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雯回到家中，立刻拉紧窗帘，熄灭了所有灯光。
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张氏果然不择手段。就在几分钟前，林宇胥发来信息提醒她注意安全。
此时，钟历已换上便装，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这栋楼里。
他的职责是保护于雯，哪怕付出生命。
于雯当然不傻。
她走到卧室的落地窗前，窗帘半掩，室内一片昏暗。
她冰冷的视线穿透玻璃，落在对面楼层的几个可疑身影上。
真是幼稚。这种拙劣的把戏，她十一二岁就不屑玩了。
张氏竟以为她会上当？简直把她当成了蠢猪。她隐在窗帘后，打开手机。
微信：
闻：［林叔，张氏还有什么动静？］
Lin：［于小姐，估计是张氏看到了热搜，怀疑到你头上，想确认身份，所以派人来了A市。小心你对面的楼层。］
闻：［知道。］
Lin：［钟历也在对面楼层盯着，你自己务必小心。］
闻：［让他也小心点。］
Lin：［好。我会继续潜伏在张氏内部，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闻：［好，注意安全，如有危险，先保全自己。］
Lin：［明白，先忙。］
闻：［嗯。］
对话刚结束，另一部手机的屏幕亮起——李倩来电。
奇怪。
李倩从不会主动打电话。这突如其来的“关心”，透着古怪。
她走过去接起。
“喂，母亲，有事吗？”
“怎么？不能打电话关心关心你？”
这“关心”恐怕是催命符吧。
“当然可以，母亲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好。你多久回来？一家人都想你，该回来吃顿饭了？”
“哦？是吗。好，我找时间回去，不过要看学校安排，A市离H市不近。”
“那是当然。”
“母亲还有别的事吗？”
“你姐姐回来了。”
“我知道。”
“你们见过面了？”
“见过，她来看过我。”
“好，记得回来看我们，我们一家人是爱你的。”
……这句话于雯听得耳朵快起茧了。
“好的，知道了。”
“那你忙吧，不打扰了。”
“好的母亲。”
电话挂断，屏幕暗下去，于雯的脸隐在房间的浓重黑暗里。
看似在沉思，她的嘴角却在阴影里无声勾起，带着冰冷的嘲弄。
一切都透着蹊跷。从不主动的李倩，张氏突然的监视……无非是想骗她回去，然后锁在牢笼里。她不是傻子。
张氏竟用如此拙劣的借口，真把她当三岁小孩了？
林宇胥在张氏做卧底，钟历贴身保护。
她要拖下去，绝不能回去。回去不仅自己被困，蛰伏的于氏力量也会暴露，整个计划将毁于一旦。她要看着对手在绝望中窒息。奶奶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明路走不通，那就走暗路。
即便身处暗处，她也看得分明。她不怕，该怕的是他们。
于雯看着手机屏幕上魏青文的微信头像，对话框还一片空白。
她想问母亲的事，也想探探魏青文的底。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着。
手机突然震动。
WWQ：［嗨~小朋友怎么啦？］
……这风格，倒真不像她这个年纪。
闻：［您好阿姨。］
WWQ：［小于加我好友，是有什么事吧？］
闻：［阿姨怎么知道？］
WWQ：［猜的呗。所以呢？是关于你母亲？还是别的？］
闻：［是，能请您讲讲过去的事吗？我想知道。］
接着，几条语音信息接连传来：
WWQ：［语音：我和你母亲是合作认识的。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是A市魏氏。当年我们一家过去谈合同很顺利，那时还有你和黄筱枝，拍过一张合照。后来我和你妈妈就成了好朋友。］
WWQ：［语音：我记得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后来你们家出了车祸…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阿姨当年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现场，只看到你父亲的遗体被盖着…确认是于浑束。我们立刻开始搜寻你们，没有找到…我知道那是人为车祸。］
WWQ：［语音：魏氏当时也派人调查了，查现场人员，查接触过车的人，查车的问题…只查到刹车失灵，明显人为。监控大概被动了手脚。我两边跑，心力交瘁，最后有人说你和你母亲已经…］
WWQ：［语音：后来就没了后续，但我一直暗暗在找。你告诉我名字时，我就猜到可能是你了。］
WWQ：［语音：张氏对你不好吧？这些年魏氏也在他们的目标名单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他们若敢在我们的地盘越界，我们也不会客气。你恨张氏吗？］
闻：［我能相信您吗？魏阿姨。］
WWQ：［这答案，你心里应该早就有了。］
闻：［恨。人为车祸就是他们干的。我在那里挨的打，受的屈辱，父亲的死，母亲的失踪…我恨他们。他们那些肮脏手段，我比谁都清楚。］
