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素跟着蒲长老回到山上，领了自己的房间号牌和入门弟子的新书之后，已经月上枝头。
他的房间是环境不错的单人间。“新入门的弟子”当然没有单人间的待遇，但是蒲长老考虑到戚怀素身份特殊，粉丝数量众多，所以果断排除掉了让他混居的选择。
戚怀素自己原来的房间在剑山没有动过，陈长老本来想把他所有的东西东送过来，但是天色晚了，最近招生人手繁忙，只好作罢。
他在房间里看了半时辰的书，毫无睡意，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去他自己的坟上看看。
他的身体和上辈子几乎差不多，那他坟里的尸体呢？
戚怀素的坟，按照惯例，应该在宗门后山里，离符箓山不算远。
学着刚看的书画了一个隐匿符，戚怀素推开门。
在接触到夜色的一瞬间，他手腕上蓦地一暖。
低头一看，是姜攸宁硬塞给他的玉镯。在夜色下泛着幽光。
好在是不会叫，戚怀素无奈地想。
*
戚怀素慢悠悠地走到后山。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
这也正常……吧。天盛宗的后山鲜少有人来往，墓园区域只有外围有弟子巡逻。
戚怀素躲在暗处观察，越看越不对劲，怎么有人在挖坟——
等等这个人影……怎么这么像刚刚不久前让他还钱的姜攸宁吗？
姜攸宁深更半夜在天盛宗墓园挖坟。挖的谁的坟——这还用猜吗？
戚怀素一道法诀打过去。
姜攸宁似乎早就知道他在这里，挖坟的同时早有防备接下了他这一招，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把板着脸的戚怀素挪到自己的坟墓前。
“你最好给我个解释。”戚怀素蹙着眉。
姜攸宁把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铲子往地上一放，拎起搁在一旁的燃油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黑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跑到这里来——”姜攸宁理不直气很壮，“多危险啊，我给你的镯子呢？带着吗？”
戚怀素任由他拉过自己的手看镯子，语气不爽：“你在挖我的坟！”
“深更半夜潜入天盛宗墓园，还挖我的坟，姜太子倒是自信不会被当作贼人抓起来！”
姜攸宁视力很好，不用那盏昏黄的油灯也看得清戚怀素面上的表情，他问：“生气了吗——”
“难道我能不好奇吗？”姜攸宁把手套带上，又是一铲子，“你现在好好站在这里，你坟里的有什么，我当年看到的尸体又是谁的？”
“……别转移注意力，”戚怀素没有阻止他挖坟，“那也不是你挖我坟的理由。”
“不能挖吗？你都来了我还不能挖吗？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我都帮你挖坟了还不愿意。”姜攸宁一脸鄙夷。
“这是我的坟！！”戚怀素强调，“你都没经过我的同意，不对，你不管怎样都不可以挖！”
姜攸宁真的不理解他在执着什么，但他就是喜欢和戚怀素对着干：“就挖！我就挖！！”
戚怀素“啪”地一道法诀打过去。
姜攸宁不痛不痒：“快挖快挖！你来都来的肯定也是挖坟的，总不能来祭拜自己吧，你明知道里面没有你。”
戚怀素没有回话。
他不知道自己死而复生的缘故，也不知道这坟里有什么。
但姜攸宁说对了一点，他也是来挖自己的坟的。
既然有人代劳，戚怀素于是抱着胸矗立在一旁，看着姜攸宁等他挖。
姜攸宁拿着铲子等了一会，只看见戚怀素不动也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哇塞你这个人！自己的坟自己挖！”
话是这么说的，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动起来。
姜太子挖坟还是比较讲究的，力道控制精准，没有搞得尘土飞扬，还尽力避开了戚怀素站的位置，渐渐地堆出来了一个小土堆。
土层里的棺木渐渐露出来。
“开、开吗？”姜攸宁咽咽口水。
“你怎么还紧张起来了。”戚怀素无奈，从旁边走过来把自己的棺材掀开。
姜攸宁从戚怀素身后探出头来：“——什么都没有？？”
他看看戚怀素毫无波澜的脸，不知道脑洞歪到了哪里，又开始欲说还休。
“嗯，好干净。”戚怀素蹲下身子摸摸棺材里面。
空空荡荡，有些泥土的腥味，毫无有尸体存在过的痕迹。
“……戚怀素，”姜攸宁叫他一声，但是没有后文，“……”
“嗯？”戚怀素沉默，“你又在想什么？这么恶劣的挖我坟的人只有你，不会有别人。”
姜攸宁本来酝酿着的情绪突然被打断：“谁说这个了？！还有这是你的坟吗？”
“你没回来我怎么会挖你的坟？”他又追问。
“可我回来了也就你一个人挖我的坟。”戚怀素不是很会吵架。
“这不还有你吗？”
“我又没挖。”戚怀素往后退一步。
