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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桃花酥

外面的事情进度如何,沈穗宁不清楚,但见雪由盛转弱,渐渐消停,又见谢风华的脸色越来越好,想必有所好转。

雪生来了谢府之后,也渐渐丰满抽条了起来。前些日子刚进府时候发的衣裳,现在竟已经穿不下了。

长秋怜她年龄小不过十二,只安排她到沈穗宁身边做些轻松的活。

沈穗宁靠在凭几上,眼前的窗大开着,已经没有雪花飘进屋子里了。地上的雪还未消融,却也渐渐染了些污秽。

雪生给沈穗宁倒上一杯热茶,双手奉上。递过来的那双胳膊,已经一大截露出了衣袖。

“才进府几日,就长了这么多,之前莫不是没吃过饭?”巧丫给娘子送来汤婆子,见她这般窘样,忍不住打趣道。

也许是因为雪生已经成了沈穗宁身边的人,这几日巧丫可算是收起了刚见雪生时那带着些尖酸刻薄的态度。

沈穗宁也望过去,见这衣服实在不好再穿,说道:“你再去领一套衣服吧,这冬天里也不能露出这么多。”

“多谢娘子。”

沈穗宁打着哈欠,犯着困倦,手里话本子的字快要在她眼里飞起来。她正欲收起书去小憩片刻,就见一个常伴谢风华身边的仆从前来,微微躬身,轻声道:“娘子,三殿下欲在今夜设小宴以谢娘子献计,郎君命我传话让娘子收拾下。”

她长叹一口气。

夜里,赵玦于醉仙楼设三人小宴。

说是为了为沈穗宁的计策道谢,其实赵玦心中是带了一点私心的。他说不清心中的是情愫还是愁绪,但是赵玦可以肯定的是他想见她。

小厮将主菜、酒等一一摆好。侍从全部退去,只留下了三宝与长春。

赵玦坐在主位,谢风华与沈穗宁分别落座于左右两侧。

酒杯被斟满了酒。空气里弥漫着沈穗宁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的香气。

“此次赈灾多亏沈娘子妙计,孤在此替流离失所的百姓谢过沈娘子。”赵玦举起酒杯,说完饮尽里面的酒水。

沈穗宁只好硬着头皮也举起酒杯,“不过是我投机取巧罢了,还是殿下总领得好。”

赵玦只此和沈穗宁说了一句话。她寻思着可能三殿下与自己不熟,可能他也觉得和自己无话可说。沈穗宁乐得清闲自在,就自己盯着桌上的东西吃起来了。

谢府财大气粗平日里吃食自然亏待不了她,可是因着谢风华红豆过敏,谢府里就没出现过红豆做的吃食。

沈穗宁本就有些爱吃红豆,但是谢府里自然万事要以谢风华为主,因此自从和谢风华成亲之后她便再也没吃过了。

今日,她见竟有桃花酥,心里有些欣喜。桃花酥虽叫桃花酥,但除了外形仿着桃花外便和桃花没什么关系了,内里用红豆做的内馅。

沈穗宁盯着那盘桃花酥看了一会,想来想去,终究是没下筷。要是被长春见着之后告去谢风华母亲那去,怕不是要唠叨死她。更进府的时候,谢夫人便拉着她叮嘱了好些个变,导致她不得不往心里去。

赵玦与谢风华相谈甚欢,饮了不少酒。赵玦见谢风华与沈穗宁桌上的桃花酥一动未动,问:“这桃花酥是不合风华的胃口吗?”

“殿下有所不知,臣幼时吃了红豆便全身泛痒。虽说现今吃了没什么大问题了,可母亲心里到还是叨念,命府中人不许吃红豆。”谢风华笑着。

赵玦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马上又恢复如初,没让任何人看出端详来,沉默片刻又说:“你是怎么知道现在吃了没什么大问题了呢。”

“自然是臣前些年顽皮,见母亲严令禁止,臣就非得尝尝。”

赵玦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他的反应让谢风华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了片刻,赵玦开口道:“赈灾一事还未彻底结束,不易饮酒过多,今日便到这吧。”说完,便起身大步离开了。

沈穗宁和谢风华连忙站起来,行礼送走赵玦。

今日,宴席航的桃花酥是赵玦特意命人备上的。

他还记得初次见沈穗宁的时候,她一直吃着那盘桃花酥,便在心里认定了她喜爱吃这个。

赵玦坐在马车里,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般呼吸不畅。他撩开车帘,让新鲜的空气涌入马车,可这也没能缓解他的烦躁。

不过是一盘点心罢了。赵玦在脑海不停地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

不过一盘点心罢了。他把帘子掀起又放下,后又觉得不舒服又掀起又放下。

不过一盘点心罢了。

......

