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生的父母心情倒是很愉悦。他们原以为,强行让裴安生来这里和小男友断联,至少会让他闹上几天。
作为能掌管那么大企业的老板,夫妻二人对于人心的洞察力是很强的。虽然他们自己认为感情不仅没有意义,更是一种幼稚的体现,但他们能看出来自己的儿子在这一次恋爱上,是认真的。
只不过认真程度不好判断。
现在好了,从裴安生在联姻这件事的配合度上看,他应该也没有多认真。
他换掉了电话卡,开始使用国外这边的通信软件,主动和佟清联系,两个人一起吃饭、约会、面见彼此的朋友。
人总得长大,在某一个瞬间里,再软弱的人都得承担起来他降落在这片土地上不可逃避的责任。那都是作为人的义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本来不相信的安女士,也不再怀疑自己儿子的冷漠。或者说,她欣赏这样堪称势利的识时务。听说国内那边的男孩收下了安生买给他的车,如此看来,这段恋爱就算翻篇儿了。
裴安生很少再夜不归宿,应酬的时候他仍旧会喝酒,被人打趣风流的时候,只会低头寡淡笑笑,说他已经过了爱玩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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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派大学教学楼外面,金发碧眼的女孩看到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灰色羊绒围巾的黑发男人,热情地招呼:“嘿安,在等Maggie吗?听说你们已经订婚了?真的恭喜。”
圣诞节刚过,红色的石板的上铺满厚厚的积雪。
裴安生转动眼球,像他中学时那样微笑着:“谢谢。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金发女孩挥挥手,在雪地中踩出脚印。“Maggie马上就出来了,她在和教授探讨一个问题。”
“谢谢你告诉我。”裴安生微笑着回答。
这一模一样的语气让女生忍不住回头去看,冰天雪地,衬得这男人冷冰异常。
Maggie怎么找了一个像洋娃娃的男人,一按肚子就会发出机械的童声的那种。
她嘟囔着摇摇头。
铅灰色的天空中飘落了零星的雪花,像是天空四分五裂时簌簌落下的碎片。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裴安生的双腿冻得麻木了。走廊尽头终于出现了披散着长发的干练身影。
看到他,佟清并没有加快脚步,她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在裴安生冻得泛青的皮肤上滑过:“还真是看不惯你现在这个造型。”
“是么。”
裴安生目光空洞。
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佟清越他在互动剧场酒馆见面。裴安生出现的时候,她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他把那一头像迪士尼公主的金发全部剪掉了,只留下了当时没有漂染的发根,露出来过分精致的眉眼。
那天佟清不自觉想到,过分精致也许就是一种锋利。
从那天之后,裴安生似乎变了,但也似乎没变。他仍旧穿着之前那些充满设计感,搭配慵懒又柔和的衣服。但是他好像不再佩戴首饰。
意识到这一点后,佟清才发现,他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三只金色手镯被摘下了,他耳朵上大大小小的耳洞,开始漫长的愈合。
“模特工作还顺利吗?我给你介绍的人合适吗?”不像裴安生表现出来的冷淡,佟清倒是一如既往地自说自话。
“挺好的,我明天上午就正式拍摄了。”裴安生双手放在兜里,鞋尖碾过地面上灰黄的雪水。
佟清把自己手上的包往前一递。
裴安生抬眼:“干嘛?”
佟清收回手,耸耸肩:“只是发现你从来没有帮我拿过包。”
“我从来不帮别人拿包。”裴安生一脸无所谓。
“前男友呢?”佟清看着他的脸。
第一个浮现的神情是茫然,而后有些不耐烦。“啊,我见他带包干啥?”
“他的包呢?他不是学生吗,你不帮他拿着包?”
“你也知道他是学生啊,那么老沉让我拿吗?”裴安生一脸皱了皱鼻尖。
并不温情的对话结束后,就没有再继续。
佟清的鞋跟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雪下大了,给我打伞。”
裴安生顿了一下,顺从地从包里掏出来黑色的雨伞,撑开、举起。
这所校园里的旁人只看到一对令人艳羡,遥不可及的情侣。
在遇到佟清之前,裴安生刚结束一通来自高贺的电话。
大概在一周前,听说他要去尝试闯入时尚圈做模特的时候,高贺哑了好久都没有说话,久到裴安生以为是跨国漫游信号不好。
在他说完“信号不好,我挂了给你发微信”之后,却清晰地听见高贺的语气里带上了令人感到陌生的担忧:“没出什么事吧?”
