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吴老板的皮带一下接一下狠狠落在莫寂单薄的背上,“你知道这批货值多少钱吗?老子养着你有什么用!”
年幼的小莫寂跪在结了冰的仓库地面上,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粘在伤口上火辣辣地蛰疼。
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因为他知道,那样只会让惩罚更重。
吴老板打累了,踹开奄奄一息的莫寂,拿着皮带走了。
莫寂拖着疼痛的身体爬向仓库角落,缩在一张破旧的垫子上。
还活着,今天算是熬过来了。
比他更瘦弱的阿文正蜷缩成一团,听到动静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他伸出手,触碰莫寂背上渗血的伤痕,眼泪骨碌骨碌滚落下来。他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
其实他们两个年龄差不多,可是阿文比莫寂瘦弱一些,看着年纪更小。
莫寂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个笑容,拍拍阿文冰凉的手背,“没事的,不疼。”
在林叔叔还没来到黑市之前,幼年时期的莫寂和阿文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地下城终年不见阳光的环境里,他们像两株脆弱的植物,顽强地在泥土夹缝中生长。
寒气一阵阵袭来,阿文缩在莫寂身边,拉起他的手,用食指在他掌心歪歪扭扭地写字:“冷。”
莫寂把阿文搂得更紧,两人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变成团团白雾。
“忍一忍,”莫寂摸着阿文的脑袋,低声哄他,“等我长大了,买个房子一起躲进去,谁也找不到咱们……”
阿文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在莫寂手心继续写:“要大的房子,热的。”
“嗯,很大很暖和的房子。”莫寂用袖子擦掉阿文脸上的泪水,“还要大大的厨房,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阿文歪着头想了想,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在莫寂手心写下:“糖,小熊糖。”
那是他们有一次在垃圾堆里找到的过期糖果,阿文一直念念不忘。
看着阿文眼里的期待向往,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在莫寂脑海中闪现。
“阿文,我带你跑吧,”莫寂压低声音,手指都在发颤,“我们离开地下城,好不好?”
“呜呜呜呜……”阿文惊恐地摇头,小手在空中慌乱地比划着,在莫寂手心写下歪歪扭扭的字,“人,没有手,没有脚,可怕。”
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写:“吴老板说,要是我们,跑出去,也变成那样。”
刚刚燃起的念头被冷水浇灭,莫寂感到一阵绝望。他知道阿文说的是真的,地下城的孩子不是没有尝试过逃跑,但被抓回来的那些,确实再也没有完整地出现过。
而且就算出去了,他们该去哪里呢?像下水管道里的老鼠一样,永远躲躲藏藏吗?
“跑……跑出去……离开这里……”
睡梦中忽然听到带着哭腔的梦呓,严琅立刻清醒过来。
他掀开被子,快步走到莫寂床边。
Alpha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莫寂痛苦的表情,他看到omega紧皱的眉头,颤抖的睫毛,还有眼角滑落的泪水。
“做什么梦了,哭成这样?”严琅伸手拭去那滴泪珠。
手指触到莫寂的皮肤,才发现冷得过分。
目光下移,看到被子已经被踢到了墙角,莫寂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冬夜的寒气中微微发抖。
难怪做了噩梦。
严琅弯腰捡起被子,裹住莫寂的身体,又将被角仔细掖好。
Alpha信息素缓慢释放出,在暗夜里悄无声息地安抚着伤心的omega。
啜泣声渐渐小了,莫寂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翻了个身,将被子紧紧抱在怀里,看样子是从噩梦里走出来了。
严琅站在床边,看着omega重新安稳入睡,自己却睡不着了。
在梦里都想着跑,是想从实验室逃跑?还是从指挥官身边逃跑?
如果莫寂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害他在实验室里长大的alpha,会怎么想?
为了确保S级alpha能够在成年后迅速找到适合的omega,白鸽实验室里秘密培养了一批体质特殊的omega,从小进行人工干预,成为某个未曾谋面的alpha的易感期抚慰工具。
从十五岁第一次易感期出现,ACB就开始为严琅搜寻适配的omega。
严琅一直暗中使用强效抑制剂,努力降低自己的易感期频率,向ACB展示他不需要omega也能很好自控的假象。
后来,他甚至尝试过利用职权篡改匹配记录,让系统显示匹配失败。
但事实证明,他失败了。
严琅看着熟睡的omega,忍不住猜测。
他对自己的信任,究竟是匹配度的影响,还是omega骨子里对alpha臣服的本能,又或者是有那么一丁点别的?