WWQ：［他们手段确实狠辣，背后恐怕还有高人指点。你要格外小心。那条热搜是你放出去的吧？你现在肯定被盯上了。］
闻：［魏阿姨很敏锐。］
WWQ：［哈哈，还行。］
闻：［后期可能需要魏氏协助，希望阿姨能帮我。］
WWQ：［可以，有需要尽管开口。］
闻：［好的，谢谢阿姨，这份情我会记住。］
WWQ：［不用谢，我也在查。只是很多事，暂时别让小只知道太多。］
闻：［我明白。］
WWQ：［于雯。］
闻：［在的，阿姨。］
WWQ：［于闻。］
闻：［在的。］
WWQ：［合作愉快，于闻。］
闻：［合作愉快，魏阿姨。］
她不惊讶。魏青文知道她本名，不可能是黄筱枝说的。母亲很早认识的朋友，知道本名很正常。母亲选择的朋友，人品应不差，值得初步信任。
但最终，她只能依靠自己。
她相信魏青文是好人，可真相的钥匙和复仇的舵盘，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现在或许需要助力，她希望魏青文是那个助力。
她伫立在冰冷的黑暗中，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世界。而黄筱枝，就站在那片温暖的光里。
……
魏青文靠在床头，被子盖到脚踝，眼神有些放空。
于雯…真的是于闻吗？没有铁证，她不敢百分百确定。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知道云丞蝶究竟是否还活着。
想到这些，胸口有些发闷。
但为了帮于雯，她决定动用自己的人脉。
她点开手机通讯录，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周音韵。
她的得力助手，A市顶尖的黑客和信息专家。
她们很久没联系了。但现在，非她不可。
“嘟——”。
电话接通。
“魏青文。”
“嗯，是我。”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事劳您大驾找我？”
“帮我查十一年前H市于氏那场车祸，所有细节。”
“又想起她了？”
“别多问，查，有进展立刻告诉我。”
“有人委托你？”
“皮痒了？干好你的活。”
“哦——难道你会派人追杀我？”
“我像那么无聊的人？我这个满世界飞的翻译官都快累散架了。”
“哟，累着了？”
“可不是，累得只剩排骨了。”魏青文语气带着自嘲。
“那正好炖汤。”对方调侃。
“吃屁。”魏青文没好气。
“行了，不逗你。云丞蝶…有消息了。”
魏青文的心猛地一跳，握紧了手机：“什么消息？”
“有人看到她了。”
“在哪？”
“M国。”
“M国？她怎么会跑那么远？一个人？”
“目前看是独身。但现在不是相认的时机。她还活着，还有个女儿，她一定会回来。可能她也知道现在露面不安全。”
“我明白。消息来源可靠吗？”
“我怀疑是钓鱼。”
“因为于氏在暗中查她的生死，我们魏氏也在查…对方在守株待兔？”
“可能性很大。”
“我知道了。”
“行。”
“办事小心点，安全第一，别把自己玩脱了。”
“说什么呢？我那是正经工作！”
“我要睡了，晚安。”
“啧，晚安。”
电话挂断，魏青文关掉床头灯，房间陷入黑暗。
她坐在床上，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云丞蝶还活着！但直觉告诉她，这更像一个诱饵。
现在绝不能告诉于雯，这个消息必须烂在肚子里。
魏青文离四十岁只差一年，在家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乐呵呵、充满少女心的魏青文。
但此刻，她是另一个人——沉稳、冷静、心思缜密。
既然张氏盯上了于雯，她们母女俩也必然在目标名单上。
必须加强防范了。
此刻的黄筱枝，正在自己房间里，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随着节拍轻轻舞动身体。
她觉得自己品味绝佳，听着听着，就想起了学过的孔雀舞——啊，忘得差不多了。
练练吧。
练练就记起来了。
练舞前，她谨慎地拉上了窗帘。
最近老看到对面有人频繁“晒衣服”，还总是“不经意”地朝这边看，让她隐隐不安。还是小心为上。
一栋楼里，似乎人人都有秘密，心照不宣。
另一栋楼里，“演员”们则更辛苦，既要扮演日常，又要监视对面。
房间内，灯光下的黄筱枝随着音乐翩跹起舞，模仿着孔雀的姿态。
许久没有如此专注地跳舞了。
这一刻，她仿佛化身为一只真正的孔雀，优雅而自信。
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学什么，魏青文都支持，但前提是必须坚持到底。于是她学了很多：孔雀舞、民族舞、中国舞、琵琶、小提琴、大提琴、钢琴……还有她坚持最久的绘画。
回首来路，她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灯光下的“小孔雀”仿佛在发光，舞蹈中的她，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光芒。
……
梦中，无数双冰冷的手从黑暗中伸向黄筱枝。
她被困在中心，头顶只有一束惨白的光。
