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谢无妄那枚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玉简,在太衍仙宗最核心的几位长老之间,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风暴。密室的空气凝固如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
“荒谬!无耻之尤!”木清松长老须发皆张,一掌拍在玉桌上,留下清晰的掌印,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晏安那孩子,为仙尊付出多少?一身伤痕,道基受损,如今刚结金丹,宗门便要将他交给魔头?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是背弃!是太衍仙宗万载清誉的耻辱!”
他性情刚直,重情重义,想到晏安平日温顺隐忍的模样,再想到要亲手将他推入魔域那等虎狼之地,只觉得心如刀绞,道心都在震颤。
另一位与木清松交好的长老也沉声道:“木师兄所言极是。仙尊若醒,得知我等为求灵药竟牺牲其道侣,岂不心寒?届时我等如何自处?宗门上下又如何看待?”
“那你们告诉老夫,除此之外,还有何法能唤醒仙尊?!”一位面容枯槁、气息深沉的长老冷声开口,“仙尊沉睡!宗门看似稳固,实则外有魔域虎视,内有不肖之徒蠢蠢欲动!若无仙尊坐镇,一旦有变,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届时死的,又岂止一个晏安?!”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残酷的清醒:“是牺牲一人,换取宗门延续、苍生安稳的希望;还是固守所谓道义,坐视大厦将倾,万物凋零?这抉择,还需要选吗?”
玄明子长老坐在主位,眉头拧成了死结,一言不发。他内心的挣扎最为剧烈。他欣赏晏安,感念其付出,更清楚此举背后的不仁与风险。但作为实际的执掌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仙尊对宗门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顶尖战力,更是精神的图腾,是维系整个庞大宗门运转的定海神针!
仙尊若长久不醒,太衍仙宗的衰落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届时,魔道猖獗,生灵涂炭……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长老之言,虽……虽过于冷酷,却是不争的事实。”另一位偏向务实的长老叹息道,“只是,此事若处理不当,后患无穷。直接交出晏安,必寒了所有知情弟子的心,宗门凝聚力将荡然无存。”
争论持续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痛苦、焦灼与无奈。
最终,玄明子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而沉重:“此事……绝不可对外泄露分毫!晏安依旧是仙尊道侣,宗门功臣,一切待遇如旧,甚至……要更好!”
他做出了决断,一条在绝境中试图走钢丝的决策。
“我们既不直接答应魔尊,也不彻底拒绝。”玄明子目光锐利起来,“风行云师弟,你设法通过最隐秘的渠道,尝试与魔域接触,探听虚实,讨价还价,尽量拖延时间!”
“木师弟,你们暗中布置,加强宗门防御,尤其是霁月殿及周边,以防魔尊或其爪牙狗急跳墙,直接来掳人!”
“我们必须在这看似无解的局中,找到一丝缝隙!既要保住晏安,也要为仙尊争取那一线生机!”
这个计划,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自我安慰。在绝对的实力与阴谋面前,拖延与谈判,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然而,就在长老们暗中紧锣密鼓地布置,内心承受着巨大煎熬时,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主动踏入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晏安“感知”到了宗门气氛的微妙变化。长老们看他时眼神中那难以掩饰的复杂,齐月归来后愈发沉默冷峻、看向他时欲言又止的神情,以及某些核心区域悄然增强的守卫……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魔尊的“交易”,宗门已经知晓,并且陷入了巨大的困境。
时机到了。
这一日,他主动求见玄明子长老。
密室内,晏安依旧是一副苍白虚弱、却努力挺直脊梁的模样。他对着神色复杂的玄明子,深深一拜。
“长老,弟子近日……察觉宗门似有隐忧,可是与仙尊之事有关?”他开门见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玄明子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多虑了,宗门一切安好,你只需安心修炼,照料仙尊即可。”
晏安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玄明子,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挣扎。他轻轻挽起袖口,露出手臂上那依旧刺目的淡金色伤痕,声音低沉却清晰:
“长老,不必瞒我了。可是……魔域那边,有了消息?是关于……唤醒仙尊之物?”
玄明子看着他手臂上的伤痕,再对上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沉重地点了点头,将魔尊玉简之事,简略告知,但刻意隐去了魔尊要求“交换”的具体条件,只说是获取条件极其苛刻、危险。
晏安静静地听着,脸上适时地浮现出震惊、恐惧,随即又化为一种令人心折的坚毅。
他沉默片刻,忽然再次深深拜下,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
“长老,若此物真能唤醒仙尊,纵是刀山火海,弟子也愿往一试!”
玄明子猛地一震:“不可!你可知那魔域是何等凶险之地?魔尊谢无妄又是何等人物?你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
“正因凶险,才更不能让其他师兄师姐为我宗涉险!”晏安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弟子身受仙尊大恩,无以为报。此身早已与仙尊命运相连,若能以我微末之躯,为仙尊搏得一线生机,弟子……万死无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智慧的锋芒:“更何况,魔尊既然提出条件,必然有所图谋。弟子前往,或可假意与之周旋,探听虚实,寻找其破绽,甚至……若能接近那‘九转还魂露’,未必没有机会……”
他这番话语,情真意切,又逻辑清晰,将一个“为爱牺牲”、“智勇双全”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他主动将自己置于棋局之中,却宣称是为了掌控棋局!
玄明子看着他,心中巨震。他没想到晏安会如此决绝,更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层!假意周旋,寻找机会……
这确实是目前僵局下,唯一一个看似能同时兼顾“获取希望”与“保住晏安”的、极度冒险的方案!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比起坐以待毙或直接牺牲,这至少……是一步活棋!
“你……你真的想好了?”玄明子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弟子心意已决!”晏安斩钉截铁,“只求宗门允准,并……莫要让他人知晓,以免徒增担忧。”
他看着玄明子眼中剧烈的挣扎与动摇,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凄然却绝美的笑容,说出了那句精心设计、足以击溃任何良知防线的话语:
“只是……弟子有一事相求。若……若弟子此行不幸,仙尊醒来后,万望长老们……莫要告诉他,他曾有过我这么一个凡间道侣。”
他的声音微微哽咽,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却又强忍着巨大的悲伤:“就让他……干干净净地做回他的云蘅仙尊,翱翔九天,莫要因我……徒增感伤。他忘了,也好。”
这番话,将一个“深情、无私、甘愿奉献一切且不求回报”的形象,推到了极致!他连自己牺牲后,都不愿成为仙尊心中的一丝尘埃!
木清松瞬间红了眼眶,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连一向冷静的玄明子,喉头也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震动与复杂的愧疚。
魔域,魔尊谢无妄……一个新的、更强大的“伤痛源”,以及一个更广阔的舞台,正在向他招手。
这场献祭的舞步,由他自己来主导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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