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妄命令下达,万剑宗与之对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一时间外界的奚落声愈加肆无忌惮。
佟昔端着茶水进到院内,瞥见余妄在树下打坐没有上前打搅。须臾后还是余妄率先出声:“何事。”
佟昔听见声音立马几步上前,低声询问:“师尊,外面那些人说的话……”
“你很闲?”余妄反问道。
佟昔没反应过来,回神后摇头。
“那你理他们做甚。”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余妄拾起衣袍起身整理好,“你二人想好怎么解释了?”
佟昔迟疑点了头,又道:“南道尊者方才到山下,说是奉您的命令来送灵皮草,只是尊者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着我们进来,非要您下去接他。”嘴唇仍旧隔着极短的距离没有合上,其实佟昔还想说南道既来了泽霖约莫便是不生气的,应该不用再去解释道歉。转念一想往日钟千总说他蠢,于是闭口不再谈。
“你二人将他惹火了,自然不愿跟着你二人。”余妄说着大步往山下去。
想了一夜解释的话还是送到了南道跟前,余妄不欲多插手,收了灵皮草便疾步擦过南道往山下的郦元城去。
泽霖仙宫在折雾山以南,仙宫往外方圆几座仙峰以往皆归临风宗所有,附近的几座城镇便由临风宗镇守,如今泽霖仙宫成为仙门树敌,便也不再管辖。而仙宫再往南的郦元城,曾也由临风宗镇守,也是如今唯一一座受到泽霖仙宫庇护的城池。
郦元城是三百年前重建的,名也是三百年前改的,原来这城,叫井幺城。
余妄入城径直去一家茶楼,帷帽悬的那层薄纱遮住他的面容,清风一拂,遥见公子无双,眼尾狭长而徒增一丝妖冶。
小二倚在柱子边上偷闲,往前几步先生惊堂木一拍,惊得听客的心也提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无妄仙上手执寄梦神剑,仅一个抬眼!仙门百家尚且无人反应,那魔头心口就落了一个窟窿当场殒命魂飞魄散!”
听客豪饮一口苦茶,叹息道:“只是可惜,纵使仙上再有能耐也终究一介红尘之子,一句话便被勾走心神不惜与仙门百家作对,堕欲海藏魔躯,如今万剑宗也看不下去他这副做派,实在是可惜。”
同行之人指腹在杯沿上擦了一下,茶水倒映出他的一双眼睛,脸侧的烙印触目惊心,轻声道,“华光易逝,三百年,当初仙门百家下令追杀魔头,道铃山一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仙门三千大能围剿魔头,尚且无人动手便被一个毛头小子抢先将其斩杀,还是大家一直不看好的废物天才,各家明面上不说什么,可私底下谁又清楚。如今都说无妄被迷惑,可纵是没有私藏魔躯一事,也难保不会有其他糟心事顶上。”
茶香轻巧地钻进鼻腔,那人吹走浮上来的雾气,久未抬头,“说到底,他了无牵挂、无欲无求才是最大的过错。”
当事人余妄就坐在两人后头将这些话尽收耳底却一声不吭。
“不懂啊不懂,”男子晃晃头道:“你以往不是最看不惯无妄仙上?如今怎么还替他说话了?”
后者但笑不语,只听先生讲到那日桃花炸得有多乱,一眼尽是漫天花雨。
余妄被手中的茶盏烫了一下,看着指尖泛起的红轻轻搓捻。
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来人不见外坐在余妄对面,抄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咽进肚子里,满脸的褶皱堆着笑道:“余公子此番邀老朽来所为何事?”
余妄头也不曾抬,将装着一株灵皮草的紫檀木盒推过去,“那日你让我帮你带的。”
老者搓了搓手乐呵呵收下,“如此老朽便谢过余公子了。”
初秋的风不冷,反而带着丝丝热意,吹得人心烦意燥。余妄指腹转动着食指上的银戒,抬起吻了吻,问道:“天命难违,待她死在他手里那日,假使魂飞魄散,你可会先一步杀了那人,还是……”
老者抿过茶咋舌,见余妄不欲再说才道:“我不会动他。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假使,天命如此,她会死,我救不了,至于更严重的,我不欲去想,与其纠结一个不可能发生且自己根本无力改变的结局,不如先去想想如何在最后的时间找乐子。若天命当真那般好插手,又如何能称天命?”
