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颖紧接着便飞奔了过去，最后懊恼的蹲在了隔梁上，抱着头不动了，似乎在盯着坑里发愣。
卫灵峬和布布放下手中的铲子，连忙过去，看样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颖察觉到身边过来了人，抬头看到是卫灵峬和布布，脸上既恼怒，却又露出一丝了然的笑：“你们也能看到。”
卫灵峬有些摸不着头脑，陈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顺着陈颖的目光看去，探方里有一个仅容一人进入的小洞，洞内情况不明，方才的声音就是从洞中传来的。
而这个探方里的工作人员，却仍旧专心致志地画线，一点也不关心坑里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不是漠不关心，而是对死亡司空见惯。
卫灵峬跳下探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里一照。
一个人倒栽葱插在土堆里，他的上半身全被沙土掩埋，两条腿朝天指着，却软绵绵的，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陈颖适时出声解释：“这是个袋型坑，塌方了。”
塌方吗？
如果是自然原因，陈颖为什么这么着急地奔过来，为什么没有人上前营救？
而且，如果卫灵峬没看错的话，头朝下的工人正在缓慢地往泥土更深处沉去，沙土越埋越高。
准确地说，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向下拉拽。
卫灵峬给布布使了个眼色。
布布一身的肌肉，终于有了正经的用武之地。
她趴在坑边，卫灵峬拽住她的一只手，防止她掉进坑里。
布布只用一只手，拉住了工人的脚。
布布已然力大无穷，然而地底下却像是有人在和她对抗，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工人都纹丝不动，甚至还在隐隐向下而去。
她因为用力，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憋得通红。
“你松开我，我两只手试试。”布布说道。
卫灵峬仍旧有些担心，拉住布布的衣服。
布布一手一只脚，拼尽全身力量跟地下的东西对抗着。
终于，地下的东西像是妥协了，那边的劲一松，布布拽着民工一齐往后摔去。
看清民工模样的几人接连后退几步。
之前一直都有在死人不假，但这些人大多都直接消失不见，结合今日的情形，卫灵峬猜测多数都被拖进地里。
而他们第一次见到工人的死状。
面前的这个人，四肢弯折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泥土压断了。更可怕的是他的面容，整张脸面色青紫，脖子上的气管夸张得膨出。口鼻以及耳朵中塞满了泥土，活脱脱是窒息而亡。
本以为还有机会抢救，毕竟整件事情发生还没有超过十五分钟，没想到人就已经完全死亡，死状还如此凄惨。
沈江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他蹲下身，从业多年经验丰富，他仔细检查了尸体。
沈江原起身，神色凝重：“既没有任何外伤，也不存在打击点。”
这意味着什么？
在塌方的情况下，没有受到外伤，人却实实在在是死了，四肢的各个关节像是被扯坏了的洋娃娃，扭曲得千奇百怪。
这代表，这名工人绝不是因为塌方而丧命，而是存在某种非自然力量，将他害成了这副样子。
一时间，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
卫灵峬和布布诧异的点在于，青天白日，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竟然能够让他们毫无觉察，不动声色地就害死一个人，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而陈颖则不复平时的冷静，反而显得有些慌乱，像是知道些内情，今日亲眼得见一般。
“陈老师，您怎么了？”卫灵峬眼尖，看陈颖脸色发青，问道。
陈颖甚至有些慌张，摆摆手：“没事。”
说罢便捂着嘴巴去了工地外的厕所。
布布道：“她应该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一时间受到过大的冲击。”
卫灵峬却敏锐地抓住了一点：“第一次？工地上每天都死人，她怎么会是第一次看到？”
布布却接着回答：“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尸体，以往的尸体直接就不见了，今天拖这具尸体真是费了好大的劲。”
很奇怪。
如果以往都是直接消失不见，那今天为什么会露在外面迟迟不被拖入底下，才给了几个人机会将尸体拖出来。
三个人现在都没有头绪，也许是哪里发生了改变，它的力量削弱了吗？
卫灵峬掏出手机，给死者拍下一张照片，收回手机往回走的时候，却猛然间对上孙鑫冰冷的视线，他就站在大门处，死死地盯着三个人的方向。
孙鑫回来了。
早上孙鑫一直不见人影，卫灵峬猜测他是去处理厕所里死去的女工的尸体了，面对那么可怕残忍的死状，孙鑫却能面不改色，独自一人处理完尸体，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常人。