终于,他承认了,这不只是一盘点心,她已是谢府的人,已经和谢风华绑定在了一起。不只这一盘点心,以后的所有金银、荣辱,他们都与共。

夜色更浓。赵玦独坐湖中凉亭。

他手里捧着往日里常用的汤婆子,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汤婆子鎏金嵌玉,比那日谢风华手里捧着的不知贵重多少。可赵玦却恨不得将谢风华手里的那个抢过来,当然不是换过来。这本来就是他的自然一直都是他的。

思绪随着夜色渐浓。

他缓缓站起身来,往在腿上的汤婆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远处候着的三宝听见声音连忙侧身望去。只见自家殿下背他而站,伫立片刻后,从他手里抛出一个物件砸在了早已结冰的湖面上。

又是一清脆的响声。

就在三宝犹豫着要不要向前时,赵玦转过身来,走出了亭子,“就寝吧。”

今日没有月亮,先前赵玦吩咐过不许掌灯,小路上漆黑一片。

三宝看不清自家殿下的脸色,可是呆在他身边如此之久,自然能感受到如今的殿下心情不太美妙。可是三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何事情能让殿下如此忧愁。

莫不是雪灾之事?可是赈灾之事已经步入正轨,殿下甚至有了心情宴请谢大人。

猜不透殿下的心思,三宝只好沉默。

待到服侍赵玦歇下之后,三宝立在屋外思索片刻,便喊了人守着殿下,自己跑去了刚刚赵玦在的亭子里。

他提着一盏灯,露在外面的手冻得有些僵硬,在冰面上缓缓移动。这几日,湖面上的冰已经结得很厚。但是三宝依旧有些担心,冰面可能破裂,于是走得小心翼翼。

可能殿下丢掉的东西小,三宝大略瞧了瞧,没有发现什么不该出现在冰面上的东西,只要弓着腰几乎要贴到冰面上寻找。

终于,一个闪着些光泽的东西出现在了三宝的眼里。他仔细捡起来,捧在左手里仔细端详,是一个女制服饰上的玉扣。不知为何,被赵玦这样丢在冰面上竟然也没有碎。

三宝压下心中的疑惑,回到自己房里将其仔细收好,便又回到殿下身旁守夜。

“荒唐,荒唐!”赵瑗拍桌而起,震得毛笔甩出一些墨水撒到了桌子上的宣纸之上,“那姓冯的竟然把注意打到赈灾的药材上,真是失心疯了,心术不正,伤天害理!”

他气得手指都颤抖着指着站在下面的人,嘴唇张张合合,接下来却一句也没能挤出来。后泄了气,又瘫坐下去,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就非得这么逼我吗?”

“殿下,长幼有序,礼法所在。”冯继往不缓不慢地说,“父亲也是为了您好。”

“滚!”赵瑗拾起桌上的毛笔冲着下面的人一丢。毛笔在空中滑落,掉落离冯继往脚下还有些距离的位置,连墨都没能甩在他的鞋子上。

冯继往行礼离去。

冯颜然站在屋外,抱着赵瑗和她的孩子,见冯继往走了出来,向前几步,唤了一声:“兄长。”

她将怀里的孩子递了过去,“阿请,快见你舅舅。”

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自然不会说话,赵请躺在襁褓里,吱呀吱呀地握住了冯继往本来要碰他脸的手指。

冯继往脸上瞬间露出了笑。

“天这么晚了,怎么抱着小殿下在这站着。”

“你与阿请也有些时日没见了,不想你这大外甥?”冯颜然把孩子放到冯继往的怀里,一边逗着赵请一边和兄长闲聊着。

“殿下还是那样?”

一句话又勾起了冯继往的烦心事,“你莫要操心这事了,尽心尽力把小殿下照顾好就行。”

冯颜然没有回话。

“天太冷了,这么小的孩子光在外面怎么能行。”冯继往带着些训斥的语气,“还不快把皇妃和小殿下带回去。”

“阿请精力不似其他小孩,旺盛得很,夜里睡不着。我听闻你来了,便来见见你。”

“那也不应该如此折腾小殿下,若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冯继往将赵请递回奶妈,“若他睡不着,你就在屋里陪他玩玩游戏,念念书。”

“兄长,我也闷得慌。”

“你该以小殿下为重。”

赵请不哭不闹,偶尔还发出几声笑声。

“好了,妹妹,快回去歇着吧。”

冯颜然有些不悦,到底没说些什么,带着孩子回了后院。

冯继生站在原地,等妹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长叹一口气,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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