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时慕一下课就被林歆拉来食堂吃饭。
时慕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小份卷饼，坐在林歆对面。她正愤愤地拿筷子插着土豆烧牛肉里的土豆，撅着嘴。
“让我来猜猜，是哪位神仙把你惹到咯？”时慕喝了口粥，调侃地看着林歆。
林歆放下筷子，“痛苦”地捂住脸，哀嚎道：“啊！我算是刚进学校就没办法在班里混了。”
“此话怎讲？”
“就军训汇演那天……”
——
三天前 军训汇演当天
林歆依旧无法相信，那位漂亮的女老师会成为她的班主任。也依旧无法相信，看起来的温柔姐姐要求那么高。
很多班早上才有半数同学到位的时候，温卿泠的班上，同学们就已经严阵以待。这对于天天和被窝难以断舍离的林歆同学来说，和上刑场没什么区别。
早上她匆匆出门，赶上了第一班早公交。前一天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饭都不愿再吃，一头扎进柔软的被窝里，闭眼时日落西山，睁开眼晨光满地。赶不上早班车的话，她就会迟到，温卿泠肯定会罚俯卧撑。
在公交车上打了个哈欠，被晨光晃了眼，微风拂过面，清醒几分，林欣这才想起来，林母今早为她煮的饺子落在了餐桌上。清晨的街边带着烟火，糖糕和鸡蛋灌饼的香气乘风吹入车厢，林歆的肚子十分应景的叫了一声，可早上去了就要开始汇演，压根没有时间去食堂。
她无奈地长叹一声，自认倒霉的忍受着肠胃里的退堂鼓。
——
到了学校，作为临时体委的柏渝站在温卿泠身边清点着人数，见林歆来了，男生低头，在花名册上勾上她的名字。
温卿泠看了眼腕上的机械表，屈起指，在林歆额头上轻敲一下，“林歆同学，你距离我通知的时间只差半分钟。卡点冠军啊。”
林歆低头看着绿茵场上，深绿与浅绿的草坪中间隔着一条线，好像横在她的胃里，不上不下。她扣着手指，抱歉的对温卿泠说：“对不起温老师。”
温卿泠在她身上轻拍两下，柔声回答：“没事。卡点也不算迟到嘛。快归队吧。”
——
汇演前，各班体育委员要前去抽签决定出场顺序。年级一共十五个班，看到其他班的体委抽完签，箱里只剩下一号和十五号。柏渝抱起抽签箱拼命摇了摇，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抽签箱，闭上眼，他在心中疯狂默念：“一号，一号……”
温卿泠看柏渝慢慢地走回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抽到了几号，背后的同学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来：“体委体委，抽到几号了？”
柏渝无奈地摊开手心，乒乓球上写着大大的“15”，他很抱歉地看向温卿泠和同学们：“对不起，我手气太臭了。当时箱里就剩1号和15号了，还是没摸到1号……”
同学们没有责备，都笑嘻嘻地安慰他：“没事的，最后出场，帅翻全场，让前面的班给咱们好好做个铺垫。”
林歆这时才抬头仔细打量起这个憨厚的男生。一个假期未见，身姿又挺拔几分，皮肤黝黑，手臂和腿上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鼻梁高挺，一双乌黑的眼眸炯炯有神。
柏渝看到林歆望他望的出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林歆回过神，男生笑起来，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林歆不好意思，偷偷扣起手：“抱歉哈，有点冒犯你了。”
“没事啊。”
——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
学生和班主任们在操场上席地而坐，离主席台最近的一块空地上，正在举行着汇演。
温卿泠低着头，翻看着手机上的电子书。还是那一本《苏东坡传》。不知为什么，苏轼身上的豁达乐观是如此吸引她。无论面对怎样的挫折，做个闲人便好。
台上音响传来的声音让她不舍的抽离，“下面请高一八班入场”，抬头望去，都是军绿色的服装，她却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时慕。不同于几日前的意气风发，她的脸侧有些晒伤，但眼里依然闪亮着坚定。还未来得及仔细欣赏，身后一阵喧闹。
“林歆！林歆！醒醒！”
温卿泠匆忙站起，走到队伍中间，林歆额头上都是冷汗，面色苍白，周围的同学手足无措，都在身边呼喊着她的名字。
温卿泠冷静地应对着这一突发情况，“班长，先把队伍整齐，留出来充足的空间。”她蹲下身，在林歆头上试了试温度，又问周边的同学：“她是突然晕倒的吗？”
有个女生回答：“是的老师，她本来在和我们聊天，但是突然一下就晕倒了。”
“她有没有说，她早上吃过早饭？”
“老师，她说她从昨天的晚饭就没吃，早上出门急，早饭也没来得及。我刚去给她找糖也没找到。”柏渝在温卿泠身边蹲下，应道。
