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裴安生不愿意和自己老妈发生争执，他从床上坐起来，沉默以对。
安女士看出来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了，低头看了眼手机，转身离开。
她并没有关上裴安生房间的门，这大概意味着她还会回来。
裴安生望着门口发怔，后知后觉自己对于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完全无法忍受。
工作之后的日子，他很少再像过去那样铺张，因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一想到他压根挣不回来自己花掉的钱，他对一切高消费都失去**。
.
飞机的窗户开着，但窗外漆黑一片，看不到星星，只有机翼上偶尔闪烁的灯光。
裴安生抱着自己价值六位数的皮质双肩包，呆呆地望着窗外，玻璃里倒映着一张郁闷的脸。
旁边的人睡得很熟，发出来的鼾声让人心烦意乱，裴安生把鼻尖埋在皮包上，但还是不能隔绝机舱里乘客身上散发的气味。
他老妈下去之后，没过一会儿也叫他下楼。
他爹正好回来。
听说了他抗拒联姻的事情之后，他爹很是轻蔑，和他老妈没什么区别。这种态度也算是在裴安生的意料之中，他充其次只是觉得冷。
听着爸妈一唱一和的说教，他神游天外，想的是自己就应该学佟清直接跑路。
他把爸妈当家人，爸妈只拿他当种马。
裴安生再一次很渴望回到顾寻北的身边。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顾寻北都会让他觉得很安心，很温暖。
那种安心，是他在自己家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一切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不理解。怎么会有顾寻北这样的人？
他忍不住去刺激，忍不住想撕破。他想把这个人扒光了看看，内心难道也是这样稳定温柔的吗？
原先他一直以为温柔是一种虚伪，或者是一种软弱。
而顾寻北却说那是柔软的心，是值得被爱的证明。
他大抵还是被顾寻北改变了。
他的心逐渐向顾寻北所展示出来的爱靠拢，像是习惯了热带海水的鱼，再被扔进北极圈，会被冻得皲裂死亡吧。
他对劣质的爱的耐受度降得很低很低。
于是在他听见自己老爹嫌弃地讲：“……小时候给他找那么难请的家庭教师，就为了给他更好的教育，结果呢，他天天往树林子里跑。这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这么难办。也不知道这性格随谁了，早知如此，早应该相应国家政策要二胎，或者我学人家洋人收养一个好不好啊？亲生的只知道膈应人……”
裴安生罕见地应激了。
那个家庭教师。他压住自己有些发抖的手，发出了头一句质疑：“那个家教是恋童癖你知不知道？我的儿童读物是情.趣用品说明书！”
他从来没和父母讲过。
他以为这是一个像是炸弹的东西。再冷漠的大人，听说自己的孩子遭遇这些事的时候，都得迟疑一下露出来懊悔和怜悯。
小时候的他出于别扭不要讲，后来他又觉得没有必要。
但仔细想想，大概也和那些被强.奸之后不敢公之于众的女孩一样，承认这些事，所带来的麻烦事又太多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他不想把停留在记忆中的伤疤撕碎了流出血给别人看。
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作为商人的父母的冷酷程度。
他老子只皱了下眉，然后恍然大悟：“我说呢，哪个心智正常的男的会出去给男的操。”
他还想继续说话，但只来得及张嘴。
一杯滚烫的茶水和茶杯先后落在他的脸上，一直低头装聋的裴安生踢翻椅子站起来：“我操你大爷。”
……
捏了捏眉心，裴安生把旁边飞机窗的窗帘拉了下来，盖住了他那张并不开心的脸。
朝老爸身上砸完杯子，他转身就要上楼，被叫住，他爸看着很冷静，只是问他：“你也不想想谁给你的这些钱？”
他说不好是气得还是应激，浑身都在发抖，还有些上不来气：“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钱，没钱的人要钱是想生活的更好，有钱的人要更多的钱就是贪婪！”
啪——
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抽得裴安生一个踉跄，后来他爹妈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了。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大脑里涌，他的耳边嗡嗡的。
真是够了。
与其说被打得很疼，不如说他身体内部的隐痛在无限放大，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就要被撕碎搅烂。
他当晚就买了回京城的机票，用的他自己的钱。简单收拾了行李，他把自己的工资卡扔在了客厅，之后直接打车去了机场，也没有让家里的司机送。
佟清是对的。
就应该一声不吭就走的。
临时的机票不好买，他看的时候只剩下十几万一趟的阿联酋航班和国内廉航。往常他从来不在乎买机票的十几万，可是他现在能用的零钱不多。
裴安生从来没坐过廉航，订完机票的时候他甚至身心舒畅。
坐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的时候，他原本崩溃的心情一点一点恢复如初。
爱咋咋地吧。我去你的。
就不结婚能怎么样。
我现在能自己挣钱，我的护照在自己手里。
我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但廉航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廉航没有行李额，他的背包和箱子超出了可以带的行李份额，被迫交了小一千的罚款。
裴安生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虽然对比起来机票，这一千显得很多，但他还是交了。
但后来他发现廉航有很多推销的，机舱非常小，要和别的人挤在一起，空姐的态度虽然还是不错的，可是毕竟没有头等舱那么殷切，同时很多东西都没有。
他从来没坐过这么吵闹的飞机，无论是里面的乘客在聊天，还是有孩子在哭泣。
这些等夜再深一些的时候得到了缓解，他戴上耳机倒也还好。
