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宓因在宫里待了两月余,憋闷坏了,回到自己家后,只觉无比惬意。
袁氏见她这两月瘦了不少,气色也差了,便每日都让厨房变着花样给她进补,父亲兄长也日日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她是家中幺女,自幼受家人宠爱,这些本是最平常的日常,可自经历前世的家破人亡,再加这段时间在宫里养伤的小别,云宓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满足,十分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心情轻松自在了,身上的伤自然也好的更快。虽才在家里将养四五日,可再进宫时,人已精神了不少。
皇后和温宜见她日渐好转起来,自然也高兴。云宓现在虽没有日日入宫教习温宜,但温宜却每日孜孜不倦地练习,甚至比以前更加勤奋,近来手心都被鼓槌磨出了一层薄茧。
“还有三个月就是父皇的寿诞,我想在万寿节为父皇演奏,贺父皇诞辰。”
温宜兴奋说道。
云宓点头赞同,“那公主想好演奏什么曲目了吗?”
“《兰陵王入阵曲》。”温宜脱口而出,“另外,我想请云姐姐的兄长做我的琵琶手。”
云宓一惊,她都不用想,她那位五哥定然不愿意。上回在奉天殿不过是当着帝后与群臣的面而迫不得已。
不由婉拒道:
“公主,宫廷有许多出色的乐师,何不就近找乐师合奏?!”
温宜却道:
“乐师哪有姐姐兄长弹得好,上回云五公子的琵琶可一直萦绕我心呢。”
云宓失笑。五哥的琵琶弹得是好,可要说宫廷里的乐师都不如他,她是不信的。不过是公主爱屋及乌罢了。
“可婢子兄长从未与公主一起习练过,届时只怕缺乏默契,难以相融。”
云宓继续婉言推拒,说的也是事实。她之所以能和五哥配合得如此好,不过是平日两人闲暇时在一起练习过无数次,方能达到那样的契合。
“这有何难,让云五公子跟姐姐一样入宫来跟我一起习练就好了。回头我就去跟父皇母后说。”
云宓颇感头疼,五哥现在是朝廷命官,有很多事务要忙,哪像她有那么多时间陪伴公主。
且以她对五哥的了解,他定不乐意入宫陪公主练习,且公主已是半大的姑娘,五哥又尚未婚配,若两人真在一起练习,必有损公主清誉,帝后也定然不会同意此举。只公主不谙世事,自是不会想那么多。
思及此,云宓只好委婉道:
“公主,如此只恐对公主名声不利。还望公主三思。”
温宜一脸懵懂地看着她,“什么名声不利?”
“男女有别。若婢子兄长每日入宫陪公主习练,必会引来旁人闲话,有损公主清誉。”
温宜一听这话,便也不出声了,难掩失落地道:
“那好吧。”
“谢公主体恤。回头可让皇后娘娘选一位最好的乐师来跟公主配合练习。婢子也会跟之前一样日日入宫陪伴公主。”
“可云姐姐的身体还未痊愈。”
“婢子已无碍了,乘车无任何影响。只不要使力便是了。”
温宜听她这番说又开心了起来,二人随去到皇后面前禀明要习练乐曲为圣上贺寿之事,皇后见温宜有如此孝心,自然很高兴,当即让人去挑了一位乐师过来。
乐师一来便拿出了《兰陵王入阵曲》的曲谱,开始和温宜对谱对节奏,云宓则在一旁陪着指导,直到酉时将近,方告辞离宫。
刚出了东安门,尚来不及蹬上自家马车,便有一青年男子走至面前来朝她揖道:
“叨扰云姑娘了,小人乃周家长公子长随冬阳,我们公子想请云姑娘借一步说话,不知云姑娘可否方便?”
冬阳云宓岂会不认得?!是周砥出门时常常带在身边的。她瞥了眼冬阳身后高大冷清的城墙根下,一道熟悉的轩昂身影独自立在那里,视线正朝向她这边。
她想也没想地答道:
“告诉你家公子,男女有别,不方便。”
说罢便转身朝自家的车驾行去,还未及上车,身后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磁沉嗓音:
“云姑娘是真的不方便,还是怕见到我周某?”
云宓骤然停了脚步,尽管知道他这话是故意激她,但还是回了头,便见那人已来到她身后,离她不过十步的距离。
云宓不禁笑开来,“我倒是很好奇,以往避我如蛇蝎的周大公子,今日何故会主动找上我?难不成是为之前圣上与皇后娘娘要为你我赐婚一事来兴师问罪?!倘若是,就不麻烦周大公子开口了,我可以解释。那次并非我在背后请求,圣上与皇后在做此决定时我并不知情,不过是一个误会,我也及时阻止了这场闹剧,还望周大公子见谅。我云宓以往年少不知事,痴恋周大公子实在不应该,以后再不会了,还请周大公子放一百个心。”
一旁的冬阳听见这话不由神情一震,之前这位云姑娘是那样喜欢他家公子,刚才自己跟她说公子来找她时,他原以为她会兴高采烈地跟他过去,岂料她一脸抵触地拒绝了,当时就觉得奇怪,原来是她的心已不在公子身上了。
女人的心还真是善变。
冬阳正想着,便见自家公子朝他使了个眼色。正准备回避,又见云家的车夫也在旁边,便走过去伸手搭住那车夫,从胸前掏出一点碎银子放到他手上,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小哥,姑娘与公子两个说话,我们就不要在一旁凑热闹了。”
云宓见冬阳把自己的车夫支走了,倒也不恼,周砥是什么样的人她还算了解,他这样的正人君子自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
何况他那样厌恶她,又怎会对她无礼?!
