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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成的协奏曲》（第五部分）
### 第十三章病房琴声
康复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程煜跟在纪明川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逐渐僵硬。病房门口，主治医师压低声音："右半身瘫痪，失语症，但认知功能完好...他一直在写什么。"
透过玻璃窗，程煜看见曾经威严的纪严蜷缩在病床上，右臂无力地垂着，左手却紧攥着一支笔，在垫板上缓慢移动。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雪。
纪明川在门口停滞了十秒才推门而入。病床上的老人猛地抬头，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他颤抖的左手推过来一张纸，上面歪斜地写着：「柏林演出看了三遍」。
程煜看见纪明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什么不来现场？"
纪严的笔尖在纸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写下：「轮椅不方便」。但这行字下方有被反复涂抹的痕迹，隐约可见「不配」二字。
护士进来换药时，程煜注意到角落里的立式钢琴。"这层的活动室搬来的，"护士小声解释，"老爷子昨天突然激动，指着钢琴发出可怕的声音..."
走出病房时，纪明川像被抽空全身力气般靠在墙上。程煜握住他冰凉的手："今晚别回酒店了，住我爸妈家吧。"
程家的小公寓里，纪明川在客房辗转反侧。凌晨三点，程煜发现他站在阳台抽烟——这个戒了五年的坏习惯又回来了。月光下，纪明川小指上的银环闪着冷光。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我七岁那年发烧演出后，他也曾半夜来我房间，摸我额头的手在发抖。"烟灰随风飘散，"那时我以为...他是爱我的。"
程煜从背后抱住他："他确实是。只是有些人表达爱的方式像弹钢琴——按下琴键越重，发出的声音反而越弱。"
第二天清晨，程煜悄悄联系了医院。当纪明川下午去探望时，发现病房里的钢琴被移到了走廊正对父亲床位的窗前。程煜站在钢琴边，手里拿着《小星星变奏曲》的乐谱。
"弹给他听，"程煜轻声说，"用你改编的那个版本。"
纪明川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这时病房里传来"咚"的一声——纪严用他唯一能动的左手，将水杯推落在地。这声响像是某种许可，又像是恳求。
熟悉的旋律在走廊流淌。程煜看见病床上的纪严睁大了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当音乐进行到第二变奏时，那只布满皱纹的左手开始跟着节奏，一下、一下地敲击床沿。
### 第十四章三十页忏悔
俞敏教授第七天出现在医院时，带来了一个铁盒。"你父亲在莫斯科留给我的，"他将盒子递给纪明川，"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盒子里是一沓发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封写着「致我的儿子」，日期是纪明川十岁生日那天。信纸边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懦弱。今天你问我为什么总在你弹琴时发怒，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为爱屈服的可悲灵魂...」
纪明川的手开始发抖。程煜接过信继续读下去，揭露了一个惊人的真相：纪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关注儿子的每场演出，甚至匿名赞助过程煜的留学费用。最后几页字迹尤其潦草，似乎是近期添加的：
「上个月在柏林看到节目单上你的告白，我坐在黑暗里哭了。不是为羞耻，而是为骄傲——你做到了我毕生不敢做的事...」
"他一直爱着你，"俞敏轻声说，"只是这种爱被扭曲得太久了。"
程煜翻开铁盒最底层的信封，里面掉出一张支票存根——正是五年前支付他欧洲学费的那笔神秘汇款，签名处赫然是纪严的印章。
纪明川突然站起身走向病房。纪严正在睡觉，左手还握着那支笔，枕边摊着写满字的纸张。纪明川小心翼翼地抽出最上面一张，看到一段令他呼吸停滞的文字：
「那个程煜弹肖邦的样子，让我想起阿敏年轻时。所以我威胁学校取消他的奖学金，以为这样就能...可我错了。当他在柏林获奖时，我比谁都骄傲...」
泪水模糊了纪明川的视线。他轻轻握住父亲瘫痪的右手，第一次注意到小指根部有一道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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