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国闽乔市。
清晨的厨房弥漫着暖意。黄筱枝站在流理台前，手中的勺子轻轻搅动着水杯里的燕麦片，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免提，母亲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她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一条素色的棉质睡裙，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驱散了窗外的寒意。
她刚睡醒不久，母亲掐着点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五年时光并未在她脸上刻下太多痕迹，只是褪去了少女的稚气，眉宇间添了几分沉静的成熟感。
“这个我还不是很清楚，到时候回去跟你打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行吧，你一个人在那边多注意注意安全听到没？”母亲的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担忧，隔着千山万水，那份牵挂丝毫未减。
她一手端着温热的燕麦杯，一手拿起手机。“知道了女王大人——快过年我就回去。”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这是黄筱枝租住了快五年的小窝。
前两年因为疫情阻隔，她独自在异国度过新年，倒也不觉得孤单，只是有些无聊。嗯……也不完全是独自一人，她还有个室友，也是Z国人——周琼。
“嗯，那妈忙去了。”
“好。”
听着电话挂断的忙音，她才放下手机，将杯中温热的燕麦慢慢喝完。洗好杯子放回沥水架，回到客厅拿起桌上的手机时，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未接来电。今天没有课，除了周琼，没人会这样连环call。
她盘腿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瞬间，她熟练地将手机拿远了些，周琼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立刻炸开：
“喂！筱筱！下雪了！出不出来玩儿？可大啦！”
听见下雪，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果然，细密的雪花正簌簌落下，地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银白。“今年的雪来得真早……”她喃喃道，G国今年的天气确实反常。
“来，老地方？”
“行！我在店里等你，热可可给你点上！”周琼的声音透着兴奋。
“等我换个衣服。”
“好嘞！”
屋内的暖气舒适得让人慵懒，但想到外面的冰天雪地，她不敢怠慢。
回到卧室，利落地换上厚实的毛线衣，套上保暖的大衣，围上柔软的羊毛围巾，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秋裤是冬日必备的生存装备。想着是去见周琼，她只匆匆洗了把脸就准备出门。
在熟人面前，不必讲究太多。
推开屋门，一股凛冽的寒气瞬间包裹了她，与屋内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冻得她一激灵。“嘶……真冷。”她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悔没让周琼把可可带回来。
但答应了对方，现在反悔怕是要被念叨一路。
下楼时，遇见两个裹得像小粽子似的小女孩，正兴奋地拿着雪铲，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黄筱枝不禁莞尔，孩童的纯真总能让人心头一暖。
楼下小花园里已经有不少居民在玩雪，一年一度的雪季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她拢紧大衣，将脸更深地埋入围巾，穿过嬉闹的人群走上街道。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但高挑的身影在人群中依然显眼。
过完年就23岁了，时间快得让她恍惚，仿佛这五年的异国生活只是大梦一场。
……
推开熟悉的咖啡店门，暖气和浓郁的咖啡香扑面而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周琼，正低着头专注地刷着手机。
黄筱枝走过去，一边解下围巾，一边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呵了口气：“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儿？”说着在周琼对面坐下。
直到黄筱枝落座，周琼才猛地抬起头，“唉，你来了啊！”她放下手机，仔细打量着黄筱枝，眼睛亮亮的，“我去，你是不是又变漂亮了？化妆了？怎么感觉两天没见你又变样了？”这几天她忙着处理学校的事情，住在宿舍，屋里只有黄筱枝一人。
黄筱枝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端起面前温热的可可，暖意从掌心蔓延开来，“你觉得我这张脸需要化妆吗？”她实话实说，抿了一口香甜的热饮，冰冷的四肢仿佛瞬间复苏。
“那倒也是……”周琼撩了撩自己乖巧的齐肩短发，她外表看着文静，实则活泼有趣，“我回校这几天，好几个学弟追着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呢！跟你走在一起，我都沾光成‘女神闺蜜’了。”
黄筱枝笑了笑，没接话，目光转向窗外。
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视野里一片朦胧的白。“你今年……还是不回家过年？”她想起母亲的电话，据她所知，周琼已经快两年没回去过年了。
提到回家，周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搅动着空了的咖啡杯。“我要是说学校还有事……你觉得他们能信吗？”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
家里人又不是傻子，哪能次次过年都刚好有事？黄筱枝看着她，理解地竖起大拇指：“这借口……你自己信就行。”这是周琼的家事，她不便多说。
“那怎么办嘛。”周琼沮丧地趴在桌上，连咖啡都不想喝了。
