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叶被晨风吹得沙沙响,推开窗夏风裹着香樟树叶的涩味涌进房间。
陈攸蘅坐在餐桌前,奶奶端来一碗冰镇绿豆粥,瓷碗外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沾湿了她放在桌边的帆布包带。
吃完最后一口粥,她背起包出门。巷口的阳光还带着点柔和的橘色,一辆黑色摩托斜斜停在老槐树下。
周砚冰单腿撑地,样子似在等人,他指尖夹着支烟,火光明明灭灭。他吸了一口,吐出来,烟雾裹着清晨的凉意散开,掠过他微垂的眼尾。
陈攸蘅走来,他眼皮都没抬,只是用鞋尖碾了碾落在脚边的烟蒂。
陈攸蘅脚步没停,像没看见那辆摩托和人似的,径直从槐树旁走了过去。
来到公交车站点,陈攸蘅垂眸看了眼手表,还有3分钟,她揉了揉眼睛,头轻轻靠在站台旁的杆子上。
就在她意识快要沉入困倦的边缘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陈攸蘅睁开眼,就见周砚冰骑着那辆黑色摩托,载着阮晓萌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风卷起阮晓萌的长发,她紧紧抱着周砚冰,两人带着头盔,阮晓萌似是和周砚冰说了句什么。周砚冰微微侧过头。
摩托车的尾气带着股汽油味,呛得陈攸蘅皱了皱眉。她彻底没了睡意,刚才那阵喧嚣,像个不速之客,闯进她原本平静的清晨。
公交恰好到站,她迈步上车,车上人不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从书包里摸出用耳机缠绕着的mp4,将耳机塞进耳孔,按下播放键。
舒缓的旋律流淌开来,她微微侧头,额前的碎发被风拂起。阳光透过车窗,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陈攸蘅走进班级,刚放下书包,阮晓萌的小跟班于嘉就跑进班里,她快步走到陈攸蘅面前,语气还有些喘,“那个...你就叫陈攸蘅是吧...去...萌姐找你有事。”
陈攸蘅微微皱眉,并没有理会,拉开椅子坐下。
于嘉见陈攸蘅这般无视她,攥起陈攸蘅的手腕就往外走,一路上引起不少人注意,于嘉指甲掐得那片白皙皮肤泛红,几乎是把人甩进女厕所外的走廊。
“萌姐要见你,别磨磨蹭蹭的。”她撂下话,转身离开时马尾辫甩得又急又狠。
陈攸蘅踉跄着扶住墙,抬眼就看见斜倚在走廊尽头的周砚冰。他没站直,后背抵着斑驳的墙皮,一条长腿屈起,脚尖踢着墙根的碎石子。
校服外套敞着怀,里面的衬衫领口歪歪斜斜,露出半截锁骨。他垂着眼,手指捏着一个银质戒指。
阮晓萌就站在他旁边,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文静,却被周砚冰这股子散漫气衬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攸蘅?”她先开了口,声音轻柔却带着距离感,“昨晚校门口的事,谢谢你,但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想你应该清楚。”
陈攸蘅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没接话。这时周砚冰突然抬了头,露出点嘲弄的笑。
他的眼睛很亮,带着点上挑的弧度,看过来时像带着钩子,却又裹着层漫不经心的凉。
“胆子倒挺大,那时不怕吗?”
他说着直起身,步子朝陈攸蘅走过来,带着股吊儿郎当的痞气。走到近前,他微微低头,盯着陈攸蘅。
陈攸蘅没后退反倒是抬眸看他。他的睫毛很长,却因为眼神太桀骜,少了点柔和,反而添了几分凌厉。
额前碎发被风吹得乱翘,更显得没规矩。
“这种我找人打你,你找人打我的小把戏,你们难道不觉得很幼稚吗?”陈攸蘅盯着周砚冰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周砚冰嗤笑一声,姿态依旧散漫,薄唇轻启:“是吗?”
陈攸蘅不再说话,平静的看着他。
阮晓萌上前扯了扯周砚冰衣角,柔柔说道:“让她走算了。”
陈攸蘅心下有些无语,侧身绕开两人快步朝教室走去。走到拐角时,她下意识回头,看见周砚冰正望着她的方向,就那么垂着眼,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冷。
她转回头,脚步更快了些。
后面几天的日子,周砚冰没有来找阮晓萌,都是阮晓萌主动跑到高二那栋楼去找他。
这样平淡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两个星期。
在一个平常的晚自习课间,阮晓萌哭着从外面跑进班里,她趴在桌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于嘉在一旁又是递纸又是抚背的。
陈攸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下也猜到了几分。她平静的收回目光,停留在一道几何题上,提笔,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声。
此时门外一个刚打完篮球回来的男生对着班里喊:“哎!阮晓萌,周砚冰说在操场等你。”
阮晓萌听到这话,哭声猛地一噎,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同学立刻开始起哄:
“哟,周砚冰叫你呢!还不快去!”