老者悄然抬眸,透过层层雾气看仙人:“当然,他不是那种人,纵是再恨再怨,他也不会、不想下手。你放心便是。”
“总有意外……”余妄喃喃着,脑子里尽是当初荒唐的那一场花雨,"谁都不想……”
余妄想,怕是如今没几个人还记得寄梦是秦芜生的本命剑。
寄梦神剑,不过是一场荒诞诡谲的噩梦,寄在心头,就这么一辈子挥之不去了。
先生说的口干舌燥,咂一口茶又痛心疾首,“一场大梦破碎,就在世人都以为无妄仙上将坐神坛之时,仙上日日与魔头尸身交颈入眠的事也随着神迹传开……”
“我想去轮回道看看。”余妄愣愣说出这句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能够再次见到秦芜生的前夕,他会想要再次寻找其能够轮回的证据。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折雾山上一模一样的傀儡给自己错觉,还是泽霖仙宫操控时隐约抓住的不存在的一丝魂魄给予的幻想。
余妄觉得脑袋闷闷地疼,耳朵里不断有声音宣扬着那天秦芜生告白的话--
“师兄,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
春雨不打头,那是灼热的、几乎要将余妄焚烧殆尽的热恋,只是太晚,晚到余妄连一个吻都来不及奢求。
热茶是平静的温泉表面,直至漾起波澜,一圈圈地荡开。
老者不解地看余妄,仿若看一个寻常不过的七旬健忘老人,不确定问他:“你已经去轮回道看了九千三百六十八次,现下这是……又忘了?”
余妄:?
老者轻咳一声,没看见余妄变幻莫测的脸色也大概能猜到,揩了揩鼻子:“你去的太频繁,那几只小鬼打赌你能不能去上一万次。”
余妄无语凝噎,张嘴又闭上,又张嘴,索性不再说话,扶额垂首。
不出意外,这个赌盘老头也跟了。
老者撑着凳子换了个姿势坐,带着手背上的褶纹伸过去掀开余妄帷帽薄纱的一角。
公子无双也如玉,比得过桃花烂漫也压得住寒梅傲雪,君抬眼是皎洁谪仙,沐月而来乘风归去,自愧而远观,趋近毫厘便是亵渎。
老者悻悻收回手。他无数次感叹余妄的样貌,一眼便夺目,下意识地想要仰望,这不是见色忘神,而是初见惊艳下莫名给予远观神明的错觉。
明明生了一双上挑勾人的凤眸,可那一颦一笑至始至终都不带一丝一毫的媚意,是极纯粹、清澈的一瞥。
老者按耐不住好奇问:“你这等样貌,怎么就想不到划鱼塘,非要回去救他?”
余妄不答反问:“你划过?”
“你别瞎说啊!”老者吓得瞪圆眼,声音却还小。
余妄但笑不语,就此跳过这个不利于和谐的话题。
堂上一出戏落幕,先生借着折扇偷凉,余妄却盯着他手边的箫出神。
箫音为萧,自萧瑟。
俯江三月,挑举灯笼照月,莫名的,那弯残缺月会显得分外小,约莫只有一指长,小巧地挂在灯侧。
“师兄。”
余妄蓦然回首,箫声伴耳,见满天礼花洒落,车碾街巷,明月流光:秦芜生所执翠箫,翠质青绿,箫为竹节状,中空,侧面音孔,一端吹孔,佩黄绦红穗;其人所着白色仙袍,幽蓝竖纹作配,头戴莲花冠,别玉簪,乘风踏月。
“师兄。”秦芜生走近了又唤一声,双手抱胸,翠箫轻点下唇笑盈盈道:“师兄莫不是看阿生看得神飞天外,想着些什么去了?”
余妄愣愣的,抬手想要触碰,却撞进另一双狐狸眼中。
辰柒迟疑地接住余妄伸过来的手搭在自己脸上,“师……兄?”
意识回笼,繁华的集市被撕扯开露出背后的茶楼景象,余妄抽回手,轻声胡诌:“你脸上有根睫毛。”
辰柒恍然点头,笑谢道:“多谢师兄。”
余妄伸着手指来回拨弄雾气,询问道:“你来寻我是何事?”