黄筱枝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颗花生糖递过去，“与其找借口，不如今年回去把问题解决了。你总不能一辈子躲着吧？”她建议道。
“你确定我爸不会抄起扫帚追着我满院子打？”周琼抬起头，一脸“我命休矣”的表情。
黄筱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琼的表情实在太有画面感。“那是你亲爸，我怎么知道？不过……试试不就知道了？”她笑着揶揄。
周琼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放空地看着杯底残留的咖啡渍：“唉……我爸前两天还给我发信息，说今年再不回去，他就亲自过来打断我的狗腿。”语气满是无奈。
黄筱枝又喝了一大口可可，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时间久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你爸主动联系你，这不就是给你递台阶下了吗？”
周琼愣了几秒，猛地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蠢死我了！”她只是自己放不下面子，其实对当年的冲突早就不在意了。“那……那今年就勉为其难地回去一趟吧！”
黄筱枝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世界一片纯净的白。“要是有时间，也可以来我家坐坐。”她向朋友发出邀请。
“嗨呀……今年恐怕不行了，”周琼立刻苦了脸，“我回我爸那儿，肯定跟蹲号子似的，出不来的！你替我向阿姨拜个年，说声新年快乐吧，我是真没办法了。”她瘪着嘴，显得很想去又很无奈。
黄筱枝被她逗笑，“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随时欢迎你来玩。”
“还是筱筱你最好了！”周琼立刻眉开眼笑。
咖啡店里坐满了人，暖意融融，大家都在热烈讨论着这场早来的大雪会持续多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雪天的期待和喜悦。
黄筱枝看着窗外的飞雪，心底悄然升起一丝渺茫的希冀：今年回去，能打听到于雯的消息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万一呢？
……
“唉对了，”周琼将最后一点咖啡喝完，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正色看向黄筱枝，“筱筱，那个Daniel，你真打算继续拒绝啊？”那个叫Daniel的男孩从开学就喜欢黄筱枝，表白三次都被拒，现在都找到她这个室友当说客了。
黄筱枝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瞥了周琼一眼，低头整理着搭在椅背上的围巾，大衣上沾着的雪花已经化成了细小的水珠。“拒绝啊。”语气平淡却坚定。
在感情方面，她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心声，包括朝夕相处的周琼。
“为什么捏？”周琼的好奇心终于压不住了，身体微微前倾，“我真的超级好奇！你从来没说过，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她觉得黄筱枝身上一定藏着故事。
正低头整理围巾的黄筱枝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眸，看向周琼写满探究的脸，“你……很想知道？”
“废话！当然想啊！求知欲爆棚了好吗！”周琼用力点头。
黄筱枝将围巾叠好放在一旁座位上，正视着周琼，看着她那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因为……”她停顿了一下，声音轻缓却清晰，“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操？！？！”周琼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这句惊呼脱口而出，声音之大瞬间吸引了周围好几桌客人的目光。
意识到失态，她慌忙站起身，满脸通红地对着周围道歉：“Sorry! Sorry! So sorry!（对不起！）”
黄筱枝捂着嘴，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道完歉坐下的周琼，用口型无声地控诉：“都怪你！”
“怎么就怪我了呢？”黄筱枝忍着笑，懒洋洋地反问，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不值一提。
周琼拉近椅子，压低声音，连珠炮似的发问：“是我们学校的？多大了？帅不帅？家境如何？谈没谈？你们……”
“停——”黄筱枝及时打断她查户口般的盘问，“打住，周警官。”
“哦。”周琼讪讪地闭上嘴，但眼睛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黄筱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漫天飞舞的大雪。
“不是我们学校的，跟我一样大，”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平静，“很漂亮，是真的漂亮。家境……应该不错。没谈。”说完，她转回头，撞上的是周琼因震惊而张大的嘴和瞪圆的眼睛。
“我去！！！很漂亮？？？所以是……？”周琼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答案呼之欲出。
“嗯哼。”黄筱枝坦然地点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测。
周琼一时语塞，信息量有点大。怪不得一直拒绝那些男生呢……“那你跟她……现在还有联系么？”她小心翼翼地问，回想和黄筱枝同住的日子，确实没见她跟哪个特别的人频繁联系过。
“没有。”黄筱枝摇摇头，目光有些放空，“高中时……算是一眼就看中了吧。后来她家里出了些变故，就断了联系，我也出国了。”寥寥数语，概括了一段充满悸动与涩然的过往。
如今能平静地讲出来，或许是因为时间沉淀了伤痛，内心也变得更强大了。
她不知道她和于雯的故事是否已经落幕，但五年过去，感觉上……似乎也快了。
