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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白驹过隙(7)

一转眼,回家已经半个月了,维执的康复仍旧缓慢。

胸口总隐隐作痛,咳嗽、深呼吸,甚至只是轻轻坐起时,那种钝痛便仿佛从骨缝中渗出来,逼得他低声喘息,额角沁出一层细汗。

不过比起在医院,他的气色已明显好起来,至少脸上不再总是那种灰白的虚弱。

白日里,他大多卧床静养。广垣去上班后,老李便守在主卧陪着。

维执多数时候都在昏睡,醒着时也不多言,常常靠在窗边软塌上发呆,或是捧着床头的几本书慢慢翻阅。

他没用广垣给他的新手机。因为翻了一圈发现自己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联系的人,软件界面也陌生得厉害,便索性搁在床头当作座机。

反倒是老李,有时坐在墙角单人沙发上刷着新闻,见他眼神沉沉,便自顾自说起些闲话,缓缓填补屋中的沉默。

每天傍晚,天色刚暗,饭菜的香气便从厨房飘进卧室。孙姨准点做好晚饭,而广垣无论多晚回家,进门后第一件事,始终是去卧室看维执。

这几周里,维执断断续续烧了好几次。

高烧常在夜里袭来,烧得维执整个人昏沉不清。原本就难愈的伤口也跟着剧痛,神志模糊中,他辗转翻身,呼吸急促,发丝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老李看这情况主动提议从白班改成住家,搬进门口那间保姆间,夜里也能随时照应着。

有一晚,烧得尤其凶。

维执蜷着身不知陷入怎样的梦魇,眉头紧蹙,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广垣起初以为他在喊疼,凑近后才听清那些几不可闻的低语……

“我不疼……真的不疼……不吵你们……我不哭……”

“妈……别走,我不想一个人住院……”

广垣怔住了。

那声音极轻,像是一个小孩躲在角落里,哪怕浑身颤抖,也还在小声地说“我不疼”,生怕一旦哭出声就会惹来斥责。他忽然意识到,维执梦到的并不是眼下的病中,而是更早、更远的回忆。

也许是童年时,发些高烧,无人照料的夜晚。

也许是那些无人知晓的深夜,他咬牙挺过的痛苦。

梦里,维执终于低低地啜泣起来。不是嚎啕大哭,只是静静落泪,肩膀微微颤着,他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浸湿了半抱着他的广垣胸前的真丝睡衣,冰凉。

那一刻,广垣几乎窒息。他伸手抱紧怀里那副滚烫的身体,眼眶发涩:

“没事了……策策,你已经回家了,听见了吗?”

“不用忍了……”

他一遍遍说,好像他也快跟着碎掉,“我在这儿……你不用一个人了。”

屋里太静了,只有维执急促的喘息与梦境压出的压抑哭声,一声声,砸在广垣的心上。

那种疼,就像在他骨肉之间生剜。

维执的额头抵在他肩窝,脸烧得通红,发丝湿透,整个人仍困在梦魇中不肯醒来。广垣抱着他,掌心被高热灼得发烫,也不敢松手。

熬到夜深,维执才渐渐安静下来……

广垣轻手轻脚地起身,拉开睡衣领口,露出一截因抱着人而微微发烫的脖颈。他低声吩咐了老李一句:“李哥,帮我照顾下。”语气低沉,带着压下去的情绪。

随后走出卧室,走向书房。

门锁轻响,沉沉打开。

这段日子,他不在家时,一直都将书房门锁着。里面堆着维执的箱子,还有他从那座西南小城带回来的整理箱,他亲手把这些物品一点点打包回来。

第一个箱子打开时,里面是一摞摞旧书,封面泛黄,书页边缘卷着毛刺。有的是厚重的专业书,有的是读旧了的小说,还有几本书脊断裂、翻阅无数次的旧本。

广垣没有立刻动,他蹲在那里,一本本翻着……每一本他都熟悉,哪怕书页边缘已泛起斑点,他都记得维执看这本书时的表情。

有几本上头还有细密的笔记,干净、利落,字体和之前的维执本人一样节制却锋利。

除了书,还有生活用品——用了许久的旧闹钟、维执当年戴的手表,还有他从自己曾经的房子一同带去的碗筷,竟也细细收着,整齐地码在箱角。

广垣忽然意识到,维执把这些东西一并带走,不是因为舍不得旧物,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别的“家”可以留下它们。

