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细问之下小茗子才一五一十的将玉佩的来历说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福成站起来朝着玉茗的屁股狠狠的踢了一下道:“小兔崽子,拿了人家东西还赶快把药送过去!”
“是是,儿子这就去办。”
小茗子猜不透福成的意思,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又是哪里办出岔子了,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滚回来!”
福成忽然想到小茗子说情形,不仅仅是没有药,只怕处处都不成样子。
“哎,干爹,儿子又滚回来了。干爹还有什么吩咐?”
已经滚出去的玉茗又踉踉跄跄的滚回来,吓得脸色苍白,缩着脖子垂手而立。
福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想从里面掏点碎银子给玉茗,忽然手又停下来将钱袋子都丢给玉茗道:“看看程主子缺点什么,好好的给置办上。”
“儿子办事哪里能收干爹的钱?”
玉茗不敢接。
“给你你就接着,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更不能叫程主子起疑心,既要程主子舒舒服服的,亦要人不知道鬼不觉的。敢走漏一点风声——”福成身材魁梧,他一把揪住玉茗的衣领子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
玉茗整个人都是蒙的,任由福成把钱袋子塞到他的怀里。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太监在外面喊了。
万岁爷要见福成了。
陆香香得了空就扒着门口看玉茗的身影,心里七上八下的,倘或这太监拿了她的玉佩不办事情可如何是好。
她们身上再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吃了晌午饭还没有见到玉茗的身影,陆香香坐立难安。
她也不敢去寿康宫门口候着了,一来巴林氏太妃病重,宫里乱糟糟的,二来生怕等来的都是失望,恨自己怎么能那样草率,不该把抓药的事情托付给一个公公,要是她托付的是程太医,结果就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泪珠跟断了线的似的落下来,她抱住程碧云的手低声抽泣道:“主子,您不要丢下我。奴婢什么都没有了,奴婢在这个世上只有您,只有您了。如果没有了您,这死气沉沉的寿康宫奴婢一天也活不下去,只要您在,只要您在,我心里就有念想,我就有活头。主子您醒醒,您醒醒,你睁眼看看香香。”
她抱着程碧云回忆起种种过往,一边哭一边说,说她第一次见到程碧云时的情形,讲她如何去琉璃厂那边打听她的身份,说她的失落绝望也说她的希望盼头,讲她为了见她情愿给容特做妾,讲她如何阴差阳错去了大奶奶身边。
“主子,奴婢从始至终都只想走到您身边,奴婢不想跟着大奶奶,也不想跟着老爷,更不想跟着二爷,从始至终奴婢只想跟着您。天涯海角,刑部大狱,深宫牢笼,只要有您哪里都可以,只要您还活着。”
她从被卖起就奔着程碧云而来,后来经历了重重波折,终于到了她身边。
辗转反侧过,暗自落泪过,却从来没有绝望过。
不管她多么艰难,只要远远的看一眼程碧云,心里就有了无限的勇气。
现在深陷宫闱,但她们却在一起了。
她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她,她害怕的时候她揽她入怀使她免于恐惧,只要她在,她的勇气和活力就在。
如果她走了,她所期盼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就在这个时候陆香香听到外头也隐隐约约有了哭声。
陆香香吓的一个机灵,寿康宫的里哭声多,但大半都是在晚上,此刻青天白日的,除了她这样的伤心人,还有谁在哭?
她赶忙去试程碧云的鼻息,好在主子只是昏迷了。
她擦干眼泪,开了门走出来,见一个宫女苦着一脸带着哭腔道:“颖怡太妃娘娘殁了,请李太嫔去给娘娘举哀。”
那边李太嫔也已经哭起来了。
这宫里的分位最高的太妃竟然这么快就走了,她们刚搬到寿康宫的时候这里还有太嫔太妃伺候的人一百多人,现在已经死的不到一半了,五十岁以上的太妃太嫔和侍女已经没有了。
只有半年而已。
这里不是牢笼,这里是地狱的入口。
她回到屋子里擦干眼泪,替程碧云换一套绛紫色的衣裳,梳头戴花,收拾完毕自己也换了一套水蓝色干干净净的衣服,仔仔细细的将头发梳成堕马髻,将包袱里唯一的绒花戴上。
不管是国丧还是旁的,若是她们死了要穿的花红柳绿,下辈子投生的时候要光鲜亮丽的。
正在这个时候门帘忽然被挑开了,玉茗抱着药趁人不注意就溜进来了。
忽然看着陆香香这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头上那一朵已经旧了的绒花,怔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姑娘,这国丧还没有过,这鲜亮的衣裳也就屋子里头试试。药给你送来了,我顺手给你们程主子顺了一些银碳。”
玉茗可想不到是陆香香已经生了寻死的心思,只当她青春年少耐不住寂寞偷偷在屋子里穿漂亮衣裳。
药来了,陆香香的希望瞬间又回来了。
一死一生之间陆香香转换的也挺快,听到这玉茗说还带来了银碳,就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
“茗公公快坐。”