温卿泠回想了下今早的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早上温度依然很高，闷热无风，也有可能是中暑。
“估计可能有点低血糖和中暑。这样，柏渝，得麻烦你把林歆背到医务室去。校医那一直有准备葡萄糖补水液和方糖，让她好好休息。”
“那老师，咱们班汇演我可能就赶不上了。”
“没事，教官和班长都在呢。把林歆照顾好是你的首要任务。”
温卿泠和另外两个女生把林歆扶到柏渝的背上，柏渝稳稳当当地站起身，一步步从骄阳似火走向绿树成荫，从人声鼎沸走向寂静的教学楼。他们的身影，盖住疏漏在地面的阳光，在彼此的书页上，写下全新的一章。
柏渝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背上的女孩。她呼吸浅浅，额前的碎发盖住眼眸，若不是脸色苍白，他一定会认为她正在做一个香甜的白日梦。
他脚步很快，但小心翼翼，生怕再使她病情加重。
时光美眷，光阴静止，少年的心跳与泛红的耳际，只有那天的婆娑树影知道。
——
林歆悠悠转醒时，睁开眼，没有了刺眼的阳光和炙烤，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她猛地想坐起身，一旁有人察觉到她的动作，马上走上前按住她。
看清来人的容颜，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林歆骤然清醒。
“小心，你别起得太猛了。再躺一会吧。”
林歆眨眨眼，好奇地问道：“柏渝，我咋的了？”
柏渝干笑两声：“自己低血糖，倒头就睡。你难道没感觉吗？”
林歆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身旁输液架上的葡萄糖，想起睁开眼前还是军训汇演的现场，同学们三五成群的交谈，彼时她的脑袋似乎昏昏沉沉，眼前发黑，之后发生什么她一概不知。
“连着两顿饭不吃，军训强度那么大，你不晕才怪咯。”柏渝无奈地看着她，一只手变戏法般从背后掏出一小袋面包。
“拿着吃吧，补充点能量。”
“谢谢哦，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林歆接过来，指尖相触的瞬间，柏渝的脸上多了几分不自然。
他看向窗外，小心翼翼地说： “温老师说这是她存在办公室的口粮，拿来给你应个急。”
林歆点点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葡萄糖点滴打完后，林歆也已恢复的差不多。和柏渝一起走出医务室时，看到又有几个同班的女生因为中暑或低血糖来到医务室，林歆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话：“看样子，咱班同学这个体质是真不好，你说有没有必要和温老师提下意见，咱班有时间是不是得加练一下？”
——
“哈哈哈……”时慕放下手上的筷子和勺子狂笑不止，“这帅哥是个直男啊，你都说你不喜欢体育运动了，还问你这种问题。”
“所以你怎么回答了？”
林歆扶额，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我选择沉默，并且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说：‘你同意了？’我说：‘作为咱班同学，我第一个不同意。’”
“结果回班以后他给温老师和全班同学一说，他们都答应了。可是柏渝这个坏人他拆我台，要笑不笑地盯着我，和温老师说：‘我听说好像有一个人不同意呢。’我没办法，就赶紧装没事人，然后跑掉了。”
“啊，操场为什么没有我能钻进去的地缝啊……”
时慕啃下最后一口蛋饼，不急不慢地说：“操场那个下水口我看合适。”
林歆撇撇嘴，“太窄。”
时慕站起身，拍拍林歆的小脑袋瓜，“我吃完了，得回去预习下午的科目。你还是多吃点吧。”话落，又调皮地和她耳语，“多吃点，别再‘哐叽’一下，倒了。”
“你你你……”
“留步，慢用哈。”留下这么一句话，时慕扬长而去，只剩下抓狂不已的林歆。
——
下午六点之前，一共有三节课和两节晚辅导。第三节课班会时，章言选了一批班干部。
“我来看看，班长的话……”，她双手抱胸，两脚不禁交叉，站在讲台上，伸长脖子打量每个同学。看向第一组靠后的男生时，她低下头，指尖在名单上滑动，找到男生的名字，指尖微顿，敲击两下。
“钟逸，你可以胜任吗？”
时慕和班里其他同学看向第一组的男生，皮肤白净，眼眸狭长，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银边眼镜，看上去倒像个斯文的书生。钟逸站起来，点点头，“老师，我可以试试，不合适的话您可以再更换嘛。”
章言点点头，在班主任工作手册上记录下来，“那么，各科的课代表也还没选。我先选一批，各科老师有个副手，不会太累，不合适再更换。”
“语文课代表早上温老师已经选了时慕，那再选一个男同学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没有同学要毛遂自荐一下。”
