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门时于雯还是穿着大衣，黄筱枝也换了件薄外套，最近的天气吹起风来，凉飕飕的，卷起几片枯叶。
本来在家中黄筱枝想让自己老妈送她们去的，结果老妈直接拒绝，选择打钱让她们自己打车。
既然老妈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她肯定也不会硬要她送，打车就打车，都发钱了。
……
两人并肩站在小区门口，微风吹拂着发梢，带来一丝凉意但尚能忍受。
黄筱枝的外套没有口袋，这就很难受。
她一只手缩在袖筒里取暖，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滑进了于雯宽大的衣兜。
双手都揣在兜里的于雯被这突然入侵的冰凉指尖惊得一颤，转过头，看见黄筱枝略带无辜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怎么？手冷啊？”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了然。
黄筱枝抿了抿嘴唇，点点头。要不是没口袋，她至于去别人“家”里蹭地方嘛？
很快，那只“入侵”的手在于雯的口袋里探索起来，摸到一个硬质的烟盒，想都没想就掏了出来，连带着的打火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捏着烟盒举到于雯眼前，眉头微蹙：“还抽？”这次的于雯没有逃避或解释，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仿佛早料到黄筱枝会来这一出。
“很少抽。”她说的是实话，怕和黄筱枝待在一起时被闻出烟味，遭她嫌弃。
黄筱枝紧盯着于雯那双深邃的眸子，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她说过，于雯会说谎，但眼睛不会。
盯了一会儿，没发现端倪，只好挑了挑眉，弯腰捡起打火机。
“烟和打火机呢，就放我这里保管，不会还你了。”她语气坚决，带着点不容置疑。
她不喜欢烟味，连她外公都戒了。
于雯用食指轻轻蹭了蹭人中，点头应承：“行。”被黄筱枝管着，她心底竟掠过一丝隐秘的甜意。
黄筱枝没再说什么，只是捏紧了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盘算着一会儿找个垃圾桶处理掉。
她实在想象不出于雯抽烟的样子，那个总是捧着书本的女学霸，指尖夹着烟会是何种光景？
好奇归好奇，总不能让于雯当场表演一个。
她想，于雯抽烟大概只是为了排遣情绪，并非成瘾。毕竟，独自生活的滋味并不好受。
于雯面上依旧平静，内心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被在意的人管束，竟也是一种难言的熨帖。
她目光看似投向远方，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胶着在黄筱枝身上。
黄筱枝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大拇指“咔哒”一声按下去，橙黄的火苗倏地窜起又熄灭（请勿模仿哦）。
虽是白天，那跳跃的火光瞬间映亮了黄筱枝专注的侧脸，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玩够了，她收起打火机，转头看向一脸沉静的于雯，语气难得地带了点认真：“你以后一个人少抽点烟听见没？抽烟伤身你不知道吗？”她明白戒烟不易，不强求完全戒掉，只希望她能少抽些，毕竟自己不能时时盯着。
于雯缓缓转过头，迎着她的目光，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我会戒掉的，只是需要点时间。”她不喜欢，自己自然会戒掉。
黄筱枝点点头，目光飘向地上打着旋儿的落叶，没再追问。
于雯从何时开始抽的？抽了多少？这些关于过去的谜题，她无从知晓。
……
今日的A市天色灰蒙蒙，阴晴不定。
车子一驶入市中心，立刻陷入人山人海的包围，车流几乎凝滞。感觉天都要压下来了，外面的人潮却依旧汹涌。
两人纷纷摇下车窗张望。
街上行人穿着各异，有学生，有游客，有人衣着看似普通却透着不凡的质地，也有人打扮低调，腕间不经意露出的名表却泄露了身价。
A市中心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名利场。
黄筱枝的母亲魏青文曾告诫她，白天尚可，夜晚绝对不要踏入此地——夜幕下的繁华背后，藏着太多不可预知的危险。
于雯就更不用说了，活脱脱一个“宅家派”，来A市这么久，许多地方都未曾踏足，路也不熟。不过她方向感极好，走过一遍便能记住。
……
车子终于抵达目的地。
黄筱枝几乎是逃也似的推开车门，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车里混杂的气味加上走走停停的拥堵，让她有些晕眩。周末的人潮，实在恐怖。
于雯见状赶忙下车，一手轻拍她的背，语气带着担忧：“小只，晕车了？还是不舒服？”看她上车前还好好的，多半是晕车或吃坏了东西。