卫灵峬的后背被那眼神惊起冷汗。
但是转瞬间，孙鑫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又恢复到热情的模样，冲着三人走过来。
“是不是吓到了？”他背着手，关心卫灵峬道。
卫灵峬惊慌失措地指着尸体：“孙、孙、孙队，又有人出事了！”
孙鑫用脚拨弄了两下工人的尸体。
夏天炎热，说话的功夫，苍蝇就全闻着味聚了过来，被他的脚赶开，差点扑到布布脸上，布布连忙后退了几步。
“正常，很正常，工地嘛，危险是存在的。”孙鑫嫌恶地收回脚，“谁让他自己不注意呢。你们干活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啊。”
他冲着卫灵峬笑眯眯的，可是最后一句话落在耳朵里，却有种怪异的味道，不像是提醒，倒像是诅咒和威胁。
卫灵峬睁大了眼睛，满眼都是恐惧，眼泪都快下来了：“好的，孙队。但是这个人现在怎么办啊？”
“你不用管了，干活去吧。”孙鑫说着，几人只好听从他的话。
卫灵峬回头去看，孙鑫站在尸体边上，仍旧笑眯眯地盯着几人。
这孙鑫，不管他是人是鬼，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在他嘴里像随便什么玩意一样，死了就死了。
下工后卫灵峬连食堂都没有进，直接冲回了寝室。
果不其然，厕所里，曾经死过人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满地的鲜血被擦拭得一丝不剩，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惨案。
尸体也不知道被孙鑫弄到了哪里，卫灵峬在附近寻找了一圈，甚至用了寻踪符，都没有找到尸体。
卫灵峬不动声色地回到食堂，众人还在大快朵颐，她悄悄坐到布布和沈江原旁边，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待众人都吃完饭，三个人才随着大流走出食堂。
然而，这一切都落入一个人眼中，他的眼睛片折射出一道阴森的光。
“果然已经不见了，所有的痕迹都被孙鑫清理过了。”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卫灵峬才开口，“幸好当时留了照片，沈队，你看看。”
沈江原接过手机，手机像素很好，将伤口处翻卷的碎肉都拍得一清二楚，布布转过身，不忍再看。
“断口处非常整齐，甚至连大腿都只用了一击就砍下了一肢，所以我认为不是人类所为，即使是每天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也做不到。”沈江原皱着眉，分析道。
“口鼻和耳朵里塞满了粪便，我倒觉得不像是不小心摔倒所致，是加害者特意为之……”沈江原放大照片，“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死法很像……”
卫灵峬和沈江原异口同声道：“人彘！”
是了，没错，两个死者的死法看似不同，但是共同点都是，四肢受伤，而七窍中被灌入东西，与人彘炮制之法极为相似。
“为什么要以特定的死法死去，是某种仪式？还是因为特殊癖好而泄愤？”卫灵峬问道。
沈江原摇摇头：“目前还不能下定论，但这一切应当和孙鑫脱不了干系。”
“可是孙鑫应该是人。”布布适时插话，“我用符纸试过他。”
“人和鬼勾结，倒也不罕见。”沈江原眼底一片深沉。
有钱能使鬼推磨，倒过来也成立，只要有利所图，人也不一定不会为鬼效忠。
“我还有一点疑问，你们有没有发现，工地上大部分人，就好像游戏中固定场景触发的NPC，他们不跟我们说话，除非被我们触发，否则就只知道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你们不觉得有些诡异吗？”卫灵峬说道。
沈江原和布布点点头。
“他们看起来很反常，但是，如果这种反常成为了一种常态，那么正常的行为不就是一种反常？”
“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些会说话、有情绪、有自主行为意识的人，岂不是更奇怪？比如孙鑫、马秋思、陈颖，还有……”卫灵峬眼神一凛，“食堂阿姨。”
的确，除了前三个人外，只有食堂阿姨会主动开口说话，行为举止虽然与NPC相似，但却存在自主行为意识，甚至能在寂静的环境中打破规则、跟布布讲话。
“妈呀，我从来没想过食堂阿姨也有问题，那她要是哪天一个不高兴毒死我们怎么办？”布布后怕道。
卫灵峬点点头：“所以，今天开始，食堂的饭能少吃就尽量少吃，上工的时候能摸鱼就尽量摸鱼。”
“好。”沈江原答应道，他凝神看向男寝，孙鑫房里的灯暗着，似乎并没有人在，他计上心头，说道，“孙鑫好像不在，我去孙鑫的房间搜一搜。”
卫灵峬皱起眉：“不行，太危险了，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别担心，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不被发现。”老刑警经验丰富，说罢便起身朝男寝而去。
卫灵峬和布布仍旧站在外面，紧张地盯着孙鑫房间黑暗的窗口，如同一只黑洞洞的巨眼，凝视着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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