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你要来吗?”
出了住院大楼,李盈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当头一问,章泉沉思一瞬,选择撒谎。
要是被李盈知道他和罗泊又搅在一起,还是罗泊单方面的纠缠,李盈恐怕能提着菜刀冲到罗泊家门口。
只是他这边话音刚落,李盈那边传来两声敲门声,李盈语气嘲讽:“章泉,你有几个家啊?”
章泉没来得及回话,忙音传来,他剩下的想要询问李盈房子门锁的事尽数被咽回肚中。
放下手机,章泉抬头打量起自己这是走到了什么地方,他先是看到了三个大字——吸烟区。脑袋一晃,看到相距不远的地方竟然是母婴室。
能把母婴室和吸烟区安排这么近,这医院质量如何可想而知,章泉又想到了楼上的刘钰。
但也只是想想,刘钰不喜欢他,从小便是,章泉就是舌灿莲花她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现在的章泉跟半个哑巴没差。
章泉打了投诉电话,等待的时间他从吸烟区转到母婴室旁边,没成想看见了一道鬼祟的影子。
先天有着力量优势的男人有时候比鬼还可怕,章泉咳嗽两声,那人听到动静看过来,见是个男的便贴着墙边走远了。
但是章泉不敢掉以轻心,打完投诉电话,直到母婴室里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他才收回视线。
走出来的年轻女人看见章泉站得离母婴室这么近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孩子护在身后。
章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卷毛小孩,他皱皱眉头,心道不会这么巧吧,下一秒就看见小男孩儿古灵精怪地从女人身后探出头来,指着章泉。
“得得!得得!”
声音极其兴奋,章泉想转身就走。
女人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她还穿着高跟鞋,抱起来这么个两三岁大的小鬼头略显吃力,她柔声细气问:“锦玉认识这个哥哥?”
小男孩猛猛点头:“和舅舅一起!”
就在女人看回章泉打算说什么的时候,章泉平静地打断他,指指不远处,道:“刚才有个男人在这里徘徊,鬼鬼祟祟的,你走这边大路吧,注意安全。”
说完就走,背影很冷酷。
直到章泉走出医院,耳边隐隐还回荡着那小男孩儿的魔音——得得!得得!
章泉缩在口袋里的手指动了动,他烦躁得想吸烟。
回到家里,李盈已经不在了,章泉先叫了换锁师傅过来一趟,然后把各个房间的钥匙从门锁上取下悉数塞进床底,这才平稳了思绪。
他站在阳台吸烟,空出的那只手拿着手机,屏幕仍旧显示着电话无法拨通,李盈又生气了。
李盈的脾气没有改变一点儿,依旧是风风火火,生气就不理人。
之后几天章泉的快递都到了,所有行李被分门别类整理好,再把纸箱扔下楼,整个房间看起来还是空落落的。
罗泊夜袭后的第三天,章泉的黑名单里增加了十六个陌生号码,都是罗泊打来的。
铃声再一次响起,依然是一串没有命名的号码,章泉默念一遍接下,电话那头是章家洞的声音。
章家洞喊他回去吃饭,章泉只当没听见,冷硬地转移了话题。
“她的手术定在什么时候?”
章家洞声音一顿,他古怪地笑了,嗓子像是被胶黏住,并不清晰的笑声从中挤出来。
“你还会关心她啊,那你就不知道她的手术都是罗泊安排的?你现在把罗泊拉黑了就不怕他一气之下断了你妈的生路吗?”说到最后章家洞已经带上了怒音,粗重的呼吸声传进章泉的耳朵。
章泉默然片刻,诚心发问:“你是干什么吃的?”
他挂断了电话,心下思忖明天要起早再去医院看望一次刘钰。
夜色四合,站在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向下眺望,很容易产生无边孤寂之感,章泉凝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很慢很慢地跪下去,将头深深埋下,感受着脊骨向下弯折时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消息,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用短信交流,章泉只以为是月底话费结余,并没有管他。
就这样跪坐很久,章泉又想起李盈,这才勉强打起精神起身,摁亮手机,他才注意到那条消息。
以及那串无比熟悉的号码。
【九月三十日上午七点手术开始。】
章泉翻来覆去将那句话看了很多遍,整整一个晚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第二天他起了大早打车去医院,进了医院却恍然觉察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走。
手机坚硬的棱角硌的他手心发痛,他找到值班护士问路,刚吐出两个字身后却传来一声试探的——
“章泉?”