“得了,我先出去到颖怡太妃那边磕个头应个卯,姑娘你也赶紧换一套素色的衣裳。太妃去世,照规矩圣上亦要过来的,到时候都要过去磕头,叫人看见,凭白生出是非来,把你们程主子的衣服也换了。”
原来上午程大夫过来的时候太妃就已经无力回天了,程太医年轻不知道轻重,只顾着赶着回去复命,如今太妃没有了,他少不了亦有几分罪责在里头的。
好在太医院掌事知道事情急迫,听了程太医的诊脉判断早早的叫人禀告的皇后娘娘及贵妃娘娘。
他之所以来的这样晚,一是因为干爹的那番交代叫他头有点懵,花了点时间把事情顺清楚,再者就是拿了药,路上看到皇后的銮驾,要回避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銮驾,他一直没有敢冒然过来。
陆香香当然不知道,巴林氏颖怡太妃虽然无所出,但深得大行皇帝喜爱,分位又高,家世出身又好,地位非比寻常,她去世亦是一件宫里的大事。皇帝生母早亡,大行皇帝的两个皇后又早早去世了,本朝并无太后,尊巴林氏就是为了向满朝文武表示皇帝心里孝顺大行皇帝。
陆香香换好了衣裳收拾停当,刚好玉茗点卯磕头回来,请玉茗进来,千恩万谢。
“陆姑娘别忙着谢我,先要把程主子病治好才是。这银碳在屋子里的小炉子上都能用,你煎药也无需去膳房招人嫌。至于药罐子,我已经托人去膳房借了,等会就送来。我特意找程太医又问了,这药今个耽误了一会,熬出来赶紧给程主子喝了,两个时辰一次,今个就要把头一副要吃完。今晚你是不能睡觉的,要守着你们程主子看情形,如果还醒不过来,那事情就难办了,咱们一起想法子。”
干爹给了钱袋子,又说了那样的话,他算是机灵的人物,多少也知道干爹的意思了。
这样的差事想办好其实也是很容易的,银子开路,还有什么是不能便利的。
再者他跟膳房的人都相熟,不过略微给点银子意思意思而已。
陆香香听玉茗公公这样说心里很是惭愧,这公公真真是好人儿,想的比她还细致一百倍。
“看我糊涂了,公公想的这样仔细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
“救命要紧。”
程主子病着,她身份素来无人问津,巴林氏一直拘着宫里的人不叫她们接近程碧云,由着她自生自灭。
素日寿康宫的人都有意无意的远着她们主仆二人,最多只敢私下议论。她们不是先帝的嫔妃亦不是宫女,她们都知道。所以巴林氏殁了,寿康宫大殿里的管事姑姑刻意叮嘱过说不必知会她们二人了。
玉茗等到膳房的人送来了煎药的砂锅,帮衬着陆香香把药煎上了这才踏实了。
“陆姑娘你想想你们这边还缺什么东西,我给你送来点。”
事情都办到位,万一程主子醒不过来,干爹亦怪不到他身上。
但现在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这个程主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自己如果错过这个机会,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干爹福成是在御前走动,但御前一堆人精,自己无论如何也很难半路挤进去。
再者万岁爷可是有名难缠的主子,一贯不苟言笑喜怒无常,比大行皇帝冷酷一百倍,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伺候一旦有了差错那小命就搭进去了。
他的念头就是有干爹福成照着,却不要去御前,只在后宫这边混个好差事,他也收个徒弟干儿子,等到到了去西六宫的时候也有人惦记着。
“茗公公,实在不敢太麻烦您了。”
其实她们两个缺的东西岂止是一两样,从前山岚苑里程主子何等日子,那等富贵自在连十公主都比不上的。后来大牢里何等落魄,到了宫里两眼一抹黑,身无长物,要不是被褥太薄,屋子太冷,吃的太差,程碧云何至于病的这样重?
可是程碧云和陆香香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了。
茗玉一下就听出了陆香香的弦外之音,连忙说道:“陆姑娘今个给的那个玉佩实在是好东西,出去随便换一座略微偏点的四合院都行的。我也不贪你们便宜,想要什么只管说。”
想到这茗公公居然不贪,陆香香想了想就道:“要是能弄一床厚厚的被窝,这个冬天我们主子病好了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玉茗一听就明白了,他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子,阴沉沉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两床被子都是内务府今年的分例,棉花是新棉花,就是太薄了。
内务府也是看人下菜,寿康宫低阶嫔妃自然都是有就打发了。
见事情办妥当了,玉茗也不敢耽搁太久,悄悄的出门到正殿露个脸然后自然而然的离开了。
陆香香煎药,滤药,药好了就要喂药。
喂药就艰难了,因为程碧云不张口,实在喂不进去,用汤匙灌进去一勺又吐出来了。
伸手被窝里摸一摸,脚凉,腿也凉,一直冰到腿根上。
她的手都是颤抖的,药来了,程主子已经一天没有睁眼了。
她慌慌张张出去找人帮忙,李太嫔并不在隔壁屋子里,是去太妃殿里举哀,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其他人都去举哀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地上已经薄薄的一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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