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李想有所顾虑,赵远程无奈耸肩:“帮个忙吧,前前后后咱俩认识也挺多年了,怎么着也算半个朋友。怎么说也比那些人精要亲近点儿吧,咱们又没有利害冲突。”
李想点点头,完全认同赵远程的话。他盯住街对岸刚走出旋转门,彼时正给旁边人发烟的穿着西装的男人,目不转睛地,扯着赵远程往光源靠近了几步:“离近一点他好看得清楚。”
“亲哪儿啊?借位一下应该就行吧,隔这么远他看不清的。”
赵远程扫了一眼扯着自己袖子那只手,走到光下面,他才看清楚这人穿实在得少,应该是冻得够呛,手指关节通红,下巴死死埋在围巾里不愿意放进去一丝风。
“随你方便。”
随后他就看到面前人的神情变得严肃而纠结,似乎在思忖如何亲他效果更好。
就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谈恋爱没啊?”他的手指勾住了李想的围巾,然后被粗糙的羊毛扎得神情古怪了一瞬。
这么粗的羊毛……难道不是只会被用来做钱包和装饰品吗?做成围巾是成心虐待人吗?
李想将下半张脸埋在被赵远程嫌弃扎手的围巾中,摇摇头,但一直强撑着眼皮望着饭店那边的男人:“哪有那闲工夫。”
赵远程瞧着这人全然不觉羊毛粗糙的样子,忍不住又轻轻搓捻了一下垂在自己手边的围巾。
再次确认,的确很扎手。
那还真是有意思了。他上手把李想的围巾扯松了一点,冷风灌进去,李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却没表现出不满,任由赵远程把他系好的围巾扯得乱七八糟。
赵远程盯着他的脖颈眯了下眼。皮肤都被扎红了。
“不疼吗?”他问。
李想没有回答他,而是屏住呼吸,睁大了些眼睛。
赵远程正疑惑着,就被捧着脸被迫弯下了腰。李想上半身前倾,同他鼻尖相对:“那个人看过来了。”
捧住自己脸颊的两只手上或许有茧,体感有些粗糙,但更鲜明的是冷,像是一块冰贴上来。赵远程生了避开的心思,并没有表现出来。
但李想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围巾看了会儿:“有味儿吗?对不起啊,晚上吃的火锅。”
赵远程目光微顿。
还真是敏锐。
“只是觉得你手真冷。”他覆盖住李想的手背,抓着他的一只手,塞进了他自己的领子。“你自己感受一下。”
马路对岸穿着西装的助理好不容易应酬完,想招呼去抽烟躲清静的老板回来,结果一抬眼,瞧见穿着卫衣的男人捧着老板的脸,好像在亲嘴儿……
他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小王啊,等会儿你送你们赵总回去?”
他梗着脖子:“是。”
“赵总呢?已经上车了?”
“……您叫的代驾到了,在那边,我看见他衣服上的标了。”
“行行行,那我们先走了。你送赵总回去注意安全啊,早点休息。”
吃饭的人陆陆续续散了,要不是饭店赶人,他们大概还会留在那里喝酒。
赵远程的助理目送那些人的车离开,才把目光飘向马路对面路灯下的两个人。
……还是别打扰老板谈情说爱了。
“你脾气还真好。”赵远程垂眼打量着李想。
他让李想冰他自己的脖子,生的是戏弄的心思。
李想先是被冻了个哆嗦,寻常人都得埋怨几句,可他没有。他反倒顺势把手塞进了领子里,然后露出来了很舒服的表情:“好暖和。”
“啊?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想会错了意。“话说我们要亲多久啊?那个人看到咱们没?”
太好说话,就会让别人忍不住得寸进尺,试探你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赵远程眸底很深,但他并不是个好心肠的人,不会给李想任何忠告。
李想有点想打哈欠,他实在是困了,想回去睡觉。
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我得打车……”一双手钳住了他的下颚,力气很大,掐得他很痛,像是提起一只小鸡仔那样把他往上一扯,然后嘴唇就被咬了一口。
“我靠,你干嘛啊?”他吃惊地瞪大眼睛,可是意识到自己在假扮赵远程的男友,又硬生生忍住了没把人推开。
他面前的男人咬完就松口,丝毫不恋战,搞得李想甚至没办法怀疑自己是被骚扰了:“不至于来真的吧?赵总,您确定您现在是清醒的?”
“初吻啊?”赵远程掐着他的下巴,掰着他的脸左右转了转。
眼底乌青,憔悴程度堪比公司里没日没夜敲代码的码农。
单眼皮,容易显得年轻单纯。
脸蛋挺白净,鼻翼边的脸颊上有很淡的雀斑,离近了才看清楚,之前见过那么多次他都没发现。
身上摸起来挺瘦,但应该有些肌肉,不至于没嚼头。
“当然了!不是,这不能算吧?”一说话嘴角就传来丝丝缕缕的疼痛,李想倒吸一口凉气。
“不算?”赵远程垂眼,打量着这个到现在都没反抗,甚至都不怀疑自己用意的男人。
他好歹也是工作了的人吧?
什么公司能养出来这么天真的员工?他还真想过去看看。
工作又不是上学,学习好、人品好工资就高。
这个李想怎么一副还没被社会捶打过的和善样子。
这倒也让赵远程觉得他更有意思了些。
李想看别人的时候总是门儿清的,他应该是这个宿舍最早发现郝天逸和白瓷之间不对劲的人,他也是宿舍里唯一一个得知裴安生和顾寻北分手之后并没有怀疑裴安生的真心的人。
他天生在体察人情上还算聪明,也习惯照顾别人。可是类似的事情放到他自己身上,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比如现在赵远程看着自己的眼神,非要李想来形容的话,他觉得有点像看一个傻子。
可是这能对吗?他有干什么很蠢的事吗?