黄筱枝摆摆手，强忍着不适挤出一个笑，轻轻拍了下于雯的肩膀：“没事儿，有点晕车，缓缓就好。”坐来坐去，还是老妈的车最稳当。
于雯眉头微蹙，她没晕过车，体会不到那种难受，但看黄筱枝脸色发白，便有些着急：“我去给你买瓶水？或者买点糖？”她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黄筱枝捂着胸口、撑着膝盖的动作顿住，慢慢侧过脸看于雯。于雯也下意识弯着腰，眼神里满是关切。
黄筱枝猛地站直，一脸严肃地把于雯也拉直，两人瞬间面对面，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底的自己。“晕车是小事儿，死不了人，别这么紧张。”她半开玩笑地说，试图缓解气氛。
其实真没什么大问题。
看着黄筱枝认真的样子，于雯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她挑了挑眉，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用更专注的目光回应：“哦，是我急了。不过真不舒服要告诉我。”嘴上认了，心里那点担忧却没散。
看着于雯仿佛被“顶号”后略显局促的样子，黄筱枝终于噗嗤笑了出来，双手亲昵地拍拍她的肩，又摸摸她的脸，笑容明媚。
她凑近于雯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你怎么这么可爱呀？”说完，不由分说拉起于雯的手就往商场里走。
被黄筱枝贴近耳语的瞬间，于雯身体僵了一下。
这直球的“撩拨”让她措手不及，自己竟也有被人拖着走的一天？
拖着就拖着吧。
刚才那一连串亲昵的动作在人群中颇为显眼，好在两人对外界的目光都浑不在意。
黄筱枝自认够主动大胆了，却不知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
商场里的人流比街上更甚。五层空间，从高处俯瞰，密密麻麻如同蚁群。
两人在人潮中紧紧牵着手，生怕被冲散。
真走丢了，在这人海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挤了一阵，她们便后悔了，果断放弃，决定去外面随便找家面馆解决午餐——商场里的热门餐厅人满为患，两个小姑娘根本挤不进去。
算了，大不了改天请假再来。面对如此汹涌的人潮，两人一时都有些茫然。
坐在餐馆里，黄筱枝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话不经脑子就溜了出来：“要不…下午去图书馆看书？”说完她自己都想咬舌头。
对面的于雯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不信她会主动提这个。“都行，看书也可以。”她倒是无所谓，毕竟在A市，图书馆是她除了家之外去得最多的地方——一个人在家闷了，就去那里消磨时光。
话已出口，对方也答应了，再反悔似乎不太好。
黄筱枝内心哀嚎，好好的二人世界怎么就被自己一句话拐去了知识的海洋？真是说话不过脑子的痛，谁懂！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扣在桌上：“那……要不于大学霸顺便给我补补课呗？”既然躲不过，那就物尽其用。
其实她成绩不差，只是想找个由头让于雯陪着自己讲题。
于雯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眉梢一挑：“我给你补？要不你也给我补补？”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目光带着点玩味，直直锁住黄筱枝。
那眼神，让黄筱枝莫名有种被当成猎物打量的错觉。
她慌忙摇头，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我给你补？！大学霸你开什么玩笑？你看你这样子需要我补吗？！” 于雯突然凑近带来的压迫感让她瞬间“宕机”。
看她这炸毛的样子，于雯放松地靠回椅背，手撑着额角，眼底笑意更深。
这人一惊一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年级第一呢。
她歪着头，唇角弯起一个促狭的弧度：“我觉得我哪科都需要补，黄老师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嘶~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今天的于雯吃错药了？黄筱枝顿时有点招架不住，餐馆里还有旁人呢。
她右手肘支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挠着后颈，脸颊微热：“大学霸别说了…补，我给你补还不行嘛？”现在是真臊得慌。
在于雯眼里，黄筱枝就是个又菜又爱玩的小孩。
她就这么纵容地看着她闹，偶尔逗一逗，分寸拿捏得刚好，怕真用力过猛把人惹哭了。