待冬阳和车夫走远,周砥注视着眼前乌纱青袍的女子,并没有接她先才的话,而是问道:
“温宜公主长年居于宫中,鲜少出宫,怎么会知道灯市口那个地方?是不是云姑娘跟她提起,并在岳学士生辰那天,带着她于市井闲逛?”
云宓一听他这话,顿时生怒,不客气地瞪向他,“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为了邀宠故意带公主去的灯市口,才让她遭遇纵马之祸?!”
“难道不是?”
前世温宜参加完岳府的饮宴,便直接回了宫,并没有遭遇谢子宸纵马之事。
这一世因为有她的陪伴,便有了此事,很难不让他怀疑这是她在背后主导。兴许她前世便知这一天谢子宸会出现在灯市口,而她于危急之时救下公主,以博得圣上与皇后对她的感恩,让帝后对云家更加信重,期望能仰仗着这份救命之恩躲过日后的横祸。
面对他的质疑,云宓又气又恼。
可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他眼里,她素来就是一个没脸没皮、耍小心机、不择手段之人。既如此,无论她说什么,也只会让他觉得她是在为自己开脱。
何况如今的她为何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清者自清。他怎么曲解自己,是他的事。
她转身就走,岂料背后的青年提了嗓音说道:
“既有幸重生,那便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唯有命在,一切才有可能。”
这两句话让云宓头皮一炸,蓦地回头,怔怔望着前世与她做了两年夫妻的男人。
他刚才说……重生?
周砥不顾她的惊愕,继续道:
“你怎么敢保证那双马蹄从你身上踏过去时,你还能活下来?更甚者,万一你失策,马蹄踩在公主身上,公主受伤或殒命,你作为陪同之人,又岂能躲过圣上与皇后的问责?!你虽有幸成功了,但你以为使这一出苦肉计舍命救下公主,待到云家被牵连时,圣上就能网开一面?你错了!自古帝王,但凡威胁到皇权的,哪怕至亲,也毫无例外。”
“你……”
云宓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砥立于原地直视她,这才回应她的愕然:
“不光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
云宓从惊愣中回过神来。
难怪他刚才会那样想她,他定是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凭着前世的记忆布出来的局,故意让公主遭遇纵马之祸,自己再去舍命救她,以图帝后的感恩之情。
脸上不由现出一丝苦笑来,“周翰林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那天除了我和几十名宫人侍卫,还有姚公公在。姚公公是皇后娘娘专门派去看顾公主的。以姚公公当时的荣宠,你觉得我能越过他左右公主的行径?!
我云宓虽算不上什么聪明人,可好歹历经一世,遭遇灭门惨祸,尝尽人情冷暖,你刚才所说的种种弊处,我哪怕再笨,也能想得到。正如你所说,我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自然得惜命。可当时的我别无选择。若公主殒命,我指定也活不成,帝后可能还会迁怒我的家人。若我和公主只能活一个,那个人绝不能是我。”
她当时想的是,即使她真的死了,还有父亲和五哥在,她相信父兄一定能让云家躲过那场浩劫。
接着她抬眸坦然迎视他的目光,继续道:
“有一点倒是被你说对了。的确是我曾在公主面前提起过灯市口这个地方。那时我初入宫,公主对宫外的世界很是好奇,便让我说与她听。我当时便顺嘴提了一下灯市口的热闹。谁曾想公主自此就记下了。这的确是我的错,我认。可你刚才说是我故意把公主引到灯市口去,这样的污蔑,我可承担不起。前世,我可不知道那一天谢子宸在灯市口纵马。”
那时她满心都是要嫁给他的欢喜,一心在家里备嫁,不再像从前那样出外闲逛,她哪会知道谢子宸那一天会出现在灯市口。
“还是谢谢你刚才的一番好意。请周翰林放心,我云宓,会比你更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重生,以后再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她转身上了车,留周砥独立于原地,视线从被她掀起又放下的门帘转至车窗口被风轻轻拂动的窗帘,只那窗帘始终没有被撩起。
青年的目光追随着缓缓离去的车驾,内心油然生出一丝愧意来。
是他误会了她!
女主进出宫的路线有进行过修改。从原来的“玄武门进出宫”改为东安门进出宫,看过原版的宝宝不要觉得前后不对哈,若有疑问,可返回第十章查看修改过的路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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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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