漫无目的的思绪并未被梳理清楚,他刺痛的唇角上忽然覆盖下来一片潮湿,他眼前一黑,光线被另一个人的身影遮挡了。
“喂……”
就这个惊呼的缝隙,让赵远程的舌头钻了进来,此后李想就无力招架了。
他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些抵抗的声音。
一个只在高中谈过很纯情的校园恋爱的生科男,对实验鼠的生理习性的了解胜过自己的一个人,从来没有与人接吻的经验,也不清楚在赵远程这个圈子里的人来看,朋友之间是不是也是可以随便接吻的。
李想有些无措,可是他又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太激烈的反抗。于是他轻轻往后拉扯赵远程的头发,抗议地用牙齿轻咬赵远程的嘴唇。
他以为自己抗拒的态度表现得足够明白了,却在灯光从缝隙落下来的时候,看到了赵远程眼里闪过兴奋的光。
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喂。”他猛地把赵远程推开,用袖子蹭掉自己嘴唇上的潮湿。
他好歹是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赵远程被他推得撞在了砖墙上,肉身和砖面碰撞出一声钝痛的闷响。
推完了李想又后悔,听起来很痛。
他瞪大眼睛望着赵远程的眼睛,可是无论怎样都找不到刚刚那抹兴奋的光了。
李想又怀疑是自己看错。
他搓了搓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用袖子又在嘴唇上胡乱抹了抹,嘴唇上一片麻木,蹭了半天才传来肿胀的刺痛。
“我……我们走过去和他说我们在谈恋爱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这样?”
倚靠在墙壁上的赵远程瞧了他一会儿,把眼镜扶正:“生气了?”
李想被问了个哑口无言。他说不上生气,只是觉得这件事超出了他的预期。
如果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应该主动划清界限。
“对不起。”赵远程又说。
“……我没有生气。”李想到嘴边的话又被堵了回去。“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的……没事。”
赵远程咬了下腮,才没能笑出来。
这人怎么反倒安慰起他来了?
但正是因为李想这个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进犯。
不生气是吗?爱替别人考虑是吗?
他倒想看看,这种温良的假面能坚实到什么地步。
金丝镜框后的那双眼越来越深,似笑非笑的神情浮现在赵远程的脸上。
夜里风大了,李想也就更觉得冷,他后知后觉地将围巾重新裹紧,却仍旧觉得后脊发寒。
“王助理,把车开过来吧。”赵远程越过他,朝着街对岸喊了句。
李想顺势回头看看,身形却定在原地。
那个穿着西装,被说成是赵远程的男人恭敬地朝这边点了头,随后钻进一辆黑色的车。
他目送这辆车在十字路口掉头,朝着他所在的路边驶来。
“你……刚才说骚扰你的人是他吗?你的助理骚扰你?”
“嗯,对啊。”赵远程毫不在乎地瞧着他,眼底那点友善荡然无存,像极了一只狩猎的豺狼。
“你不是他老板吗?”
“对啊。”
“他是关系户吗?如果很烦你的话,换个人不就好了。”
“没错。”
李想有些迷茫,又或者说,他能想到一种解释,却不会把这种解释算作考量。
他下意识不认为会有人能无聊到这个地步。
但赵远程不带温度地弯了弯唇角:“骗你的,他没骚扰我。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你还真信了。”
他坦坦荡荡地打量着李想,全然没有自己作弄了别人后的惭愧。
李想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的情绪总是上来得很慢。
那个时候他其实只意识到自己有一个念头:原来真的有人会这么无聊啊。
转念,他又想到了自己之前为了恶心赵远程说的那些话,突然又能理解赵远程作为一个大老板,为什么还能做出来这么幼稚脑残的举动了。
“不是,赵总,您也忒记仇了。”
赵远程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打量。
生气了吗?
被人这么耍,还不生气吗?
还是说这小子太能装了?
他瞧着李想的目光从不可置信转变为有些凌冽的戒备,忽然动身朝自己扑过来。
原来憋着打架呢。
赵远程无所谓地站着,等着被李想揍上一拳。
这可是李想自己送上门来的。
敢碰他,那就只能等着被他玩死了。
赔医药费,又或者是找律师走诉讼,无论是前程名誉还是金钱,随便一样他都能小题大做拿起来威胁李想,直到他彻底听话,沦为一个令他感觉到无趣的木偶为止。
这么些年见过的人太多,赵远程已经对寻常的游戏感到厌倦了。
可是身体里的破坏欲一直在蠢蠢欲动,企图毁掉什么,或者折损谁。
是李想自己撞到了他,也是李想自己选择帮助他的。
赵远程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他闭上眼睛,却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疼痛。
巨大的轰隆声在他身后响起,夹杂其中的还有一声闷闷的痛呼。
他被人拉着往前,肩膀上沉了一下,是被人压伏的感觉。
路边寥寥无几的行人发出惊叫,有人朝这边过来。
赵远程费解地睁开眼,却看到捂着手腕蹲在地上发抖的李想,以及他身后一块巨大的广告牌。
金属架子已经在坠落的过程中摔得变形了,路灯都被砸得变歪。
“赵总,赵总没事吧?”助理是第一个跑上前来的,他吓坏了:“幸好您朋友拉了您一把……”
“叫救护车。”赵远程蹙眉,声音很冷。
“啊?”助理愣了一下。
“我让你叫救护车,你看不到他手上都是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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