“你！你玩这个？”姜攸宁愤怒。
戚怀素打了个哈欠：“什么都没有，填回去吧，挖我坟的姜太子。”
姜攸宁填坑的手一顿：“你一个人回去——”
“不然呢？”
“不行不行——”姜攸宁加快速度填坑，“你——诶！”
戚怀素站在原地等他说什么。
“你、我——你的那个镯子，一定要带着！”姜攸宁语无伦次。
戚怀素抬起手，袖口垂下，露出红玉手镯。
“你说它有什么作用？”戚怀素挑眉。
“当然是追踪定位！免得你不还我的钱！”
“那正好，我现在手里刚有点钱，足够还你的。”戚怀素作势往自己的荷包摸去。
刚刚在议事厅的时候，陈长老还记得戚怀素说的欠了姜攸宁钱，知道他身无分无，给了不少补贴。
姜攸宁又愣住，往后一缩躲过戚怀素递银钱的手：“呃——那、那利息呢！”
戚怀素没动，唇角带着点他一贯的笑意，看着他打算继续找什么借口。
“好吧，”姜攸宁承认，“我也没说谎，它能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戚怀素低下头拨弄了一下红玉镯子，暗红的色泽像是一盏快要熄灭的灯盏。
“你现在这样，我总得确认你活着吧！”姜攸宁开始给自己辩解，“我都没打败过你，你不能再死了！”
“别人以后提起我姜攸宁，万一想到的就是他打不过戚怀素怎么办——”
“对吧，所以你不能死，我一定要打败你！”姜攸宁没有听到戚怀素的回话，自顾自地碎碎念。
姜攸宁有无数可以打败他的方式和机会。
就像现在，他没有上一世那一堆法宝遮掩修为，修为只有筑基期，又没武器，连姜攸宁一招都撑不过去。
戚怀素敛下眉眼，在姜攸宁微微有些紧张的注视下开口：“好吧，那只能让姜太子再等一等了。”
“？”姜攸宁歪头，但手上填土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等我有能力和姜大人一战的时候，再下战帖吧。”
姜攸宁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这句话后面是什么意思——“你应下啦？”
他立刻笑起来，眼睛如同黑宝石一样清澈明亮。
“对，姜攸宁，到时候我们再决一……一分高下！”戚怀素本来想说“决一死战”，但总觉得“死战”有点晦气，像是在降低自己的士气。于是改口。
姜攸宁捏紧了铲子，不知道在幻想什么，一脸荡漾的笑意：“那你完了戚怀素，等着被英明神武的姜大人我碾压吧！”
“嘁，”戚怀素冷笑一声，“等着吧你。”
很好，在重生之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狠狠地把这个气人的家伙碾压！
*
姜攸宁把坑填回去，戚怀素检查了一遍外表看不太出来。
戚怀素找不到地方画第二张隐匿符，本来想在常瑾安给的一把符咒里找一张能用的走回去，但姜攸宁嫌麻烦直接揪着他回去。
“还好没什么人看见，”戚怀素道，“明天就有传闻说姜大人夜间夜闯天盛宗弟子居所了。”
“我之后在符箓山，”戚怀素又跟他说，“你别来找我麻烦了，我最近很忙的。”
他最近作为“新入门的弟子”，还要参加各种考核、组队、进副本。何况他对符箓的了解只有实践知识没有理论基础，他要趁着这几天恶补一下。
姜攸宁手抖一下，嘴上不肯饶人：“什么叫找麻烦？我日理万机，干的都是实事。”
“……那玄渊剑呢？”
两人在夜空中沉默地御剑飞行了一会，姜攸宁才小声地问。
戚怀素觉得这人好有意思。不问他为什么死、为什么生、为什么悄无声息地回来，自己脑子里补出了一部大戏，默默去挖他的坟，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他追问的最深的一个问题。
他斟酌了片刻，决定给这个难得有分寸的家伙一点线索：“我希望玄渊剑不会有下一任主人。”
姜攸宁脸色又开始变化，脑子里又开始排新的剧本。
“姜大人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脑子里的话本都忘掉，”戚怀素落到地上，“别多想，已经全都解决了。”
姜攸宁疑似看话本子的行为被戳穿，恼羞成怒了：“谁看那些东西！谁关心你了！”
戚怀素点着头往屋里走。
姜攸宁又拦着他：“你别丢了我的赤珀凝脂！”
哇噻，这镯子的名字还挺好听，戚怀素在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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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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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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