想起此行的目的,辰柒正经了神色道:“今日晨练时钟千不太对劲,两剑便倒下声称头晕眼花,再起身也左晃右摆,甚至是自言自语。佟昔和他同院也有异常,只是相较钟千不那么明显,至多在没人时自说自话。”
意料之中。
余妄表现的十分平静,指上氤氲最后一点水痕,他起身理了理帽纱与老者告别。
动作间风吹气帽纱却窥不见余妄的脸,他出门去。辰柒大步跟上,问:“回宫门?”
“嗯。”余妄低声应了,“回去收妖。”
余妄和辰柒回到宫门时钟千正趴伏在地上。
他像野兽一样,喉间发出嚇嚇的低吼声,眼瞳由棕黑色转为血红,束好的黑发被折腾得凌乱,模样狼狈,隐隐有堕魔的征兆。
余妄尚且没有踏过门槛,屋内的钟千猛然发出一声野兽的嘶吼,他旁若无人的骂道:“你既已经死了就不知道安安静静做一个死人吗?!你以为我如何能占据你的身体,若没有师尊默许我如何能在这具身体里待这么多年?师尊若真想让你回来,我早被绞杀魂飞魄散!”
四散的魔气骤然消失,丝丝缕缕的热气自钟千的体内向外溢出,“钟千”大获得胜呵呵笑着,“早这样不就好了?认清现实,哪有谁会真的费尽心思去复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师尊想要的,只有秦芜生活,你乖乖去死,师尊的愿望我会……”
“龙沉缚!”
辰柒一声低喝,只听一声巨响,深坑巨陷,数百条锁链自地底涌出在空中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隐隐而现的赤龙在锁链上盘旋,金瞳锐利地巡视周遭。
“钟千”猛然抬头,视线扫过囚困自己的笼子,错愕地看向余妄,放低声音喊:“师尊?”
余妄眸色冷沉,淡淡瞥他一眼,转瞬间目光凝聚直刺向屏风后,抬手间千万银丝自指尖刺出,若游蛇磐龙绕过曲折缠住躲在后面的“佟昔”。
“啊!”一声刺耳的惊呼穿透过囚笼钻进“钟千”的耳朵里,被悬挂半空的“佟昔”模样在人和狐狸之间来回切换,最后成了一张不人不狐的脸,狐眼人鼻,人耳狐嘴,一半人皮一半狐皮交错着,模样扭曲,原本小巧而透着粉嫩可爱的鼻子这会儿落在这张脸上也透着怪异。
“钟千”瞳孔骤缩,刹那间变回狐脸,是比“佟昔”更完全更好看的狐脸。他嘶吼着瞪着余妄,须臾,又化为低声呜咽,乞求道:“师尊……”
“本座不是你师尊。”余妄声若寒蝉,视线不曾落在“钟千”身上,“本座只有两个徒弟,一个钟千,一个佟昔。”
“钟千”狐脸人身匍匐在地,微仰着头满脸希冀道:“我是钟千啊,师尊,我是钟千。”
“你是吗?”余妄看向他反问。
“钟千”毫不犹豫点头,“我是……我是!师尊,我是钟千啊,我是你的徒弟。”
“那看来是本座认错了。”
“钟千”忙不迭点头。
余妄轻声道:“我的徒弟是另一个钟千,而不是你这个……狐妖。”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掉,“钟千”喃喃着狐妖二字,插进脊背上的锁链带来的疼痛好似不存在,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与他对抗着想将他拽出这具身体,“钟千”自始至终保持着匍匐的姿势,他抬头看余妄,放轻声音道:“可钟千也是妖。”
“他是人是妖,他钟千都是本座的徒弟。”余妄一字一顿,在“钟千”呆愣的视线中启唇,“而你是人是妖,皆与本座无关。”
“哗--”
铁链轻响,“钟千”后背的铁链隐隐扯出一个身影,可以看见赤红色的狐狸耳朵。
“钟千”凝聚妖力试图挣脱,但面对一个炼虚巅峰修士布置的困阵也只是徒劳,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半神境的仙上。
“钟千”抬起眼,红眉因下垂而显悲哀,缓慢而轻声道:“我以为只要不动秦芜生我就是你的徒弟了。”
铁链贯穿的狐魂一点点显露慢慢地拽出身体,晶莹透亮的珠液出乎意外地滴在碎石间,魂魄被撕扯出来,残破不堪的魂魄几乎透明,昏死过去。
“阿千!”
