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为吓得落而逃,他才二十出头,既不想这么早就结婚,更不想就这么被困在乡下。他的同学石少溪每年寒暑假回家,江以为都发现自己和石少溪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石少溪无论穿着和谈吐都越来越越向城里人靠近,而他还留在原地踏步。这是他不能忍受的,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江以为乘机跑到林城,找他在城里打工的表哥,姨家表哥在一家制衣厂做裁剪工,工种不错,待遇也很好。更重要的是表哥和一个外地来的缝纫女工谈起了恋爱,两人你侬我侬,羡煞了旁人。年轻男女谁不想找个自己心仪的人?谁不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能够自己找人谈恋爱,谁意义去相亲呢?谁愿意让介绍人把自己当做商品,卖力的介绍和推销。在没有比相亲更让人觉得难堪尴尬的事了。
可惜裁剪组不在招人,江以为只好到缝纫车间做普通的员工。这是家合资企业,专门做各种男裤,从高档制定,到大众休闲不等。产量和效率是第一位,工资采用计件机,想要高工资,就得拼命的干。因此,尽管车间里都是些年轻的青年男女,但没有人说话聊天,更没人偷闲躲懒。都在心里算计自己一天能挣多少钱?
江以为老老实实踩了一天缝纫机,感觉比锯一天木头还累,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姨表哥安慰鼓励他:做一样活路换一样骨头,适应了就好。踩缝纫机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总好过做木工,爬在屋顶上钉木头格子强。风吹日晒不说,还要承受摔落的风险。
江以为沉默不语,第二天又咬着牙去上班。烟瘾犯了,躲在厕所抽香烟。不料被清洁工看见了,两人吵了起来。惊动了保卫科的工作人员,把江以为批评教育了一顿,还要罚款三百。江以为被气笑了,自己上了一天半的班,还没有挣到三百块钱,一只烟到抽了三百。哈瓦那雪茄也没这么贵吧?江以为当然不愿乖乖交罚款。牛脾气上来了,瞪起牛眼,摞起袖子就和安保科的人吵起来。
安保科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刺头,他们每天闲得发慌,玩手机玩得头昏脑胀。来个二楞子给自己解解闷,正求之不得呢,怎么会轻意放江以为高开。江以为刚从乡下出来,他的头脑还没开窍,认知只有两种,不是对,就是错。他认为自己在厕所抽烟,除了影响厕所空气,并没有影响服装厂安全。罚款三百他不服。
保卫科的人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他们捧着泡有西洋参加枸杞的水杯,轮番给江以为科普安保知识。江以为尽管听得昏昏欲睡,就是不肯承认错误。后来,还是他姨表哥下班后,交了三百块钱,把江以为领回了职工宿舍。
江以为拿出三百块给了姨表哥,连夜离开服装厂,去投奔另一个在林城的舅表哥。舅家表哥在川金楼大酒店做厨师,年纪和江以为相仿,他很希望江以为在大酒店后厨打工。无论什么地方都有江湖,分自己人和另外一帮人。江以为若能留在大酒店,无疑是自己人。
可江以为对做厨师和在后厨打杂兴致缺缺。喜欢吃各种美食的人,并不定就喜欢做各种美食。江以为只是把舅表哥这里,做一个暫时落脚点,找到地方他离马就会走人。舅家表哥也没强求,人各有志。兴趣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叫人去做一件不感兴趣的事,不亚于让他去受刑。
江以为晚上睡在表哥处,白天就在大街上找工作。他干过保安,因为开抬杠机速度慢了些,被开着宝马的女业主指着鼻子骂。江以为气得脱下保安服,扭头就走,老子不干了,你爱骂谁骂谁去。还做了一个星期的装卸工,不想他跟车的司机得了膀胱癌。老板让他在家等通知,请到司机立刻上他回去上班。
他老老实实等了十天,也没有接到通知。舅表哥说:你连这种敷衍的话都相信,难怪会被骗。江以为很郁闷,老实人不好吗?为什么要专门欺骗老实人。古话说,老实人不吃亏。难道这话过时了?
江以为在一根电线杆子上,看到一张鲜红的招聘广告:招木工一名,有经验者优先。工资面议。另外,招学徒工两名,要求能吃苦耐劳,能服从安排。江以为在广告前站了好久,犹豫不决,徘徊不定。他不想做木工,想要找别的工作,可他找来找去,做来做去。没有一样工作,比他做木工更得心应手,更让他轻松自由。看来做木工是他这辈子的命运了。既然逃不脱,脱不掉就认命吧,顺其自然是万事万物的根本。
广告的按联系人叫邵良义,江以为打通了他的电话,他给了江以为一个地址,让江以为马上过去。江以为按图索骥,找到一个新小区。邵良义胡子拉碴的在小区门口等他。看到江以为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伴子,心里的失望明摆在了脸上。
但人都来了,总得把人领到工作的地方看看。这是七楼的一户人家,木头,塑料管,电线堆得四处都是。邵良义道:" 小伙子,你想学木工,得过几天我招到木工师傅才行,你现在先从杂工做起,慢慢来。" 江以为也不说话,啪的一声打开电锯开关,随手拿起一根木方条,放在电锯上一锯二,二锯四。这正是用来做天花板的四方条。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邵良义大喜:小兄弟原来是个老师傅,到是我捡到宝了。
邵良义是浙江人,在林城做装潢生意多年,有一些稳定的客源。他本身是水电工。接到生意后,就会找私交很好的木工,油漆工帮忙。木工,油漆工接到活,也会把安装水电让他做。这是一种互利互惠的工作方式,也是他们这种个体户的谋生手段。
邵良义这次接到的活有点赶时间,房主等着房子结婚。原先木工活包给他的老乡老吴。邵良义让老吴每天多做三小的,这样就能把活赶出来。老吴同意加班,但邵良义要多给他三小时的加班。邵良义不同意,他认为所有木工活都包给了老昊。老吴就有义务加班,完成工程建度。两人为此起了纷争,老吴干脆撂挑子不干了。急得邵良义差点一夜百发。
江以为任劳任怨,紧赶慢赶,终于让邵良义按期交了房,拿到了最后一笔尾款。邵良义感动得要收江以为作义子,江以为一想浙江离林城那么远,以后干爹家有什事情要不要来去?不去的话有不仁不义之嫌。来去的话这路程也太远了些。他干脆婉拒。说自己八字硬,不宜认干亲。邵良义很迷信,不在提收义子的事。
但他还是把自己的本事,该教的不该教的,毫不藏私的教给了江以为。包括装修中的各种门道和猫腻。让江以为如梦初醒,大开眼界。也把他从青涩一下子催促到成熟。从一个敦厚的少年,变得狡黠而圆滑。
两年后,江以为自己接生意,自己做老板,有了自己的人马,手下有七八个工人为他打工。石少溪就是他的顾客之一,石少溪分到单位宿舍楼,准备简单装修下作婚房。给人介绍找到江以为,两个好友在城里贸然相见,都不甚感概。
石少溪家住在石家寨,上学读书时每天都要从江家村经过。江家村的人每天清晨都会听到一个幼嫩的嗓音:江以为,读书去哩。如果哪天听不到这个声音,那一定是两个孩子吵架了,互相怄气,谁也不睬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