嗓音清润,一如多年以前他耐心开解章泉的样子。
男人向前走来,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好久不见,伯母正在做手术,你跟我来吧。”
江逸远虽然被认回章家,但他坚持不改名字不改称呼,章父在家里独裁惯了,对他却别无他法。
他带着章泉到了手术室附近,这里很空荡安静,手术室门牌看起来很普通,手术室的大门也很普通,但章泉知道,里面是在他生命里书写下众多笔画的人。
“伯父腿脚不便赶不过来,这里有马扎,你可以坐下休息。”
军绿色小马扎只有一个,孤零零贴靠着墙边,章泉没有跟江逸远客气,或者说他现在心思很乱,对江逸远的话没有摄入进去几个有效的字眼,对方一指,他就晕晕乎乎坐下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章泉低垂着头,能感受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徘徊在他头顶,他因此更深地垂下头,后脖颈下的骨头凸起成一道倔强的弧度。
“你是看到昨天的短信过来的?”
章泉舔了舔干燥的唇:“……不是,章家洞告诉我的。”
“这样啊,”江逸远点点头,依旧凝望着他黑亮的发丝,“这几年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
“还好。”
“听伯父说你回来没有带多少行李,是还打算回去吗?”
章泉僵硬地点点头。
话题就此打住,因为有人踩着急忙的步子过来了。
甫一听到那暴躁的声音,章泉和江逸远都拢起了眉头,江逸远背对章泉调整好表情迎了上去,问:“罗泊,你怎么来了,你身上还有伤,而且公司不是有事吗?”
罗泊心思不在他身上,声音有些重:“公司那些老废物是吃白饭的?什么事都往我面前推还要他们有什么用。”
他搡开江逸远,单手整理了下得体的西装领口,脚步恢复从容,直直走到角落的章泉面前,跺脚开口:“跑啊,怎么不跑了?”
话音落下,章泉唰得站了起来,要不是罗泊躲得快就要被他撞到下巴。
章泉一声不吭往外走,罗泊没有抓他,只是阴阴笑着跟在他后面。
江逸远见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眼神久久没有收回,半响,他一脚把墙边那个小马扎踢出了很远,助理恰巧在这时候回来,马扎翻滚到他脚尖,他瞪着眼睛看向江逸远。
“总经理……”
江逸远向他虚虚扫视一眼,笑了一下,颇有些气力不足,道:“抱歉,刚刚脚滑。”
哪种脚滑能直接把铁制马扎踢废啊,助理眼观鼻鼻观心,推推眼镜只道:“总经理,我们和美国RM集团的交涉有眉目了。”
……
章泉走出医院大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独臂流氓也不再控制自己跃跃欲试的手了,一把拽住章泉手腕,他嘲道:“还拉黑我,欲擒故纵的戏你也该收收了,今天跟我回家。”
章泉默然不语,他今天穿了件黑漆漆的运动外套,照例是拉链拉到最顶,和冷白的肌肤对比鲜明,嘴唇因为用力抿紧而充血。
又在他跟前犯哑巴病了,罗泊一只大手罩住他脖颈,拇指指腹逐渐收紧。
他在等章泉妥协开口,只是别说开口,章泉在他手下就是一丝一毫微弱反抗都不见有。
等章泉额角青筋浮现,有路过的行人见此问了句。
“你俩干啥啊?”
罗泊迅疾收了手,大手摸了摸章泉后脑勺,笑道:“大爷,两口子闹别扭,你别掺和。”
遛弯儿大爷背着手眼神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扫射一通,边走边嘀咕:“看见两个神经病。”
神经病本人自我感觉良好,章泉不回应他但也没有立刻走开,人来人往的接头他腆着脸往章泉身上贴。
章泉冷眼看着,等一辆比亚迪停在身前,他抬脚便走,罗泊却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往回扽:“你干嘛去?”
章泉没回答,抬脚狠狠踩了他,甚至还反复碾磨,痛苦席卷大脑,罗泊当时竟无端生出一个念头,那天晚上门边撞在他脚上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疼。
一愣神的功夫,章泉上车跑了,那司机可能是觉得在执行什么紧急任务,载着人蹭得驶远了,只留给罗泊一串车尾气。
他侧过身咳了几声,后退几步避开不新鲜的空气,手机铃声袭来,罗泊边咳嗽边骂,掏手机的时候看见小臂石膏上幼稚的涂鸦皱死了眉头。
“说。”
“又换锁了?他不是前两天才换过?这又不重要,有密码告诉我密码,有钥匙递给我钥匙,不是,这也要我教?”
电话那头的人话音越来越低:“老板,章先生这次换的门锁是指纹加人脸。”
半响,罗泊轻笑一声:“那就去想办法,就是去消防大队借云梯你也得把我送上去。”
“行了,处理好了给你加工资,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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