他什么都带走,是因为没有地方留下……

广垣把能用的擦干净,码放进壁柜里,又把维执的工作日志仔细收好,重新塞进箱子最底层。

那一夜,他没有回卧室。坐在书房地上,静静整理箱子到天边至鱼肚白。

//////

第二天傍晚,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广垣早早回了家。

换了衣服收拾妥当,进卧室他第一眼就看见维执蜷在床上,靠着几个垫高的枕头,半眯着眼,半睡半醒。

“醒着?”广垣走过去,坐在床边,揉揉维执的头发,轻声问。

维执睁开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今天状态还算稳定,下午烧了一阵,吃了药后退了热,只是整个人依旧乏力得厉害。脸色苍白,唇色也淡得几乎透明,连睫毛都显得比平日湿软。

他靠在床头,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挣扎回来。眼神一时还有些发空,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上焦。

“昨天晚上……”他声音低哑,一开口便咳了两下,“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广垣不应,从床头拿起杯子,放上吸管,把温水递到他唇边。

维执接过,手却有些抖,水在杯中轻轻晃动。他只抿了一口,又靠回枕头,轻声说:“我不太记得了……做梦了么?”

广垣看着他,没说话,只抬手替他理了理额角湿漉的碎发。

维执没有追问。他垂下眼,像是隐隐意识到什么,却没力气细想。胸口还有些闷,呼吸不深就被拉扯得疼。他不自觉地蜷着身,像要把那钝痛藏进身体更深处。

“唉……好像……全身都散了架似的,”他呢喃一句,带着烧后初醒的疲惫和茫然,“太难受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像实打实地压在广垣心头。

广垣和清醒的维执说不出“已经没事了”那种话,太轻巧。

昨夜他几乎亲眼看着维执在梦魇里挣扎,满身冷汗地颤抖哭泣,又怎么能一句“没事了”就揭过去。

他只是伸手揉了揉维执的头发。

“别一直躺着,带你去个地方。”广垣换了表情,轻笑,眼神温和,“你回来这么久了,还没去过书房。”

维执怔了怔,点点头,像是听懂了。

广垣将轮椅推到床边,俯身,把维执从床上慢慢扶起……哪怕只是坐起这样简单的动作,对维执来说都需要咬紧牙关、几乎耗尽力气。

坐进轮椅里的时候,他额角已经渗出了一点汗。

广垣接过老李递过来的干净的毛巾,轻轻帮他维执擦了擦。

“疼了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一点无奈的疼。

推着轮椅往外走时,维执低头靠在椅背上……卧室外走廊很安静,孙姨已经做完了晚饭,室内现在只能听见轮椅轮子碾过地板发出的轻微声响。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广垣停下了。

他低头看了看维执,确认他还有精神,才弯腰轻轻推开门。

门缓缓打开。

落日的光从书房的落地窗外斜斜照进来,温暖而柔软,映在满墙的书柜上,把那些书脊泛黄、磨损的旧书照得发亮。

维执原本半垂着眼,这时慢慢抬起了头。

他愣在那里,像是没反应过来。

广垣推着维执走近其中一面墙,蹲下身,在他旁边低声道:“这面的柜里都是你的。”

维执眨了眨眼,神色一点点变了。

他似乎下意识想站起来靠近些,但身体太虚弱,只能动了动指尖,最后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勉强伸向最近的一排书。

指尖悬在半空,没有碰到,但又好像已经触到了。

书柜里,不只是书。

还有一些物品,相框,相册,学生证,工牌,红本皮的奖状,还有一个小小的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磨得短短的铅笔。

