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无际的空间，望不到头。
他是这无际里的一点尘埃，或许准确点来说是一个墨点。
巨大的文字在周边不断形成。
珉衍动弹不得，只能悬浮在这不知道算不算空中的‘空中’。
他看着文字一笔一划快速形成，他在心里默念，拼凑成句子。
只读了开头几个句子，珉衍勾起唇，低下头，胸腔震得他整个人着发抖。
上面都是他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笑出来的泪花绽在眼角，他抹了一把眼泪，开口自言自语说着：“哪有梦到给自己写书的。”
文字消失，转而又是一个人坐在桌前弯着腰，低着头，手腕快速动着，在写东西。
珉衍看着他撕下一张又一张纸，不知多久他猛地站起身，就在要转身的那一刻，梦境戛然而止。
珉衍缓缓睁开双眼，手搭在眼睛上，声音冷得可以冻死人：“阿吉，别乱看我的东西。”
阿吉被吓得一激灵，猛地一颤，快速挺直脊背，双手交叉搭在后脑，有些心虚开口：“我啥也没看啊，我是叫你起床，等会要统清了。”
说着双手捂住脸，好不委屈说：“我们俩交往这么多天，我拿真心待你，你却，你却把我想成这样的人。”
珉衍伸着小拇指淘了淘耳朵，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毫无情绪波澜开口：“我把你当成什么人了你说。赶紧把我的书放回去”
被发现自己的想法，阿吉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神情颓废下来，将衣兜里的书放回在了桌上。
走近了，顺手一旁拿了把破烂不堪的椅子，胸前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地翘着椅子，恹恹开口：“怎么突然换地方了？这里有够烂的。”
珉衍下了床，在这个堪堪三米多高的狭窄的房间里，收拾起来。
书桌上的东西被他整齐塞入包里，没拿全，散落的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阿吉眯了眯眼，看着珉衍迅速捡起，然后直起身，他才撇开视线。
“原本那个地方被捣毁了。”珉衍背起包来，脚尖轻轻推了一下门，光亮争先恐后钻了进来。
他不适得眯了眯眼，不过很快适应了，便开始动身。
阿吉跟在他后头，瞧着那人向着光亮走。
他莫名的有些想停下步子，因为前方的路太耀眼了，可他本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他总是下意识的躲避光亮隐匿在黑暗中。
他是这个世界里和千千万万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一样的生物。
他有无下限的**，他有恶毒的想法，他有伤害他人的行为。
所以他不应该站在阳光底下，深渊才是他的归宿。
其实他也记得为什么像他这样会干坏事的人会和珉衍那样的人混在一起。
只记得在某一个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平淡又无趣的日子，他们一同坐在屋子的顶部，瓦片咯着屁股。
他们也没嫌弃，就坐在那他们认为的最高处，眺望着远方光溜溜的土地。
15岁的他问刚成年的珉衍，为什么愿意和他这个坏小孩一起，像他这样的人应该讨厌他才对。
珉衍反过来问他：“什么是好人？什么是恶人？”
15岁的他回：“不偷不抢，光明磊落是好人，偷偷摸摸，性格恶劣就是恶人。”
珉衍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回：“真正的好人也会因为**而变成恶人，而恶人或许也会因为改过自新而终善其身。所以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恶人。现在这个时候，恶人远远大于现存的好人。恶人多了，秩序就乱了，所以好人也会为了生存而同流合污。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获取一线生机。”
一段有些绕口又绕脑的话语一时镇住了那个心智不成熟的他。
他坐在珉衍旁边思考这番话的意思，没理出个所以然，他便问他：“那我是坏人吗？”
珉衍抬头盯着无云的天空，他回：“这要看你的心了。如果你想你可以是坏人也可以是好人。因为你心里想的一切都可能会决定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低头扣着手指，声音有些小，语气也模糊不清：“那如果我想当又是好人又是坏人的人呢？”
珉衍转过头来望他，肩膀撞了撞这个有些呆萌的少年：“那你就和我一样当一个普通人。”
他眨着眼睛，问他：“普通人？”
“对，普通人。”珉衍站起身子，张开双臂，感受着空气，他声音充斥在高空：“做一个有**但又不伤害同为普通人或者是好人的普通人。”
“面对坏人你就坏，面对普通人或者好人那你就好。”
“所以做个最普通的人就好。”
那个改变了他一身的话语，像是能篡改他的基因一般，改变了那个原本快走向炼狱的他。
摇了摇自己神游天际的大脑，终于回归正题问：“好好一个房子怎么就被捣毁了？你又惹人了？”
珉衍虚心地抿了抿嘴。
转念一想自己又没错，便挺直了腰说道：“他们看我太善良了觉得我不顺眼把我赶走了，以防万一还把我的房子给捣了。我这个人从来不主动惹是生非的。”
阿吉低下头咬饼干的动作一顿，可饼干碎屑还是沾染了喉咙导致阿吉疯狂咳嗽。
身旁杂乱无章的笑声和咳嗽声混合在一起，就像是将两种难以下咽的食物混合在一起吃进肚子里一般。
珉衍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直接用手肘把满脸通红的阿吉顶倒在地上。
“你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咳咳咳！哈哈哈认真的吗？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阿吉一边嘲笑一边咳嗽，可这场对战还是咳嗽更为领先，他只能不断的咳嗽缓解喉咙的痒意，最后终于缓过来，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开口：“你是不是嘲讽别人‘自己心里有鬼，还在那大呼小叫’之类的话，然后被别人骂‘走狗’，你气不过对骂，结果人家直接上门来揍你了。导致你家也没，只能流浪？”
珉衍瞪大眼睛，握紧了阿吉的肩膀，左摆右摆地上下打量，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阿吉，你不会是我的副人格吧？你难道是我的幻想？不对啊，但是我能摸到你……”
阿吉抹开眼角的泪花，肩膀前后甩了甩：“别来这一套。不管用。”
珉衍皱了皱鼻头：“你知道不就好了，非得说出来才得劲是吗？”
说完加快脚步想要甩开还想开口的阿吉，可阿吉这会儿跟个狗皮膏药一般，一下子把话语吞进了肚子里跟上去。
两人在这个迷宫一般的社区里无声地较量。
快速的步伐带起地下的黄土，沙土模糊了两人的脚步。
珉衍猛地左拐，他也紧跟着左拐，他继续加快步伐往右拐，回头，阿吉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珉衍“啧”了一声，终于慢下脚步，悠哉悠哉走了起来。
汗水顺着下颚一颗颗滴落在地上，阿吉伸手掀起衣摆往脸上一擦，一张小脸皱成纸团一般：“不说，了……你，你慢点……艹”
珉衍十指相扣放在后脑勺，回头看了一眼阿吉。
阿吉还低着头，双手撑着膝盖，不断喘着气。
“喘好了吗？阿吉。”
视线里珉衍缓慢地向后走：“我说1，不要抬头，转身跑。”
心跳瞬间加速，血液冲上大脑，眼前开始发晕，阿吉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耳朵听着珉衍的一举一动，但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珉衍退到和他同一线上，声音平淡如水：“阿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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