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湿润气息。我踩着还有点积水的小路往教室走，鼻子塞得厉害，喉咙也又干又痒。昨晚淋了雨，果然有点着凉了。
刚进教室坐下，前桌陈晨就吸着鼻子转过来：“哟，宋南初，感冒了？声音跟破锣似的。”
我清了清嗓子，还是哑：“嗯，有点。”
“活该！谁让你昨天逞英雄淋雨回来。”林瑟抱着作业本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眼神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啧啧，脸都白了。吃药没？”
“没，小感冒，扛扛就过去了。”我翻开物理书，头有点沉。
“扛什么扛！”林瑟翻了个白眼，凑近压低声音，“秦主席要是知道你病了还硬撑，啧……”他故意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揶揄明晃晃的。
正说着，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秦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文件夹，似乎是刚开完晨会。他径直走向讲台，把一份通知贴在公告栏上。
“校运会报名开始了。”他言简意赅，声音不高，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项目表在这里，体育委员组织一下。”
说完，他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掠过我的位置时，似乎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咳嗽了两声。
秦戈没再说什么，走到他自己的座位坐下。林瑟用手肘捅了捅我，用气声说：“看见没？秦主席刚才看你了！肯定发现你病了！等着吧，秦氏关怀马上送达……”
我懒得理他，只觉得头更晕了。上午的课听得云里雾里，笔记都记得歪歪扭扭。
午休铃一响，我没什么胃口，趴在桌子上想眯一会儿。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
抬头一看，是秦戈。他站在我课桌旁，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药盒和一个保温杯。
“吃了。”他把药盒和杯子放在我桌上，语气还是一贯的平淡，没什么起伏。
我愣愣地看着药盒上“感冒灵”几个字，又看看那个熟悉的保温杯——是之前他借给我喝水的那个。
“我……我没事。”我下意识地想推拒。
“嗓子哑了，额头有点烫。”他直接打断我，陈述事实般地说，“药，一天三次。水，多喝。”他点了点保温杯，“杯子洗干净了。”
我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暖。原来他注意到了。
“谢谢。”我小声说，拿起药盒。里面药片都分好了，用那种小小的分装袋装着，一次一袋。
“嗯。”他应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林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脸“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拿起药盒看了看：“啧啧，秦主席牌爱心感冒药，效果肯定加倍！赶紧吃赶紧吃！”
我拆开一小袋药片，就着秦戈保温杯里的温水吞了下去。水是温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被洗刷得很干净的保温杯内壁的味道，几乎闻不到他平时那股松木香了。但不知为什么，喝下去，喉咙似乎真的舒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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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班主任老刘突然进来宣布：“校运会4x100米接力，我们班还差一个男生名额！谁想为班级争光？”
教室里一片沉默。短跑接力是个体力活，还考验配合，大家都有点怵。
林瑟眼珠子一转，突然举手：“老师！我推荐宋南初！他体育课百米跑得可快了！”
我吓了一跳，差点被口水呛到：“林瑟你……”
“还有秦戈！”林瑟像是嫌不够热闹，又补了一句，“秦主席体能好，有他在最后一棒，稳赢！”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和秦戈身上。秦戈从题海中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林瑟一眼，又看向讲台上的老刘。
老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好！秦戈，宋南初，就你们两个了！加上体育委员张强，还有……陈晨！就你们四个！好好练，为班争光！”他一锤定音，根本不给我们拒绝的机会。
我简直想掐死林瑟。秦戈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
放学后，我们四个被体育委员张强拉到操场训练。夕阳把跑道染成橘红色，空气里还残留着白天的热度。
张强是个实诚的体育生，干劲十足：“来来来，先分棒次！我跑第一棒，启动快！陈晨第二棒，弯道技术还行。宋南初，你第三棒，承上启下！秦主席，你压轴第四棒，冲刺靠你了！”
训练开始。交接棒是关键，练了好几遍，我和陈晨的配合总是差点意思，不是他跑慢了就是我启动早了，接力棒好几次差点掉地上。
又一次交接失误后，陈晨有点沮丧：“不行不行，宋南初你跑太急了，我都还没到位置你就冲出来了。”
我喘着气，抹了把汗：“我看你好像到了……”
“感觉不对！”秦戈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我和陈晨中间。他先对陈晨说：“你进接力区时，提前五米开始喊‘接’。”然后转向我：“听到‘接’，再全力启动，手后伸，稳住。”
他边说边直接上手，抓住我的右手腕，调整我握接力棒的姿势：“虎口张开，棒尾留出空间，方便他抓握。”他的手指干燥有力，掌心带着训练后的微热，贴在我汗湿的手腕上。那股熟悉的、干净的松木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又隐约传来。
我身体有点僵硬，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
“你，”他又示意陈晨，“抓棒要准，握这里。”他捏着接力棒前端示意。
“哦…哦！”陈晨连忙点头。
“再来一次。”秦戈松开我的手，退到一边。
这一次，我和陈晨按照他说的，配合果然顺畅多了。接力棒稳稳地落入我手中，我立刻加速向前冲去。第三棒要跑的距离不短，需要维持速度。我能感觉到秦戈的目光落在我背上，像有实质的重量。
跑完第三棒，把棒交给秦戈时，他接得极其流畅，几乎没有任何速度损失，像一道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瞬间就把其他班还在训练的人甩开一大截。夕阳下，他奔跑的身影矫健有力，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哇靠！秦主席牛逼！”陈晨忍不住喊出声。
我撑着膝盖喘气，看着秦戈冲过终点线，心里莫名地也跟着涌起一股激动。
训练结束，天都快黑了。我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但感冒带来的头重脚轻感似乎减轻了不少。张强和陈晨先走了，林瑟也溜得飞快，说是有约会。
操场上只剩下我和秦戈。他弯腰拿起放在跑道边的书包和水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水，喉结滚动着，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
“感觉怎么样？”他盖上水壶，看向我。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
“好多了。”我实话实说，运动后确实精神了些，“谢谢你教的交接棒技巧，很管用。”
“嗯。”他应了一声，把水壶递过来，“喝点？”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壶，蓝色的运动水壶，壶口还沾着一点水渍。这……算是间接……？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林瑟平时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论坛帖子。
“我……我有水。”我赶紧从自己包里掏出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
秦戈也没在意，很自然地收回水壶，背起书包：“走吧。”
我们并肩往食堂方向走。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昏黄的光线拉长我们的影子。操场上还有零星锻炼的人，晚风吹过，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热气，也吹来了他身上那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味道的松木气息，莫名地让人心安。
“接力赛，”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下周三下午决赛。”
“嗯，知道。”我点头。
“放学后，”他脚步没停，目光看着前方，“再练两次交接棒。”
我侧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好。”我答应道。心里那点因为感冒和训练带来的疲惫，好像被这晚风吹散了，只剩下一种平静的、带着隐隐期待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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