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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微信时代十四

她怕有一天灾难宁头,自己也遭遇到那种可怕的场景。不知什么时候,她从看客变成了演员,扮演了曾经自己最厌恶的角色。在惶惶不可终日里,秋葵度日如年,等待着不可预期的命运。有些错千万不能犯,否则,一辈子也无法洗刷心中的罪恶感。杜若压根没提秋葵所担心和害怕的事。依然象往常一样,她有事要出门,请秋葵来照看一下家里。

秋葵心中羞愧又感激,但她这几天在医院里做看护,负责照看一个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病人。一个因车祸只剩半条命的年轻人,她与伤者母亲十二个小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伤者和他枕边的仪器,一发现什么异样就要告诉医生。她分身乏术,回绝了杜若要她帮忙照看汪海洋的要求,心中因帮不上杜若的忙而觉得有些歉意。杜若并没往心里去,她了解秋葵,知道她不是那种簿情寡义之人,不能前来,自有她走不开的原由。

秋葵不仅是做医院看护,还兼职着一家钟点工。为一对九十多岁的老夫妻买菜烧饭,老太太还能行动自理,老头子中风后半身不遂。秋葵在医院做看护上的是夜班,从晚上七点到清晨七点。每天从医院里出来,秋葵就直奔菜场而去。买好菜后到雇主家里,先是换洗瘫痪在床上的老人。然后清洗浸在水池里的碗筷,把脏衣服放在洗衣机里。然后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做完这一切将近两个钟头。然后动手拣菜烧饭,老人爱喝汤,而且是那种浓汤,还有各种菜粥。又不让用高压锅,要求秋葵必须用文火慢熬。两个人吃的饭,也要用去三个小时烧煮。

秋葵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匆匆换洗,冷饭冷菜合在一起热一热,扒两口胡乱填饱肚子,争取让自己在十二点半之前睡到床上。秋葵在医院里做看护,工钱每天两百五到三百不等,工资不算低。但工作没保障,有时忙不过来,有时没活做。她丈夫李柱生在工厂做门卫,一个月三千五。秋葵还是认为他们的收入比乡下种田多一些。乡下种五亩油菜能卖四千多块钱,然后种一熟秋粮也只能卖四千多块,除去农药肥料及种子,所剩无几。如今他们虽然没有余额,但她能供养两个儿子上学,这就是让秋葵努力奋斗的动力。

秋葵头一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梦中她回到童年,回到了老家后面的大山里,和换娣,招娣她们背着竹蒌去松林里找野菌子。一朵朵松毛茵,青头菌像一把把小伞,又像泥土里开出的小花。她们跳呀蹦呀像快乐的小鹿。野菌子很多很多,怎么捡也捡不完。

枕头下的手机惊醒了她的美梦。睡意朦胧的秋葵一看是她现阶段最不想见,最怕见的江以为打来的,立刻挂掉了电话。对方不死心,又继续打。秋葵让电话铃一直响着,她自己像一只受到追捕的兔子,紧张的躲在被子里,身体因恐惧而出了一身细汗。

她不想在见这个人了,这个人给她带来了快乐的同时,也给她带来深深的恐惧。她就犹如偷了人家果树上果子的小偷,在没被人看到时沾沾自喜,暗自得意。而一旦被人发现后,又对自己卑鄙的形为羞耻和后怕。她的善良和卑劣在心中作天人交战。

江以为在帮人家装修房子,房主家里有一套六七成新的旧式家俱,是女主人的陪嫁,凭江以为木匠的眼光看,这是无论做工还是用料都很讲究的好家俱。当初打造家俱的木工不仅考虑到实用性,还考虑到美观性,即便到了现在,这套家俱都不过时。他有点舍不得把这些家俱拍碎当柴烧。同时也疑惑房主为什么要把这么结实的原木家俱换掉,重新用复合纤维板打造家俱。后者看上去确实美观,但持久和耐用心堪忧。

当然他是施工者一切皆按房主的要求来做,房主把家俱当垃圾处理,他也只好照办。可他又觉得扔掉真的很可惜,应当让那些需要的人物尽其用。他首先想到的是秋葵,但自从上次被杜若她们撞见后,秋葵就一直拒绝与他来往,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他理解她的心情,也不逼她。打不通秋葵的电话,江以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有一套旧家俱问她要不要?还拍了几张家俱图片发给她。秋葵到是想要这套家俱,即便拿到乡下去也非常实用。可她到那里找顺便车捎回去呢?现在拿来又放在哪里?她看看自己借住的蜗居,里间放了一张双人床,外屋又当客厅又当儿子的卧房。吃饭时儿子的床又被当做凳子。实在窄小得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她回了江以为两字:不要。江以为摇头笑了笑,又打电话给许凤仙,许凤仙说要,马上让她丈夫李柱发开三轮车去装。

秋葵被江以为电话惊扰后,就再无睡意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真的是至理名言,她和江以为的事原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谁知竟然被杜若她们无意之中撞了个正着。这让秋葵羞愧到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死,最起码目前还不能死。如果她死了,凭李柱生的能力是无法供养两个孩子读书的。如果孩子是因她的死而失去上学的机会,那她将会死不瞑目,躺在地下也不安宁。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她一直铭记着江以为的援手之谊,自然而然的生出感激之情。当她和江以为的关系不清不白之后,心里又是极其的矛盾,每次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决没有下一次。可是当江以为给她发来短信和打来电话时,她又沒了拒绝的勇气。人心是多么捉摸不透的东西,往往是走着走着,口中所言和心中所想就不一致了。人心更像起伏不定的波涛,变幻不定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就改变了初心。

秋葵深知她和江以为之间,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游戏的规责就是双方只能在情感的边缘上游走,谁先陷下去谁就输。然而,在这种危机游戏中,输得最惨的往往是女人。男人一般小心翼翼,浅尝胤止,女人却更加奋不顾身,而一旦深陷,往往就是飞蛾赴火,万劫不复。因为她们入戏太深,总爱把自己幻想成主角。

杜若一直放心不下母亲,却又找不到人来照看汪海洋,只能在星期天的早上回家,看一眼母亲,晚上急忙返回。然而就算是这样,汪海洋中午饭还是没法解决。白梨到外地出差了,朱丽槿虽然有时间,但是杜若觉得,她越来越只适合一起喝茶聊天,逛街购物,不再相宜托她做扫地烧水这这种事。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淡了,渐行渐远。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消失在人海中再也不见。能有人始终陪伴,不离不弃。无论是爱人还是朋友,都值得珍惜。杜若只好打电话给海棠,让她中午来给汪海洋喂饭。

海棠接到杜若的电话,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不好意思拒绝,也不能拒绝。朋友之间这种忙不能不帮,不得不帮。杜若还让她到天天快递取个邮件,海棠只好绕道步行街上。原以为是杜若网购的小物件,谁知竟然是一大袋核桃,一看寄件人是宋小仪,海棠不由得苦笑,友谊的小舟还真是乘风破浪,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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