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嘶吼和扭曲的手。
远处，几束光下站着背对她的人影，每一个都陌生。那些手阻挡着她，不让她靠近任何一道人影。
为什么她在中心？
为何会有这些背影？
奇景难解，人心难测。以己为饵，身陷囹圄。
——
假期最后一天，黄筱枝开始疯狂“赶”作业——主要是抄。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于雯今天没有打扰她，让她安心补作业。于雯自己也有要事——她要去见一个人。
张雲珍。
……
昨晚半夜，林宇胥的电话将她惊醒。
“于雯小姐，抱歉深夜打扰，但有要紧事。”
于雯迷迷糊糊拿过手机：“你说。”
“张雲珍这个人，你知道吗？”
“张雲珍？真有这个人？”于雯清醒了几分。
“她通过我找到你。她在A市，希望明天能见你一面。”
“为什么？为什么找我？”
“她说有重要事情告知。会有人保护小姐，安全不用担心。”
“知道了。张雲珍和张玉琳……”
“小姐是想问这个？我在张氏这些年知道些内情。她们是双胞胎，张雲珍是姐姐，张玉琳是妹妹。”
“原来如此。行，我知道了。”
“那不打扰小姐休息了，再见。”
“好，你也休息吧。”
“好的小姐。”
电话挂断，疑云更浓。
销声匿迹多年的张雲珍，为何突然现身？是看到信息泄露，有些人坐不住了？
这未必是坏事，或许能从张雲珍口中撬出些东西。
但也绝非好事。她的出现必然引起张氏警觉，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想引H市和A市的水混在一起，让她摸不着头绪？
呵。张氏这自以为是的“聪明”，真是可笑。
承认失败，对他们来说就这么难吗？
……
清晨，于雯起身，窗帘依旧紧闭。她打开灯，迅速换上一件黑色卫衣，戴上口罩和帽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选择走地下室——走一楼太显眼。钟历的车早已等在那里。
地下车库的阴影里，某些车中同样藏着人影。
但于雯并不慌乱。
有替身已经先一步离开吸引注意。即便被发现，除掉这些尾巴也不是不行。
钟历则打扮得像个普通司机，毫不掩饰。
黑色的轿车驶出地下车库，融入天光。
外面的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一辆车悄然跟了上来。
钟历立刻察觉了尾随者，不动声色地开始绕路。
于雯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帽檐下，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锐利。
她应该见过张雲珍吧？没猜错的话，张雲珍曾代替张玉琳出面过一段时间。
那这些年，她去了哪里？在做什么？是被控制了？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而张氏的行动，则漏洞百出。
天色灰蒙蒙的，雾霾笼罩，像酝酿着一场暴雨。
于雯期待着这场暴雨，能彻底洗刷A市的污浊。
——
黄筱枝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就扎进房间“造”作业。只要不停手，一上午就能抄完。
遇到有趣的难题，她还是会停下来思考一下。
简单的抄，难的自己写，写完再对答案——这是她的“抄作业策略”。
她低着头奋笔疾书，神情专注，耳朵里还塞着蓝牙耳机。
魏青文端着一杯水推门进来——平常会敲门，但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
她相信女儿不会介意。
听见开门声，黄筱枝头也没抬：“妈，有事？”
魏青文把水杯放在书桌上，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
“最近出门小心点，”她语气平静但认真，“对面有人盯着。”虽然不想让女儿担心，但安全无小事。
黄筱枝笔尖一顿，转过头看着母亲，眉头皱起——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
“张氏的人？”
魏青文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复杂，但在女儿面前仍努力维持着惯常的开朗，担忧却藏不住。
“对。”
黄筱枝沉默地点点头，拿起笔继续写：“您也多注意。”
“好。那你写作业吧，不打扰你了。”
“嗯。”
门“啪嗒”一声关上。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黄筱枝一人。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于雯呢？她知道了吗？她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疑问一旦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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