃的喝的。
敏儿就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
将食盘端出了房门,交给厨房洗刷的婆子。敏儿也顾不上伺候暮雪洗漱,只端着自己的份例饭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暮雪喝了一口热茶,又勉强再喝了一口就捂着脸趴在床上大声呜咽起来。
自己如今过得日子还不如她在欣荣堂当伺茶婢女呢!
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院子里的雨,越下越响,打在窗前的银杏叶上,噼啪作响。
雨水积洼处,飘散着一片片金黄的小舟。
西偏房内,到处灯火融融。
顾然看着眼前的人只用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不由皱眉道:“再吃一点。”
说罢亲自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凌红的碗里。
凌红垂着眼眸看着白花花的鱼肉,只觉胃里一阵翻过。
当即就起身,疾步走向浴房。
顾然看着凌红反应如此之大的模样,重重将手里的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俱都屏气垂目。
这些日子,伺候西偏房的下人们,个个既喜又愁。
喜得是自己伺候的人深受侯爷宠爱,几乎日日都歇在西偏房。
忧得便是这个太夫人赐下的姑娘,便是对着自家侯爷,也不假辞色。
刚刚不过是侯爷亲自给她夹了菜,她就敢撂脸子不吃。
“都撤下,”顾然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没有热气的饭菜,“让厨房做碗桂圆羹来。”
“是。”
桔红低头应下,很快就收拾起残羹。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顾然瞧着手脚麻利的桔红道。
桔红手下动作顿住,小声道:“回侯爷,奴婢名叫桔红。”
顾然瞧着浴房的方向,拿起擦手的热巾,擦了擦手。
“名字改了,就叫桔绿吧。”
说完将擦过手的毛巾扔在桌子上,转身去了书房。
凌红从浴房里出来后,很快就被守在外面的桔绿请到了书房里。
这些日子,只要顾然在西偏房里用了晚饭,都会让凌红陪他在书房里待一会。
凌红的原身在欣荣堂学过一点琴棋书画,所以当得知凌红会识字的顾然,就会让凌红为他研磨。
有时也会命人摆了古琴,让凌红弹一曲。
凌红踏入书房,只见桌子上的宣纸已经压好了白玉镇纸,微凹的徽砚里也磨好墨。
整个房间暗暗浮动着墨香。
凌红带着不解的眼神看向顾然,不知道今天这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顾然看着眼前的人,向她伸手道:“过来。”
凌红迈着小步,最终还是走到顾然跟前,顺从的将手递了过去。
“今日教你写字。”顾然握着她的手,将人圈在怀里。
凌红看着面前上好的澄心宣纸,才反应过来,今日,他竟要教自己写字。
屋内香炉里焚着玉檀香,袅袅青烟从展翅欲飞的鹤喙里升起,与窗外飘落进来的潮意混合在一起。
让人闻后,心境越发安宁。
许是这份安宁,凌红几乎可以无视那人洒在耳畔的滚烫气息,由着那人手,朝纸上落下一个个黑字。
只是微微颤抖着手腕,再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了痕迹。
“你很怕我。”顾然笑道。
随即在她脸下落下一吻,“别怕,写不好就重新写,本侯有的是时间教你写。”
自己到底为何要说自己不会写字的谎言?
凌红心里后悔极了。
只因前两日,那人让自己诵读《诗经》时,自己不愿意读,便称只略微认识几个字,书也看过《三字经》和《千字文》。
没想到竟然惹得那人兴起,非要日日手把手得教自己认字,写字。
而且要求颇高。
但凡有没有写好的地方,都会站在自己身后,扶着自己的手腕,一笔一画的写漂亮。
几日下来,凌红不得不承认,身后的男人虽然是军功之人,但是他的书法造诣上却不比前世凌红在博物馆展览的字画差。
他教自己的字体是适宜女子书写的簪花小楷。
“回侯爷,奴婢愚钝,这几日都写不好这个'靖'字。”
凌红低声道,好似真的已经很努力在练习。
顾然听闻眼眸一亮,带着些微微高扬的语调道:“你再说一遍刚刚那个字!”
凌红不解,正欲朝身后望去,却被顾然一把抱住。
“叫我靖宇。”
凌红闻言身子一僵,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是他的字吗?
若真的是他的字,他又为何让自己叫他呢?
不是凌红瞧不起自己的身份,不敢叫他的字。实在是自从来到顾然身边后,她的全部尊严都统统被他踩在脚下。
见凌红久久不言,顾然的脾气上来了,随手抓过凌红手里握着的毛笔,朝桌上一掷,原本错落有致的字帖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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