“钟千”的魂魄散了。
剩一丝一缕,散了个干净。
余妄手指微不可查一颤,他没想到“钟千”的魂魄会那么残破,残破到只是拽出来的一瞬便散了。
囚笼中钟千的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多余的魂魄刚被扯出而力竭。
“这就是夺舍的代价吗……”辰柒惊魂不定,愣愣看着已经化作丝缕红雾飘向半空的魂烟。
莫名地驱使下,余妄伸出手,如茶楼里那般,轻轻拨弄着袅袅升起的云烟。
比起半步元婴的“钟千”,将佟昔体内夺舍的筑基修为的狐妖魂魄抽出要简单一些,和“钟千”一样,魂魄抽出的一瞬便散干净了。
余妄眼睫颤了颤,微垂着将视线重新投在地上的深坑,钟千仍在那,保持着小兽匍匐的姿势,意外的乖巧。
“师兄,要不要帮钟千和佟昔把房间布局换回来?”辰柒出声。
余妄回过神。
屋内一片混乱。
这间屋子是钟千的,但在红狐住了这么多年后难免有改动。
余妄沉默片刻摇头:“让他自己整理吧。”说罢离去,袍底的蓝色波纹被风拂起,偌大的海,到底也容不下一个没有重量的空壳。
钟千和佟昔是三日后醒的。
夺舍有所讲究,假使夺一个有魂魄的躯壳,二者之间必定有一个魂魄受损,而如那两只红狐那般夺一个空壳,按理只要与躯壳磨合好后并不会对自身魂魄有损,但钟千和佟昔的魂魄尚成一个光球在其中修养,这才伤两妖的魂魄。
余妄大概和辰柒解释一番,便与其并肩往外走。
暖风擦过后脖颈,余妄恍然想起,辰柒是临风宗尚在时一位长老座下弟子,临风宗遭难时辰柒与十几位师兄弟尚在外历练,故而免去一难。
那时他们仅是点头之交,远不如现在这般亲近。
踏过圆门,活过来的钟千正在院内拉着佟昔兴致勃勃讲话。
“吓死我了,他说师尊不要我,我差点就信了。”钟千小心翼翼抚着自己的胸口,“幸好师尊及时赶到。果然,我还是师尊的爱徒之一。”
“谁说的。”辰柒阔步走近,故意道:“来日你师尊便举行收徒大典,三界能人志士皆可报名入选。”
钟千明知辰柒是刻意逗他,还是忍不住向余妄求证:“师尊,柒师叔说的是真的吗?”
余妄不置可否,反问:“你觉得呢。”
如此,钟千便松了口气,转而怒瞪辰柒:“柒师叔。”他扯着笑道,“我们来比划比划!”说罢他便要冲上去,被余妄一把抓住后衣领。
尚是少年身的钟千身高毕竟不如余妄,提起后衣领便能脚尖离地,钟千生无可恋:“师尊……”
余妄松手,神色平静,摊开手,玉制的宫主代理令牌赫然现于掌心。
钟千眼睛亮了亮,看着余妄将令牌交给佟昔后眼神又暗淡下去,失落道:“师尊,为什么不能多一块令牌啊。”
辰柒理所当然:“那自然是因为你太能惹事,佟昔性子比你沉稳得多,交给他可比交给你放心多了。”
钟千撇撇嘴,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余妄转头看向钟千道:“这令牌牵连宫门结界,为师离开的这些日子便由你二人看管保护,通知所有弟子,即日起任何人不得进入,所有弟子留守宫中。你二人切记,非到万不得已之时莫要触碰结界阵法,可做得到?”
佟昔点头应下。
钟千扬声:“哦。”
院外桃花飘落,余妄伸手堪堪接住一片,轻声交代辰柒:“他们便交给你了。”
“放宽心,去吧。”
余妄攥紧手心的桃花瓣,是某种牵引,一步步将他拉拽到如今这一步,现下进退抉择,早已不是他这副躯壳能决定的。
寄梦剑出,无妄仙去。
此间要么仙魔同存,要么仙魔俱陨。
长剑破开那道屏障,终显庐山真面目。这被宫门结界隔绝在外杂草丛生的半山腰坐落一处无外人知晓的洞府。
“师尊!”