每一样东西,细碎又琐屑,却又真实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维执的眼眶一点点泛红。

“是我的?”他喃喃地问。

广垣没急着出声。他半蹲下来,陪着维执,一起安静地看着这些陈年旧物。

落日缓缓下沉,余晖在地板上移动,屋子里连心跳声都显得清晰。

维执迟疑许久,终于触碰了一本旧书,抽出来,指尖轻颤落在封皮上。

他翻开,看着陌生的书名,和自己的签名,喉结滚动,眼眶湿润,却又倔强地忍着。

“是我的吗?”

广垣抬起手,覆住了他的手背。

“是的,”他低声应道,“这些,全都是你的。”

维执指尖轻轻收紧,像终于在茫然无依的现实中摸到了一点真实。眼中那几滴泪终于悄然滚落,落在书脊上。

窗外晚风吹动树叶,光影浮动。屋内弥漫着安定的氛围……

等维执又翻动几本,广垣怕他情绪太激动,轻轻将维执抱到沙发上坐好,盖上毛毯,开了壁灯。

维执眨了眨微红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广垣。”

“嗯?”广垣坐在他旁边,侧头看他。

“你怎么……不早带我来看?”维执话语里带着一点点控诉。

广垣听了这话心头一软,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

“怕你受不了。”他说。

他起身从一旁柜子里抽出一本旧旅行相册,放在维执腿上。

“这也是你的。”

他回坐到维执旁边,打开相册。

第一页,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两个人背对着镜头,坐在海边的长堤上。

风吹得头发乱乱的,但肩膀紧紧挨着。

维执一眼就看呆了。

他伸出手指,慢慢地、很轻地碰了碰照片上的那个人……自己的背影。

又去碰旁边那个人。

“……这个是你。”他小声说。

广垣笑着,把维执的手轻轻握进掌心里。

“是我。”

“我们第一次一起去看海,结果风大得要命,拍这张照片还把手机支架吹倒了,你手机屏碎了,你说破财免灾,结果回来你就发烧了。”他低声念叨。

维执看着看着,嘴角慢慢弯起来,眼里闪着微光,又翻到下一页。

那是一张单人照。

广垣偷拍的。

维执蹲在沙滩边,身上是松松垮垮的白衬衫和及膝的浅色短裤,衬得他皮肤白得晃眼,阳光打在他侧脸,鼻梁干净,睫毛投下一小片柔软的影子。他正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螺壳看,神情认真得仿佛在鉴宝。

风吹动他微乱的发,海水的潮气贴在他裸露的小腿上,整个人清爽得像是被阳光泡软了,混着咸味的海风与少年感,一并扑面而来。

维执盯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嗓音低哑却认真:“……我好像很开心。”

广垣望着他,喉结轻滚,笑着应了一声:“那天你确实挺开心的,一整天都在笑。”

下一页,是一张维执端坐的自拍,头上戴着个很抽象的帽子,有点像生日帽,但是皇冠的位置换成了蜡烛两个字,看起来像话剧演员的道具……照片里的他眼睛清亮得过分。照片上还写了字,是维执的字迹,黄色马克笔写着:“生日快乐广总,您的蜡烛请查收!”

维执看了会,大概看明白后笑出声:

“我这是……”

一旁的广垣没笑,手指收紧在相册边缘。

“我的生日你都记得。”

他低声说这句话时,声音几乎听不清。

但维执听见了。

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到广垣脸上。

“……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难过?”