“没啊,我能出什么事儿?”裴安生否认了。但两个人再联系的时候,就是刚刚,高贺说他刚下飞机,到了他所在的国度,约他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这一回轮到裴安生沉默,不到一分钟的沉默里,他像是完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纠结:“行。就今天晚上吧,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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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这个国度的冬天太过寒冷,足够冰封太多跃然难耐的心事。
北半球的冬天在这时候降临得也足够早,佟清忙学校的事,听说裴安生约了朋友之后,只问了一嘴:“之前的男朋友?”
“不是。发小。”裴安生先是顺从地回答了,顿了顿:“但你少管我。”
佟清挑眉:“不是找我帮你进军时尚圈的时候了?其实你是挺适合跟我结婚的,我喜欢只为了利用而进行交际的人。”
“那是因为你和我的交际起始于互相利用。”对于这个性格强势,时常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裴安生实在喜欢不起来。
但佟清这种性格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管他用多么直白的话来刺她,她都不会生气。她性格虽然不合裴安生口味,但他不能否认的是,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裴安生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确切一点说,他不太愿意和太精明的人打交道。
这种人总会让你觉得自己是一件物品,她同你讲的每一句话,你都会担心背后有没有陷阱。
比如他不知道佟清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他相信后面肯定得有他要偿还的账。
但现在这个局面,他也不太方便和别人说自己的事。
佟清是自己提出来要帮他的。
“我不结婚。我和你说了。”裴安生把伞递给她。
佟清没接:“我知道啊。你不这样我反倒会觉得没劲。”
“啥啊。你的性癖真的让人很恶心。”
“彼此彼此。”
两个人就此分开,这时候天空已经昏黑。往常这个时间不至于,但今天天空中的云层格外地厚,雪一直在下,导致空气冷得刺骨。
到达了约定的酒馆,裴安生没等高贺来,先点了一杯金酒暖暖身子。
高贺家里主要还是在国内发展,来这边住的酒店。裴安生让司机去接他,他自己想散散心,所以从约派大学走着来的酒馆。
第二杯金酒的时候,他的电话铃响了:“喂?”
“你还有多久?”高贺那边传来了酒馆的音乐声。
“我就在里面啊,吧台。”
高贺边在吧台寻找边说:“屁,这儿连个金头发的白人都没有……等会儿,卧槽?”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吧台上转过来个寸头男人,举着电话看着他。
“那啥……你现在正看着我呢吗?”高贺眨了眨眼睛。
那个发型酷似顾寻北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傻逼。”
坐上吧台,高贺接过来已经点好的当地特色鸡尾酒,有点拘谨:“呃,那啥,你这个造型是职业需求?”
“不是啊。”裴安生觉得好笑。“很奇怪吗?我就是想做出点改变。”
“我还以为你在表演‘你离开以后我逐渐成为了你的样子’……”高贺本意是开玩笑,他以为裴安生会骂自己。
裴安生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居然点了点头:“你别说,还真有点儿。”
不说这头发,他最近很少去想情绪上的事,而是努力地去让自己有一份工作,并且每天都在搜集信息,学习着如何快速地出人头地,然后利用已有的社会资源来给自己抬地位。
这种遇到问题就去解决的思维方式,可不就是像顾寻北吗。
但高贺要被他吓死了:“不是哥们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裴安生被他逗笑了,积压在心里多日的压力都轻松不少:“我想得特开。”
他还是和过去这些朋友相处起来才能放松,来了国外这边以后,身边的人没一个盼望着他好。
或者就是盼望着他太好,让人很不舒服。
“你咋突然上班了要?”很反常啊,太反常了!
关于联姻的事,他都听说了,他还听说裴安生被强制分手了。
最近他因为一些事情,对人与人之前的感情的领悟有了质的飞跃,现在他光代入一下裴安生就觉得自己心连着肝儿疼。
而一个原本不学无术穷奢极欲的富二代,经历了这种打击之后,突然削发为尼要上班了,这对于高贺来说就像看到一个人被车撞飞之后突然站起来精神抖擞差不多——离死不远了。
“想赚钱啊。”裴安生单手托腮,惆怅地望着杯子里的酒。
旁边的高贺差点一口酒喷出来:“咳咳咳,你是说你要赚钱吗?你是说一个送前男友全球限量30台的s209的男人想要靠着当模特赚钱吗?”
“……因为我不想再靠着家里了,我不想联姻,也不想什么事都听我爸妈摆布。但我没有资本和他们对谈,我不能给这个家带来足够的利益,那我就不能上桌吃饭,你懂吧?”
高贺琢磨了一会儿这番话:“合着你还没放下顾寻北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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