余妄停下动作,身后不远钟千跃下飞剑快步跑到跟前。
“何事。”余妄垂着眸子,神情淡淡。
“我……”钟千顿住,换了说法,“之前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人……他去哪了?”
“你不知道?”余妄拧眉问。
钟千摇头,“你和柒师叔赶到后我就晕过去了……他跑了吗?”
余妄看了他许久,应道:“嗯,跑了。”
“跑了……”钟千藏不住遗憾,抬头时又笑道:“跑了也好。”
余妄不置可否,轻点头,“嗯。”
转过话头。钟千朝余妄身后半遮半掩的洞府看去,巨石尚且堵着洞口,钟千出声问:“师尊,你今日与我们道别是要去见师娘吗?”
洞府内放着秦芜生的遗躯,余妄没有遮掩,仍旧是那一个字的回答。
此处知晓的仅三人,钟千便是其中一个。
仙门曾对泽霖仙宫展开围剿,虽悻败而归,但也对结界造成极大损害,余妄修补结界后连着十日昏迷,醒来时钟千已经在洞府内嚎哭。
余妄闭了闭眼,想起那日差点震碎的耳膜就头疼。
钟千不觉氛围不对,只酸道:“难怪你走的那么急,我看柒师叔分明还有很多话想说……哎对了,师尊你有没有发现柒师叔他……唔……唔!唔唔!”
余妄松口气,解脱道:“待我回来再说。禁言咒一个时辰便会解开,你且回去老实待着。”
钟千耷拉着脸,应一声,“唔……”
此事已了,余妄不再做停留,指尖轻点,洞口的巨石便挪开足够一人通过的大小,迈步进入。
临了石合,余妄侧身,视线与钟千相对,没有错过其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然。
巨石堵上最后一点光,层层阵法骤起将两方隔绝。
洞府内灵火乍现,岩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字,略草的字迹不显得杂乱,却一笔一划透着好似濒死的决绝。
赤红的火焰渐渐褪色,青蓝色的光照亮正中央的一尊棺椁,冰棺散走的寒气轻轻擦过手背,带着冰凉,自是不温柔的抚摸。
余妄抬起手,轻轻蹭过。
“师……兄。”
傀儡靠近余妄,将那只贴在脸侧的手捉进手里暖着,一字一顿低声道:“冷……不……可……以……蹭脸。”
余妄愣愣盯着那张唇张合,咽了口唾沫抬手去摸,“你怎么……会说话……”明明没有这么做,没有傀儡你学,也没有赋予说话的权利……
“秦芜生”捧着余妄的手放在嘴边哈气,不断重复道:“冷……”
脚边提早布置好的阵法不断闪着冷光催促着,余妄试着手上擦过的冷气,猝然抽回手。突然的动作还得傀儡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余妄及时扶住,掌心聚集的灵力成了催命符,猛然落在傀儡额头,彻底灌入。
怀中一沉,余妄稳稳接住傀儡,将其放在棺椁旁轻靠。
灵皮草已经用于傀儡身,而其能造就人皮,又或是让人形傀儡的外形与真人一般无二。
余妄低声喃喃:“一定是因为灵皮草……一定是……”他遽然跪下身,视线紧盯棺椁中的人,低语道:“若是他日叫我知晓你的魂魄游荡在我身侧,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刺眼的白光堆满了整个洞府。
再睁眼。
仙鹤环山,往前的宫殿似乎嵌了一层光,暖阳透过雾层洒落让其有些晃眼。
瞬间跌落的修为让余妄有些恍惚。
三百年前……
真的回来了……
手指颤抖着,一寸寸挪到后脖颈的位置,来回抚过光滑的肌肤,却低语喃喃:“阿生……”
“师兄!”
余妄蓦然回首,清晨的阳光毫不吝啬铺在少年身上,秦芜生身子微微前倾,桃花眼直勾勾盯着余妄,声音似蛊,又唤道:“师兄……”
文段有关翠箫描述的出自北京故宫博物馆对清代宫廷藏品“翠箫”的官方描述。写进文中有几个字改动,我搜到的原话是“翠质青绿,箫为竹节状,中空,侧面有音孔,一端有吹孔,佩黄绦和红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初话道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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