广垣没说话。

维执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衣角,又像是怕不妥,指尖顿住了:“我虽然忘了很多事情……”他顿了顿,“但我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有熟悉的感觉。”

“你以前一定对我很好。”

广垣的手慢慢握紧了毯角。

他侧头看着维执,心里又酸又甜。

“策策,”他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好的是你……”

维执回头看他,眼睛还亮着光,带着一点因发热微泛的潮红。

那一瞬间,广垣终于没能再克制。

他缓缓靠近,动作小心得像是怕惊着维执一样,手掌伸过去,贴上维执后颈,掌心滚烫,指尖却有点发抖。

他停顿了几秒,像在确认什么,又像是给自己找最后一个缓冲的理由。

然后才低头,轻轻吻了下去。

不是碰一下就走的那种吻,而是带着一点迟疑、又藏着太久的那种认真。小心翼翼,像怕吓到他,又像怕他退开似的,把这些天压在心里的那些话、那些不敢说的心疼,都一点点压进这个吻里。

维执的身体微微一僵,本能地想躲开。

可下一秒,他却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让他想留住这一刻。

他生涩却认真地回应着。

没什么技巧,只是轻轻张开唇,去接住那份温柔。

就像是在记忆全失之后,重新学会如何去爱人;又像是在漫长混沌的夜里,终于找到了归途。

广垣抱紧他,吻得越来越深,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出口。

维执的呼吸渐渐乱了,轻轻喘着气,手指抓住了身侧毯子的边角,指节发白,却倔强地没松开,也没推开。

广垣全都感受到了。

他眼眶发热,心疼得几乎发狂,却又不敢吓到他,只能更温柔地、耐心地吻他,哄他,像是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

空气一点点热了起来。

维执额头冒出一层细汗,然后身子软了下去,像是绷到极限的弓,突然就撑不住了的感觉。

广垣察觉到了……那不是情绪,而是身体出了状况。

他猛地松开人,声音发紧:“策策?”

维执睁着眼,却像是看不清他似的,睁着眼,还想坚持,可目光已经开始涣散,连呼吸都不稳了。

“策策?”

下一秒,维执整个人悄无声息地晕了。

广垣脸色倏地白了,瞬间抱住了他,低声喊他的名字,声音发颤:“策策?!你别吓我!”

几乎在同一时间,客厅的监护系统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提示心率异常。

护工老李听见动静,飞快从客厅冲了过来……

“广总,小丁怎么……”

他连门都没敲,刚推开书房门,就看见维执整个人软倒在广垣怀里,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老李,快!拿药——氧气也带上!”广垣嗓音带着一丝颤,语气前所未有的急促。

老李一听这动静,连声都没回,转身就去拿药和氧气枕。再回来时,手脚麻利地一边处理一边忍不住嘴碎开了:

“我说您俩到底干什么了?!小丁下午还发着烧呢,广总……哎哟,您也是个大人了,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啊!”

广垣耳根烧得通红,哑着嗓子回:“……下次注意。”

“下次?!下次您干脆把他住进医院单间吧!”老李气得直跺脚,“年轻人恋爱可以理解,但咱得讲究场合吧!他心脏病还没好呢,烧还没退干净呢,您这……唉!”

尽管嘴上不停,老李手上动作却快又稳,熟练地给维执接上氧气。几分钟后,监测仪上的数值终于缓缓回升,情况趋于平稳。

广垣低头抱着他,手掌轻轻揉着他胸口,近乎哀求:“对不起……策策,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又过了一会儿,怀里的维执终于有了点反应,睫毛轻轻动了动,嘴角微张,发出一声低哼。

广垣赶紧俯身在他耳边,低声哄着:“没事了……别怕,我在这儿。”

老李一边盯着数值,一边还没完:“广总,您真得悠着点啊。他是真有病,是真病啊!我也年轻过,您俩这是干嘛啊?我也年轻过,但广总,打啵儿你得分时候啊!”

广垣低着头,耳尖烧得更红了,连声都不敢吭一个,半点不敢反驳。

倒是怀里的维执,在半昏半醒间,迷迷糊糊地低声唤了一句:“……广……垣……”

那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捅破了广垣心口那层壳。

他眼眶瞬间一热,几乎是本能地抱紧了怀里的人,把脸埋在他颈侧,低声道:

“我在,别怕。”

他只觉得……

被老李骂一千句,一万句,都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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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白驹过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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