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蛰醒来前的一小时,沈砚清突然动了。
他不再是那座凝固的雕塑。他缓缓从椅子里站起身,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观察窗内依旧沉睡的身影,然后转身,沉默地离开了病房门口。
他没有回自己的病房,而是走向了基地深处的生活保障区。他的步伐很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丈量过无数次的精准。
他先是去了厨房。这个时间点厨房空无一人。他打开储物柜,精准地取出了燕麦、一小罐蜂蜜,以及几样林惊蛰身体目前能接受的、温和的食材。他没有看任何食谱,动作却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开始安静地熬煮一小锅粥。火候,时间,配料的比例,都控制得恰到好处。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小的气泡,散发出清淡的米香。
接着,他去了物资申领处,用自己尚未被完全冻结的权限(什么时候锁我就不知道了),领取了一套全新的、质地柔软的常服,是林惊蛰惯常穿的尺码和颜色。他仔细检查了标签,确保不会摩擦到可能还未完全愈合的皮肤。
然后,他回到林惊蛰的病房外,但没有再坐下。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最忠诚的卫兵,又如同一个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囚徒。他微微仰头,闭上眼睛,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内心的倒数。
他的异常举动引起了值班护士的注意,报告给了叶听雪。
叶听雪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沈砚清站在门口,周身笼罩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期待与恐惧的沉寂。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病房内监护仪的数据——林惊蛰的脑波活动正在发生显著变化,某些指标正在逼近苏醒的临界点。
“你……”叶听雪刚想开口。
沈砚清却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极轻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扇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道已经淡去的戒痕。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知道”。
或许是源于某种超越理性的直觉,或许是源于对林惊蛰身体状态深入到极致的了解,又或许……是源于那枚曾经连接他们、如今虽已取下却依旧残留着某种共鸣的戒指。
他只是在那里等待着。
准备好温热的粥,干净的衣服,以及……一颗悬在深渊之上、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心。
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神迹降临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屏息等待着那个注定会改变一切的瞬间。
当林惊蛰睁开眼时,第一个感知到的不是光线,而是萦绕在鼻尖的、极其清淡的米粥香气。
视野从模糊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熟悉的金属顶棚,以及旁边监护仪规律跳动的绿色数字。身体的感知如同潮水般缓慢回归——躺在柔软床铺上的触感,静脉输液带来的细微凉意,还有喉咙深处干涩的灼烧感。
他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意识如同碎片般重新拼合。那些混乱的梦境——李尔王的暴风雨、十七岁自己的微笑、虚假的暖光与冰冷的警示——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的是更为沉重、却也更为清晰的现实。
他极轻微地偏过头。
然后,他看见了门口的那个人。
沈砚清就站在那里,逆着走廊的光,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穿着病号服,外面随意罩着件外套,手里并没有端着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已经站成了永恒。当林惊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箭矢击中。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隔着那扇敞开的门,无声地对视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张力。没有预想中的愤怒爆发,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有冰冷的无视。林惊蛰的眼神很平静,是一种经历过极致混乱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场漫长的梦境中燃烧殆尽了。
而沈砚清的眼神则复杂得多,有小心翼翼到极致的紧张,有深不见底的愧疚,有失而复得的微光,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等待。他像是将自己完全摊开,等待着最终的审判,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良久。
林惊蛰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刚苏醒的力气,身体有些脱力地晃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门口的沈砚清下意识地上前半步,伸出手,似乎想要搀扶。
但他的动作在接触到林惊蛰平静无波的目光时,猛地顿住了。手臂僵在半空,然后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收了回去,垂在身侧,手指蜷缩成拳,指节泛白。
林惊蛰自己靠着床头坐稳了,他的视线掠过沈砚清,落在了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碗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燕麦粥,旁边叠放着一套干净的衣物。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门口那个如同被钉在原地、连目光都不敢再与他对视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因长久沉睡而沙哑干涩:
“……水。”
只是一个简单的字。
沈砚清却像是听到了特赦令,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去倒水。他的背影,写满了仓皇与卑微。
林惊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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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此处为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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