“萌姐,快去操场和周大少约会啊!”
阮晓萌声音带着些委屈,“让他自己来找我,我才不去找他呢!”
周遭同学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哎呦!这周砚冰是做什么了,惹萌姐这么生气?”
“周砚冰以往谈女朋友如果和他闹,早分手了,萌姐你对他来说可真是不一般啊。”
“.....”
阮晓萌听着他们说的话,心里又羞又恼,从桌屉摸出书包就往操场走去。
教室里的喧闹渐渐平息,陈攸蘅放下笔。她看着几何题上的辅助线,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远。
暮色四合,操场的方向隐约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
她知道,那是周砚冰在打球。
心里那股说不清的情绪,又悄悄冒了出来。
晚自习下,陈攸蘅收拾完书包往外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陈攸蘅看清后小跑过去。
“李叔叔!”
李广国是陈攸蘅爸爸的同事,他们一同工作几十年,一起侦破了数个案子,是过命的交情。
陈为民因公殉职后,李广国就成了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长辈之一。
“攸蘅,”李广民看见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眼角的皱纹深了些,他以玩笑的口吻说道:“在学校没有人欺负你吧?”
陈攸蘅笑了笑,“哪有人敢欺负我呀,我爸爸那么厉害。”
李广国看着陈攸蘅,心下不禁有些心疼,他声音有些哽咽,千言万语化为苦涩堵在喉咙,最后只能说出一句:
“好孩子,有困难一定要来找李叔。你的父亲...他走的光荣,我们所有人都记得他。”
陈攸蘅低着头,用鞋尖踢着路边小石子,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知道的,李叔。”
李广国把陈攸蘅送到了家门口,陈攸蘅转头说:“李叔,进去坐坐吧。”
李广国摇摇头,“我改天买些东西再登门拜访,现在局里还有事,你快进去吧。”
陈攸蘅点点头,“谢谢李叔。”
直到陈攸蘅关上门,李广国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没点燃,只是紧紧攥在手里。
晚风里,似乎还能听见他压抑的叹息,混着对老友的思念,和对这孩子的心疼。
晚间,陈攸蘅洗完澡躺在床上,明天是礼拜天,她在一家网吧找了个兼职,一小时9块钱。
她盯着天花板,网吧的空气一定很闷,键盘敲击声会吵得人头疼。
可一想到每小时九块钱,她一共上10个小时,就是90块钱,既能补贴家用,又可以减轻一点点奶奶的负担,心里就踏实了些。
第二天傍晚,陈攸蘅换好工服,走进“深蓝网吧”。刚熟悉完收银系统,头顶就传来一个清洌的声音,她下意识抬眼,周砚冰站在吧台前。
他没穿校服,套了件黑色夹克,里面是件简单的白色T恤,领口随意地敞着。
头发比在学校时更乱了些,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骨,眼神依旧冷,却多了几分在校园里不曾有的,属于成年人的疏离感。
“开个卡座,通宵。”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目光扫过她身上的工服,非常平常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收银员。
陈攸蘅的瞳孔微缩,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身份证给我。”
周砚冰把身份证推过去,指尖的薄茧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点粗糙的触感。
她接过,低头刷卡,视线却忍不住往他那边飘。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线条在网吧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锋利。
开好卡,她把身份证和会员卡递过去:“38号卡座,押金一百。”
周砚冰接过,没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往里面走,黑色的背影很快融入卡座区的光影里,只留下陈攸蘅站在吧台,她心里那点异样感很快归于平静。
凌晨一点多,网吧里的喧闹声渐渐低了些。更多的是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个别人时不时爆粗口骂队友。
陈攸蘅正迷迷糊糊地核对账目,忽然听见吧台前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她抬眼,看见周砚冰站在那里。他不知何时从卡座区出来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烟味,手里拿着个空的可乐罐,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直直地看着她。
“再拿一瓶。”他言简意赅。
陈攸蘅愣了一下,起身去冰柜拿了罐可乐,递给他。
“谢了。”他接过,破天荒地说了这两个字,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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