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阳之前从没接触过病人，觉得他们基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又为此跟染宁有所争执，觉得她用病人来羞辱自己。
前后虽没有直接关联，可总觉得有些不妥。
如果这时因病人表现出众就上前攀谈，实在拉不下脸面。
因此跟他很熟，跟病人也熟的陆潮生就成为一个缓和氛围的存在。
“没事，他劝架才辛苦，”许万祥示意陆潮生身上的几个创伤，转头道，“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打起来？”
“她们以前就打过很多次，”陆潮生开口说明，“估计始终没分出胜负。”
许万祥说：“你都被打了，快去疗伤吧。”
这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要走，事情发展完全没按曹阳的设想来。
于是他赶紧突出重点：“刚才她们打架竟然还布阵，幸亏你们动作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曹阳跨了一步，挡住去路。
许万祥被挡住也不急，只是点出关键：“看起来挺花哨，实际没什么东西。”
陆潮生一愣，然后朝戴子溪方向看过去，再转头看向染宁。
那两人都是心平气和的模样，完全不像刚才动怒打人。
之前打得像是要把医馆毁了，现在却仿佛无事发生。
陆潮生感觉蹊跷，就想过去仔细询问，毕竟眼下事情繁多，没搞清楚就无法确定接下来会出什么事。
谁知曹阳这时说：“刚才我还以为她们要把医馆打烂，没想到都是表面功夫。”
这话听得陆潮生相当疑惑，这都看不出来？
——难道不是最基础的辨别真假？
在这迷惑的氛围中，许万祥说：“只是看着吓人。”
“你们学修道一段时间，有没有看出什么新东西？”曹阳问出更迷惑的话。
许万祥说得有些勉强：“我没看出那个阵法只是在吓人。”
“那个我也没看出来，”曹阳说得无关紧要，“有没有看出别的？”
“难道还有什么？”许万祥一脸茫然。
他这话就像秋风扫落叶，扫去曹阳脸上最后一点希望。
“没什么，”曹阳有点失望，摆摆手，“算了。”
许万祥见陆潮生没事找他，就先行离开。
但陆潮生却就此发现问题，原本想去问染宁，结果曹阳这边的问题也很严重，不管不行。
曹阳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想不通。
陆潮生知道他刚才不是平白无故问话，就说：“你想知道什么？”
这时窗外银杏虽然还没黄透，但也闪着大片金光。
陆潮生在泛黄银杏下似乎透着淡黄的光，仿佛是只从天而降的百灵。
于是曹阳就自然而然说出想不通的那件事：“染宁说跟他们聊一下说不定有新东西，我不知道新在哪里……”
医馆病人是刚学修道的普通人，很多修道方面的知识都不懂，但也知道很多修道人士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除虫如除草，一定要趁早”，这是一句农家谚语，可也能解决一些魔道攻击问题。
该问的当然不是能看出什么新东西。
陆潮生叹了一口气，说：“结果你就这么问？”
“那要怎么问？”曹阳迷茫地皱眉，但他身材壮硕，看起来像是在威胁。
“他们知之甚少，不能用这种修道人士的套路。”
有没有看出什么，这是一个修道人士的常见套路。
在修炼过程中，经常有前辈以此来问后辈，考察他们的观察能力，然后在此基础上给出更高层次的指引。
但用这个来问普通人就有种没事找事的感觉。
上次许万祥说出那句谚语，前提是众人已经详细讨论过布阵设防。
因此要先给出一个相似情境，让人身临其境，引人思考再提问。
“得说得具体一点，什么环境，什么时间，什么情形，”陆潮生先提出问题三要素，然后说，“不过首先你得描述一下具体情况，让他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有点麻烦，但他仿佛可以出手。”他说出最关键的点。
曹阳皱眉道：“……这么麻烦？”
“类似你是考官，他是考生，”陆潮生举例说明，“你得给出详细考题，他才好回答问题，不能什么题目都没有，就要考生滔滔不绝。“
陆潮生说得曹阳有点沉默，他之前忽悠面具人也没这么多要求。
“……这还得出题？”他前所未有的迷茫。
陆潮生只好说：“那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
“那就昨晚情况危急，你们虽然出手对抗，却没有多大用处，是他们和傀儡布阵才挡住魔道攻势，后来又有几次大冲击，幸亏没造成太大伤害。你就问一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做了什么才挡住魔道攻击。”陆潮生详细说明。
曹阳低声感慨：“听起来我们像是废物……”
“他们不像就行，就是因为他们做的好所以你才会问。”陆潮生点明关键。
曹阳有点不放心：“要是没问出有用的，你要赔偿我。”
“我给你些功法，只给你一个人。”陆潮生保证。
敲定后续，曹阳才走向许万祥，他过去就说：“昨晚情况危急，我们虽然出手对抗，却没有多大用处，是你们和傀儡布阵才挡住魔道攻势，后来又有几次大冲击，幸亏没造成太大伤害。不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你们都做了什么？”
这基本就是把陆潮生的话重复一遍，但却说到许万祥心上，毕竟他也有些事情没搞明白。
——感觉做了很多，又不清楚到底有什么。
“昨晚情况有点复杂，”许万祥也说不清楚，“事情太多……”