教室里陷入一片寂静。章言无奈，看向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是个皮肤黝黑，身体结实的男生。
“同学，你叫什么？”
男生站起来，对上她的目光，微微躬身，“章老师您好，我叫谢槐。”
“谢槐啊……我来看看”，章言在入学成绩单上找到他的名字，杏目圆睁，“文学素养和其他两类差这么多。”
谢槐拼命点点头，鼻梁上的眼镜滑下几分，“所以老师啊，我文学素养太差了，这个语文课代表我没办法胜任。”
“哎，那你太谦虚了，我说你的文学素养和其他两个差的多，又不是差到无可救药。就你了，和时慕两个人都是语文课代表，相互协作。也可以多和温老师有接触，提高语文成绩。”
谢槐抿着嘴，表情凝重地应下了。
——
匆匆忙忙一节课，绝大多数课代表都已选定，只是临下课前，英语课代表无人胜任。章言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愠色，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英语课代表我再问最后一遍，有没有人毛遂自荐？”
回答她的仍是寂静。
她的目光犀利，看向谢槐身旁的女孩，五官精致，眉眼弯弯，“慕凡奚，英语课代表你来担任。”
慕凡奚本想拒绝，但对上章言不容拒绝的目光，也只好点头应下。
下课铃在此时应声响起， “好，各科课代表去问作业吧。”
时慕站起身，叫上坐在第一排的谢槐，准备去找温卿泠问语文作业，章言抬起头，说：“语文作业的话去楼上13班找温老师，她是班主任，也要上班会，这会刚下课。”
时慕和谢槐点点头，一同走上楼。
——
谢槐不解地问：“作业有你一个人问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叫上我？”
时慕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说：“两个人问作业，可以避免遗忘或者出差错，这是其一。你是男生，加上刚开学，练习册肯定有不少需要抱，我一个人也拿不下，这是其二。”
话落，二人已站在十三班的门口，望着紧闭的班门，时慕刚想屈起手指敲门，偏头之际，看着谢槐敞开的校服，眉头紧皱：“把拉链拉上。”
本在发呆的谢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看着表情严肃的时慕，气场强大，只好乖乖拉上拉链。
时慕这才轻敲三下门。“进”，拉开门，满教室好奇的目光汇聚在时慕身上，温卿泠坐在讲台边，眉眼带笑，侧眸看向时慕，“怎么啦？我的课代表？进来说吧。”
时慕和谢槐一前一后走上讲台，她微微躬身，轻声回答，“温老师，您早上的作业还没有布置。”
温卿泠眉尾扬起，向后倾身，看着拘谨的谢槐，“这个小帅哥，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时慕侧过身，为谢槐让出位置，谢槐学着时慕的样子微微躬身，“温老师好，我也是您的课代表，我叫谢槐。”
温卿泠上下打量一番谢槐，满眼不解地看向时慕，“我记得我早上就选了你一个啊，这个小帅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当我的课代表的吗？”
台下十三班的同学哄堂大笑，谢槐有些尴尬，时慕强忍着笑意，向温卿泠解释：“刚刚班会课章老师选了一批课代表，他就是刚选上的。”
温卿泠了然，点点头，一手放在讲台上，撑着脑袋，看向两个年轻人，“作业就一句话，你俩来，是要抬作业吗？”
台下刚刚褪去的笑声再一次爆发，只是这一次尴尬的不只有谢槐。温卿泠看着扶额的时慕，一时也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作业是继续预习，但是一定要按照我今天讲的方法，你给他们说清楚。”
时慕点点头，和谢槐向温卿泠道过别后，在台下同学们戏谑的目光中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
温卿泠唇边的笑意还未褪去，打开笔准备写教案时，门外的对话声透过嘈杂飘进她的耳中。
“你看，我给你说什么来这？问作业一个人不就行了吗？非要拉上我。”
“咋？今天没作业抱，又不是天天都没作业抱，以防万一不行吗？”
她继续写着教案，但在心中暗暗想：“我似乎找了一个做事周全严密的小朋友作课代表呢。”
——
坐在台下的林歆，看到好友离去后，严肃冰冷整日的温卿泠，终于笑靥如花。
我带着我的文光荣回归（已经被催更催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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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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