但这也仅仅是刚刚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酸味和汗潮味，当有人吃东西，还会混合起来各种油腻的味道。
裴安生对气味敏感，而他问了空姐，廉航居然不提供香水和护肤品，所以他只能硬生生忍受这些让他有些想吐的味道。
……他在问空姐有没有香水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大姐还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觉得他很装很有病吧。
于是裴安生默默地咽下了一句：我以前坐的飞机都有的。
为了不闹出太多笑话，他拿出来手机查看自己的航班信息，当时订票太匆忙，他只急着逃离，不管是什么，能让他走就好。
现在尘埃相对落定，他百无聊赖刷起手机。
又一噩耗是，廉航没有飞机餐。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照往常，至少会提供两顿饭吧？
没有飞机餐吗？
裴安生头一回主动查询飞机餐的价格。
他对价位没有概念，于是去看了看自己买完机票就所剩无几的余额。
然后还是饥肠辘辘地叫了一份飞机餐。
等飞机餐上来的时候，他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操，这什么啊。”
小小一盒，很显然是速食放在微波炉里加热过后的产物。吃不吃得饱另说，关键是裴安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飞机餐。
但是他这回忍住了，没有向空姐询问配餐的有没有香槟。
“小伙子，你是第一次坐廉航吗？”他叫餐的动静太大，旁边的大姐悠悠转醒。
“啊，嗯。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没事没事。廉航是这样的，飞机餐又贵又难吃。”她似乎是很好奇，所以忍不住看了裴安生的包好几眼：“冒昧问一下，你这个包是在哪买的呀，我只在杂志上见过。我来这边看我女儿的，她在这儿上学，要是不太贵我想让她帮我带一个。”
瞧瞧人家妈妈宁愿忍受这廉航也要来看女儿上学。
裴安生心里对自己的父母还是有一些怨气的。他父母咋可能为了看他坐飞机，他们二位的时间值钱着呢。
“这个应该是这个季度的新品吧？可能商场里还没有上，您过一阵让女儿上这个牌子的官网查一下，没准那个时候就有售了。我这个是工作原因，同事送的。”
这两年的工作，让裴安生养成了出门戴帽子和口罩的习惯。不过回国以后应该用不着了，国内压根没人在乎他是谁。
“我还以为你也是学生呢。你在国外工作呀？那你回国是休假吗？”大姐很慈爱，看裴安生很嫌弃地用筷子戳着餐盒里融化成一团的米饭，从包里翻出来了一包饼干给他。“这我姑娘让我带上的，她说她同学都爱吃这个。”
裴安生扫了一眼，觉得自己应该在国外的超市里见过。是在当地比较有名的牌子，很多人回国会带上一些当纪念品，于是他拒绝了：“您留着吃吧，这个我知道，还挺有名的，您回去可以分给孩子一起尝尝。我吃飞机餐就够了。”
他摘下口罩，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用那软得不行的塑料叉子舀了一勺米饭塞进嘴里。
……行吧，能吃。虽然卖相比较恶心。
“小伙子你真帅的啊。”大姐看到他摘下口罩之后的样子后，忍不住感慨。“你是明星吗？诶……阿姨不会发网上的，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还戴口罩。我看明星出门都这样。”
“我哪算明星。”裴安生摆摆手。“我在国外的工作是平面模特，小模特，没名气的。”
“那也很厉害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能自己找到工作，自己养活自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现在国内就业形势不好啊，我闺女就是因为大学毕业不想工作，所以出国读研究生，延缓几年进入社会。”
“现在很不好找工作吗？”裴安生提问完，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傲慢，就又找补，“我回国也得找工作，您要是了解的话给我讲讲呗？”
大姐很健谈，她把递给裴安生的饼干拆开了，塞了一块进自己嘴里：“是吧，我闺女是985的，她说她研究生的学长毕业了去送外卖了，因为送外卖挣得多。现在学历贬值得太严重，我老公在外企，他说原来大专毕业干的事，现在都得研究生起步。几个博士生争一个原来技校毕业的人的岗位的情况多得是。”
“那华大毕业的呢？”
“你是华大的哇？”
“没，我就是好奇。华大的学生不是都很厉害吗，他们毕业难道也找不到工作吗？”
大姐摇摇头：“华大也一样啊，学历贬值了和你有没有能力没关系。我们公司新招的应届生那华大的也有，来了底薪也就五千。不过也得看什么专业吧，像金融之类的，底薪就高。”
“生物学专业的呢？那个……我朋友今年毕业，在华大学的生物学。生物科学毕业好找工作吗？”裴安生对这些都不太了解。他过去也从来没想过要去了解这些事。
听到这个专业，大姐更是撇嘴：“这专业……要么搞科研，要么当老师吧？能挣什么钱。我女儿上高中的时候，她回来和我学舌，他们学校请的专家说，虽然生物科学在未来五十年是有相当大发展前景的专业，可是等这个专业真的发展起来，已经是五十年之后的事了。五十年之后你们都退休了！不过也说不好，现在生育率这么低，你们那时候指不定什么时候退休呢。”
裴安生用饭堵住了嘴，心里长叹一口气：那很糟糕了。
看来顾寻北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算了，赚钱的事以后再说，至少先等他回国，给顾寻北一个惊喜吧。
不知道正文会不会引人误会，毕竟那个变态家教也怕惹事，他只敢做一些擦边的满足他个人xp的骚扰，并没有真的侵入安生。
但每个被性’骚扰过的人应该都知道这种恶心和恐惧也是无法忽视的……
而且裴安生是一个比较感性敏感的个性，更容易对创伤**件产生激烈反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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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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