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尔王》茧房·温柔冢
当林惊蛰踏进《李尔王》那片熟悉的、弥漫着绝望与父权崩塌气息的荒原时,狂风裹挟着沙石击打在他身上。这一次,他没有抵抗叙事洪流,任由李尔王的苍老躯壳包裹住自己,意识却如同出鞘的利刃,精准地刺向茧房最核心的异常点。
在暴风雨与疯狂的遮蔽下,他找到了——那不是预想中失控的AI或恐怖的怪物,而是一段被小心翼翼封存、近乎透明的意识碎片。
是二十四岁的沈砚清。
他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眉眼干净,笑容温和,没有后来那些偏执的阴影,眼神清澈得像林惊蛰记忆里最初的星空。他就站在荒原中央,周围是呼啸的悲剧,他却自成一片宁静的绿洲。
这个沈砚清会因为他超额完成训练偷偷带他去天台看人造极光,会把他后颈的二进制疤痕叫作“小星星”,会在每个意识接入实验后握着他颤抖的手哼走调的歌谣。
“我的阿蔚……”他开口,声音是林惊蛰久违的、带着暖意的温柔,像春日融化的雪水,“辛苦了……”
林惊蛰所有准备好的冰冷质问、凌厉攻势,在这一声呼唤面前,瞬间土崩瓦解。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美好的、不真实的幻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哽住。
这就是沈砚清藏在这里的秘密。
不是武器,不是阴谋,而是……他自己都不敢再面对的、最初的那份爱意。
他将最干净的自己封存在这里,像保存一颗琥珀,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只是为了在彻底疯狂后,还能留下一点证明——他曾经,那样纯粹地爱过一个人。
“跟我回去。”林惊蛰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向前伸出手,试图抓住那片虚幻的温暖。
二十四岁的沈砚清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愈发透明,如同阳光下即将消散的晨雾。
“回不去了,阿蔚。”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着无尽的怜惜和一丝释然,“那个会好好爱你的沈砚清,早就被我弄丢了。”
他向前一步,虚影般的手指轻轻拂过林惊蛰的脸颊,触感冰凉,却带着灼人的情感。
“能再见到你,真好。”
“以后……要好好的。”
“别怕…”沈砚清用鼻尖蹭他突跳的太阳穴,“我永远…”
话语戛然而止。
他的身影彻底碎裂成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尘埃,如同星屑般,融入了《李尔王》永恒的暴风雨之中,再无踪迹。
林惊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只触及到一片冰冷的虚无:
“回来…”
林惊蛰指尖还残留着虚幻的触感。枕边静静躺着枚金属残片——是当年沈砚清送他的怀表齿轮,内侧刻着早已失效的承诺:
“以逻辑之名,爱你至熵寂”
有些温柔比任何暴力都残忍。
因为它让你在举起复仇的刀时,
先割伤了自己。
荒原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李尔王无尽的悲号。
他除掉了沈砚清最后的“退路”和“慰藉”,却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快意。
心口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那个最好的沈砚清,在他面前,亲自选择了永恒的消散。
而他,连挽留的资格,都早已被自己剥夺。
讨债讨到最后,竟成了亲手埋葬最后一点温存的帮凶。
林惊蛰闭上眼,任由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某些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
当二十四岁沈砚清的虚影彻底消散在风雨中时,林惊蛰一直紧绷的、用以维持绝对理性的那根弦,铮然断裂。
他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徒劳地停留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那片虚幻意识碎片最后一丝冰凉的触感。李尔王的疯癫咆哮和暴风雨的怒吼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世界在他周围急速褪色、坍缩,最终只剩下心口那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洞。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滚烫地滑过他被风雨打湿的冰冷脸颊。一开始只是无声的滑落,随即变成了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颤抖。他试图咬紧牙关,将那不合时宜的软弱咽回去,却只是让喉咙发出更破碎的哽咽。
他无措地站在那里,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讨债?他讨回了什么?
他逼得那个曾经视他如珍宝的人,连最后一点干净的念想都亲手打碎,在他面前化为乌有。
“沈…砚清……”
这个名字第一次被他带着如此清晰的哭腔念出,混杂着雨水,变得模糊不清。他抬起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痕,却越抹越多。
那些被强行压抑了太久的委屈、愤怒、不甘,还有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埋的爱与依赖,在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防线。
他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算无遗策的首席,也不再是那个能够面无表情下达残酷指令的“改写者”。
他只是一个弄丢了最重要东西、却连该如何悲伤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在《李尔王》这片象征着命运残酷与人性悲剧的荒原上,林惊蛰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雨水冲刷着他的泪水,却洗不尽那弥漫心头的巨大悲伤与无措。
他赢了这场博弈吗?
不,他输得一败涂地。
他亲手逼死了那个会温柔唤他“阿蔚”的沈砚清,也亲手扼杀了自己内心最后一点关于“回去”的渺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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