和黄筱枝待久了，于雯觉得自己身上那层挥之不去的阴郁都淡了许多，像是被她的阳光晒暖了。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发展，这正合她意。如果能早点扳倒张氏，或许就能早一点……
现实总是最无情的耳光。要撼动张氏谈何容易？需要证据，更需要力量。
现在的她，还远远不够。唯有不断变强。
两人各点了一碗一两的牛肉面。
虽说不算太饿，午饭总得垫点。
计划是吃完面，去面包店买点干粮饮料，然后去图书馆。至于纸笔？根本没打算带，想着讲讲知识点就行。
具体是讲知识点还是别的，只有天知道。
时间这东西最是狡猾，盯着它时慢如蜗牛，一不留神又飞逝如电。真是不要脸！唱反调的通通处决！
……
吃完饭出来，两人打算趁饭点人少些去买面包饮料。
黄筱枝踮着脚东张西望，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店铺，愣是没找着一家面包店，满眼都是攒动的人头，顿感绝望。
于雯也在搜寻，冷不防被人撞了下肩膀，疼得她皱眉，一手揉着左肩，视线仍在人缝里穿梭。
人潮汹涌，摩肩接踵，热闹却也烦乱。
看着眼前水泄不通的景象，黄筱枝彻底打消了念头。
她右手还牵着于雯，干脆扭过头提议：“算了吧，人太多了！先去图书馆，楼下超市随便买点吃的将就下？”她语气里带着点烦躁，实在想不通今天又不是节日，哪来这么多人。
于雯无奈点头，确实找不到，也挤不动了。
两人开始朝市中心外围移动，试图远离最拥堵的区域。在市中心打车简直是灾难，司机找不到乘客，乘客也找不到车。
黄筱枝拉着于雯，朝着人潮相对稀疏的某个方向标志物走去。于雯心领神会，顺从地跟着。
市中心处处是地标，她们只需找个稍显空旷的落脚点。但这意味着她们得逆着人流行走。
推挤、摩擦、身不由己地随波逐流……不奋力向前，就会被彻底吞没。
黄筱枝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打死也不来凑这热闹！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们只能硬着头皮，忍受着四周闷热的空气和嘈杂。
黄筱枝已经开始觉得有些气闷了。
身后的于雯比她略高些，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护在身侧。
黄筱枝被这突如其来的保护惊得一缩，回头见是于雯，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那只手臂像一道屏障，替她隔开了大部分冲撞。
足足挤了近半小时，两人才狼狈地挪到一处人流稍缓的台阶旁。
黄筱枝累得直接瘫坐下去，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神放空，仿佛灵魂都被挤出了窍。
于雯的手臂将她护得周全，这让她对于雯的好感又悄悄涨了一分。
于雯站在旁边，看着黄筱枝生无可恋的样子，也有些无奈。这确实始料未及。
她轻声问头顶那蔫了的人：“那我叫车了？去市图书馆？”那是A市最大的一座，离市中心有段距离。
地上的黄筱枝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她现在口干舌燥，只想灌一大口冰水。
打车的过程同样煎熬，地图上一片深红，司机堵在路上动弹不得，她们只能干等。站了一会儿，于雯也撑不住了，挨着黄筱枝坐下，屈起膝盖，下巴搁在上面，侧过脸静静看着黄筱枝。
“想什么呢？看你心不在焉的。”她轻易捕捉到了黄筱枝的走神。
黄筱枝确实在发呆，隔了几秒才回神：“啊？没…就是没想到人这么多，计划全泡汤了。”语气带着点沮丧。
相比之下，于雯显得平静许多。“没办法的事，就当凑个热闹了。现在嘛，走一步看一步，随遇而安？”她语调平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这话让黄筱枝豁然开朗，点了点头。
也是，虽然挤得够呛，但也算体验了一把“人海”的滋味。热闹是真热闹，挤也是真挤。
于雯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没离开她。
黄筱枝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捂她的眼睛：“别老看我呀，我有那么好看吗？”
视线被遮住，于雯的嘴角却弯了起来，声音透过指缝传来：“好看啊。好看才看，不然看谁？”语气自然得像陈述一个事实。
黄筱枝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自己这厚脸皮居然也会害羞？
她松开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刻，她们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闪烁的光亮，将“朋友至上，恋人未满”的微妙情愫，映照得格外清晰。
看得清都没有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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