曹阳瞬间察觉自己的长处，于是就开始大说特说：“昨晚魔道打进来，他们的阵法跟你们相持不下，魔道阵法变化多端、花样百出，但始终无法占据上风。然后他们就开始攻击医馆布局，所以我就转头去保护布局。”
“打着打着，冒出一个面具人跟他们打起来，我压力减轻，结果又被人偷袭，一时大风呼啸又烈火焚烧。”
曹阳说到这里，许万祥就点头称是，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感觉随时都在出事，以至于他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我陷入一个土坑，被染宁救出，然后她就冲进黑暗，接着陆潮生也冲进去。突然间那片夜空电闪雷鸣，顿时五雷轰顶，我还以为那边都被劈成焦土。之后两个阵法相撞，医馆阵法消失，魔道阵法烟消云散。”
曹阳完整说出全过程，许万祥感觉像是听了个神话故事，而自己也参与其中，感觉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你记得这么清楚，太厉害了。”许万祥由衷称赞。
曹阳顺势也夸一句：“你们能跟魔道打成那样，也是相当厉害，不知道有什么诀窍？”
“就是之前跟着学了一点东西，阵法平衡，分担攻击和阵法失衡。”
许万祥说得很普通，可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普通。
阵法平衡还算常见，绝大多数修道人士都知道。
阵法失衡比较有难度，修为不高就难以掌握。
分担攻击又是什么东西？
还有这种事？！
——曹阳从没听说过。
他问得很认真：“分担攻击是谁教的？”
“染宁啊，你们不知道吗？”许万祥见曹阳怒气冲冲，不知道在气什么。
——这种事告诉宁愿医馆病人，也不告诉他？！
想到昨晚他差点被埋，病人和傀儡却打得风生水起，曹阳就怒火更盛，整个人都快烧起来，转身就走。
“我有急事，回头再跟你说。”
陆潮生见曹阳快步走过来，眉毛拧成一个结，虽然不知道出什么事，但看起来很不好。
他马上拦住曹阳，温声问：“你怎么了？”
“我有急事，回头再跟你说。”曹阳绕过去，像是要找什么人。
“……你找谁？”陆潮生急忙问。
“染宁。”
简短的两个字，却充满杀气。
陆潮生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绝对是出事了！
他知道劝不住，只好跟着曹阳一起往前走。
染宁回顾完之前的吵闹，才感觉问题不大，就看到曹阳和陆潮生大步走来，一个杀气腾腾，一个对她不断使眼色。
——不过她没看懂那是什么意思。
四周病人熟能生巧地跑远，只留下染宁一个。
“分担攻击是怎么回事？”曹阳问得很直接。
染宁发现不对劲，不过也没必要逃，就说得很明白：“两个阵法相撞，其中之人彼此攻击，那么就可能集中攻击某一个。如果被攻击的那个人又肩负阵法核心，很有可能就会一举破坏阵法。”
“这种时候保全阵法当然是重点，因此阵法中人分担攻击就成为可靠选择。如果之前无法确定谁会被重点攻击，那么分担所有攻击，就能解决问题。”
“不知道谁会被打，所以只要打一个就是打所有人？”曹阳发现关键。
“是的，”染宁点点头，继续说明，“能一击必杀的招就能削弱成普通攻击，虽然被打很多次，但没有哪次造成严重损伤。”
她描绘出一个美好景象，不过曹阳没有感同身受。
他只是问：“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染宁没有隐藏：“雪夜大战。”
雪夜大战是个遥远的过去。
当时他们两伙人打得你死我活，无论曹阳这边怎么勇猛，始终僵持不下。
明明对面有人像是不堪重负，就要断气，可就是没完没了地打。
曹阳低声感慨：“我说丁鸿方怎么打了那么久也没事……”
“所以我打那么久也没事。”染宁又说。
这句话仿佛是炫耀，又像是嘲讽。
曹阳十分疑惑：“怎么我不知道？”
“丁鸿方也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染宁说得无关紧要。
曹阳指着许万祥：“怎么他会知道？！”
“我教的。”染宁点点头。
这话瞬间就给曹阳一个重创。
他十分不可置信：“其他人你都没告诉？”
“说了也不会信。”
曹阳有点吼：“你就这么做事？！”
“他们不知道也这么做了，有什么问题？”
“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都没说！”曹阳大吼一声。
由于事先布阵，所以其他人没听清他们具体说什么，只是见曹阳大打出手，陆潮生就被一拳打到墙角。
染宁跳上床躲开一个攻击，然后又跃进过道。
医馆众人心惊胆战看着这一幕，只能感慨总算打起来了。
这时刚好白品轩已经出门，另外还有几人在外面，所以医馆比较空。
其他人都缩在一边躲避，许万祥就冲上去挡住，还说：“怎么打起来了？”
“我打的就是她！”曹阳甩开许万祥。
这跟之前戴子溪的那句话不谋而合，染宁转身就朝医馆角落冲去。
角落里有戴子溪，她正琢磨动手的事，曹阳的攻击就打到她跟前。
那一拳没有打中她，染宁却大喊一声：“只敢打我不敢打他，我看你是打不过！”
——这个“他”没有指名道姓，可以指任何一方。
这一嗓子让戴子溪瞬间明白，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我就不信还打不过你！”
她大喊一声，就跟曹阳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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