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舵轮像捕兽夹般猛地收紧，铁齿咬入他的手腕。
江妄言扑来，消防斧带着破风声劈下，强行撬开锈死的金属。
斧刃险之又险地擦过林惊蛰的颈动脉，带起一阵冰冷的死亡之风。
两人在剧烈摇晃、仿佛正在解体的幽灵甲板上对视，江妄言领口那枚船锚徽章不知何时渗出了浓稠的、石油般的黑色血液，顺着他的锁骨流淌。
“阿…阿蔚…我…”江妄言的话被骤然袭来的管水母触须打断。
那些发光的、看似柔软的胶质体如同有生命的绞索，缠住他的腰腹和喉咙，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他拖向黑暗的海底。
不远处，一面未碎的镜子里，他的倒影正在疯狂地点头，仿佛无比赞同这溺毙的命运。
尼摩船长高踞于一座由完整鲸鱼颅骨制成的王座上，森白骨骼上刻满古老的航行诅咒。
他冷漠地看着裴昭以近乎自毁的凌厉刀术，刺穿了自己那个被剑贯穿的镜像的喉咙。镜像碎裂的瞬间，裴昭本人也闷哼一声，喉头涌上腥甜。
“很痛吧？”船长抚摸着鱼叉上装饰的、早已干枯皲裂的殖民者头皮碎屑，声音里有一种被时间磨砺得光滑无比的痛苦，“但这比不上他们为了‘科学研究’，在我妻子仍有呼吸的胸腔被剖开时，博物馆里那些文明观众们热烈的掌声。”
裴昭突然调转刀尖，狠狠刺向自己右臂早已骨折的旧伤处——那里皮肤下的增生组织正不受控制地蠕动，长出尖锐的、珊瑚状的骨刺，几乎要破体而出。
剧痛带来了瞬间的清明，他看清了：所有镜像都不是简单的幻觉，那是沈砚清用从他们记忆中窃取的痛苦碎片捏造的诱饵，意在催化他们的自我毁灭。
与此同时，小柒的机械臂发出过载的嗡鸣，突然自动解体，零件如金属蜂群般飞舞，又在瞬间于空中重组，变形为一架锈迹斑斑却杀气森然的捕鲸枪。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枪口已自动瞄准王座后方那面最巨大的、映着尼摩船长枯坐身影的镜子，能量汇聚，轰然发射。
镜面炸裂，不是碎片，而是如玻璃雨般泼洒。后面藏着的暗格暴露，一张陈旧的、泛黄的标本标签缓缓飘落：
【物种：智人（女性）
采集地：安达曼群岛
收藏编号：NM-1887
备注：妊娠四月，胎儿已取出另行封装】
尼摩船长的咆哮声不再是人类嗓音，混合了鲸的悲鸣、钢铁的断裂与火山喷发的轰鸣，震碎了周围所有的玻璃——罗盘镜、舷窗碎片、甚至管水母发光的卵囊，都在声波中化为齑粉。
森林开始崩塌，仿佛支撑它的怨恨被抽空。珊瑚粉碎，沉船化为木屑，构成世界的物质正在失去形态。
林惊蛰在混乱中失重下坠，落入一个突然出现在海底的、舱室大小的玻璃标本罐中。
罐壁并非透明，而是贴满了无数张用细致工笔画就的胎儿解剖图，血管神经网络清晰可见，如同邪恶的星图。
沈砚清站在罐心，正优雅地将最后一颗鹦鹉螺眼球安装进一具由黄铜、珊瑚骨和某种生物皮革拼凑成的机械婴儿眼眶中。
“这才是船长真正的心脏，引擎的核心。”他举起那具无声息的婴孩，它的肚脐处连接着一条由《海底两万里》书页紧紧卷成的脐带，纸页上文字蠕动。“他未出世的孩子，被制成标本，与这艘复仇幽灵船的动力核心永恒绑定。”
罐外传来尼摩船长鲸歌般的悲鸣，那声音直接撕裂精神。
巨大的鲸骨鱼叉劈开强化玻璃，原油般浓稠的黑色眼泪从船长面具下滴落，砸在机械婴儿冰冷的脸颊上，留下灼烧的痕迹：“他们说我妻子是‘未开化的物种’…连我的孩子，都只是‘值得收藏的稀有品’…”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林惊蛰猛地挣脱束缚，冲上前从沈砚清手中抢过那具机械婴儿。
他不顾那婴孩身体的冰冷诡异，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上婴儿的额头。
他后颈的疤痕灼热发亮，皮肤下浮现出复杂如宇宙法则的贝叶斯定理纹路，那光芒透过皮肤，印在了婴儿空白的额头之上。
“概率和仇恨一样，可以计算，也可以被改变。”林惊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悲悯，“仇恨不该被继承。”
机械婴儿猛地一颤，睁开了双眼。它的瞳孔不再是鹦鹉螺的幽绿或机械的冰冷，而是某种从未在深海中出现过的、纯净而温暖的珊瑚色，仿佛初生的朝阳。
海底森林开始了逆向生长。抓挠的骨爪缩回，变回静默的白骨；倾覆的沉船木板倒飞重组，还原为木材最初的形态；发光的管水母收回触须，缩回一颗颗搏动着的发光卵囊，如同星辰回归母巢。
尼摩船长跪在复原的、此刻散发着柔和生命光晕的婴儿面前，他肩头的鹦鹉螺眼球“噗”地一声轻响，碎成了细腻的粉末，随风（或是随水）消散。
那柄嗜血的鲸骨鱼叉，也从尖端开始风化，变为一堆无意义的碎屑。
“好感度逆转！红方70%/黑方30%！”小柒的硬币自动播报，声音夹杂着剧烈的电流杂音。
沈砚清的身影出现在即将彻底消散的王座旁，脸上挂着那抹永远游刃有余的轻笑。
他打了个响指，引爆了早已埋在船长座椅下的高能炸药。
轰隆。
爆炸的冲击波将一切掀飞。
“游戏继续。”沈砚清在爆炸火光中向后坠入重新汹涌灌入的海水，仿佛被深渊拥抱。他抛给林惊蛰一件东西——一枚闪烁着古老光泽的鹦鹉螺化石。“下次见面...该轮到你追猎我了，”
“林。医。生。”
潜艇冰冷的最终通告在所有人耳鸣的脑海中响起：
【红方暂胜】
【尼摩船长转化为中立单位】
【黑方获得「胎儿标本」关键道具】
林惊蛰倒在血泊与海水混合的冰冷中，艰难地攥紧那枚化石。
螺壳内侧，刻着一行几乎被岁月磨平、但仍可辨认的小字：
"林蔚，我们都是被剖开展览的怪物"
大概就是托雷斯海峡搁浅我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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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仇恨不该被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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