心绪难平的alpha直到凌晨才勉强睡下。
本就不深的睡眠,在清晨七点被惊醒。
“叮咚!访客身份识别中……”
自从住进来,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床上两人同时坐起来,迷惑而诧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别动,我去看看。”严琅按下莫寂的肩膀,将他推回被子里。
门刚拉开,一只硕大的果篮就挤了进来,甜腻的香气直冲到面前。
“早上好,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休息。”
随着话音落下,从果篮后面露出一张笑脸。
一个陌生alpha站在门外,身穿绣有某大牌logo的深灰色西装,钻石领带夹几乎亮瞎人眼,浑身散发着商业精英人士的奢靡气场。
男人向严琅简单点头致意后,放下果篮,热情地朝房间里的莫寂挥了挥手,“嗨,还记得我吗?”
莫寂有些懵,穿着睡衣茫然地站起身,回应道:“你,你好。”
Alpha越过严琅走进屋内,大步向前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STAR投资公司,任星辉。”
“听说那天是你送我去医院的,今天冒昧登门,特地来感谢。”
医院?莫寂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伸出手跟对方浅浅碰了一下手指,“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严琅绷着脸靠在门口,瞥了一眼那甜腻腻的果篮,目光在莫寂和陌生alpha之间来回扫视。
“那天要不是莫先生及时相助,后果不堪设想,感谢是应该的。”任星辉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需要的地方都可以联系我。”
莫寂接过名片,正要开口,严琅迈步走过来,挡住了任星辉的大半视线。
“任先生不必客气,莫寂生性善良,别说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是院子里的流浪猫流浪狗遇见危险,他也会出手救助的。”
“哦,是吗?”任星辉似乎没有听出严琅话里的讽刺,目光越过严琅的肩膀,微笑着看向莫寂,“那就让我替院子里的小猫小狗,一起感谢莫先生吧。”
“啊,其实也没帮你什么……”莫寂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局促地看了严琅一眼。
严琅抬起手腕,提醒道:“李医生上午有一个健康讲座,不是叫你帮忙整理资料?”
“啊对,差点忘了。”莫寂随手将名片装进睡衣口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任星辉说,“那个,我今天有点忙。”
“没关系,是我打扰了,”任星辉非常识趣,优雅地后退一步,“那改日请莫先生吃饭吧,算是正式道谢。”
严琅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如果情绪可以实体化,他此刻浑身都长满了尖锐的刺。
一触必死的那种。
清晨,几百公里外的SSA值班室里,周副官打着哈欠登陆腺体管理系统。
十分钟前,指挥官突然发来一条指令,内容简洁,但言词中透着十万火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的麻烦。
“即刻调取以下人员腺体档案:任星辉,男性alpha,年龄30至35岁。权限代码B9097……”
这个权限代码周副官认得,是最高级别的反间谍调查专用码。
“在救助中心还能发现间谍嫌疑人?”周副官点开系统,钦佩地感慨道,“不愧是严指挥。”
数据库窗口弹出,任星辉的档案迅速加载完毕,照片上的alpha笑得温文尔雅。
【STAR投资公司,联邦近年来新崛起的年轻企业,主要业务是慈善类项目投资。
不知道背后得了什么人支持,凭借一系列颇具影响力的公益投资活动,成立后迅速在业界站稳了脚跟。
公司总裁任星辉,正是之前商业峰会上突发信息素紊乱的四名alpha之一。】
信息滴滴作响,严琅停下跑步,将手机上的内容仔细看了好几遍,回复道:
【继续查。】
从任星辉出现的那一刻,敏锐的直觉就让严琅察觉到不对劲。
说是来感谢救命恩人,可是任星辉看到莫寂时,眼中悄然闪过的惊艳和欣喜,绝对不只是感激那么简单。
他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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