周琼微张着嘴，看着黄筱枝说话时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带着点怀念的弧度，以及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一见钟情”这个词用在黄筱枝身上，让她对那个能让黄筱枝一眼定情的“大漂亮”更加好奇了。“她是不是……美得惊天动地，你才一见钟情的？”她忍不住追问，像个好奇宝宝。
黄筱枝抬眸看着她充满求知欲的脸，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坐在类似的窗边，对面的人是苏厘。
可惜……物是人非。
“很漂亮是真的，”她收回思绪，认真地说，“但第一眼的感觉，更重要。”
周琼的咖啡杯早已见底，她还下意识地拿起来假装喝了一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黄筱枝。“这么久没联系，也没见面……你还喜欢她？”
喜欢。
当然喜欢。
那是她生命中第一次心动的印记，刻骨铭心。
无论过去多久，那个人始终占据着她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喜欢，”黄筱枝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没有变过。”
周琼看着她，眼里充满了由衷的佩服，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这份长情和坚守，让她动容。
黄筱枝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晚上要不要去吃烤肉？老地方？”她知道周琼这几天在学校肯定没吃好。
“好啊好啊！”周琼眼睛一亮，“我想先回去换身舒服的衣服，陪我回去一趟呗？”她眨巴着眼睛。
“走。”
……
周琼挽着黄筱枝的手臂，几乎是半挂在她身上，两人并肩走在飘雪的街头。
从背后看，黄筱枝比她略高一些。“有机会……给我看看你的‘白月光’呗？我真的超好奇她长什么样！”周琼晃着她的胳膊。
“好，”黄筱枝答应得很爽快，“到家给你看照片。”
G国的雪似乎着了魔，越下越急，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洁白的雪花无声地覆盖着大地。
在她们刚刚离开的咖啡店不远处，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中，长长的黑色大衣几乎融入夜色，帽檐压得很低，目光却穿透纷飞的雪花，牢牢锁定了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她找到了。
……
“哎呀……还是家里暖和，外面简直要把人冻成冰棍了！”一进门，周琼就夸张地叫着，手脚麻利地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围巾和背包。
黄筱枝打开暖气，也脱掉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顺手打开了电视，让屋子里有点声音。“快去洗个热水澡缓缓，暖和了再出门。”她建议道。
周琼把自己扔进沙发里，舒服地喟叹一声：“累瘫了——欸，说好的照片呢？快给我看看你的‘神仙姐姐’！”好奇心让她瞬间满血复活，凑到黄筱枝身边。
“先去洗澡，洗完澡给你看。”黄筱枝没动，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语气不容商量。
“啊？那……好吧。”周琼拖长音，认命地爬起来，拖着“散架”的身躯回房拿换洗衣物。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节目的声音。
沙发上的黄筱枝其实并未真的在看电视，她微微侧头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势，有些出神。
五年了，现在的于雯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在人潮汹涌的街头擦肩而过，自己还能一眼认出她吗？她的变化……大吗？窗外的雪，下得有些不管不顾。
……
“筱筱！我洗好啦！快给我看照片！”周琼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头发还带着湿气，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回客厅，扑到黄筱枝旁边的沙发上。
黄筱枝从手机壳的内层小心地抽出两张照片。
她不太喜欢翻手机相册给人看，照片本身更有实感。
“喏。”她把照片递过去。
一张是略显模糊的抓拍，背景似乎是学校操场，一个女孩正递还相机，阳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另一张则清晰许多，是两人在烤肉店里的合影，笑容灿烂，青春洋溢。
周琼接过照片，立刻凑近了仔细端详，眼睛越睁越大。“哇……你们俩……都长得这么顶配啊——”
她由衷地赞叹，照片里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耀眼的女孩同框，冲击力十足。“她叫什么名字啊？”她抬起头，指着照片里那个气质清冷些的女孩问，那女孩看起来就透着一股聪慧劲儿。
“于闻，”黄筱枝轻声说，“门里有耳的闻。” 于闻，于雯。
周琼没再追问，只是又低头仔细看着照片，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要是我……我也得对她一见钟情，啧……就是你们……”后面的话她咽了回去，转而扬起笑脸，“走吧走吧！老地方！美食在召唤我！”她把照片小心地还给黄筱枝。
有些故事，当事人愿意讲多少就听多少，问得太深反而不好。
“好。”黄筱枝收起照片，起身。她明白周琼的体贴。
……
烤肉店里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她们来得早，幸运地抢到了靠窗的位置。
窗外是银装素裹的世界，窗内是滋滋作响的烤肉和升腾的热气。
“啊！人间值得！”周琼满足地喟叹，手速飞快地将烤好的肉片蘸酱送入口中，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学校食堂那简直是饲料！我真想住在这烤肉店里，吃它个天荒地老！”对她而言，这里就是天堂的入口。
黄筱枝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地提醒：“慢点吃，注意点形象，周大小姐。”
“形象？形象在美食面前一文不值！吃饱了才有力气讲形象！”周琼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反驳。
黄筱枝摇摇头，早已习惯了她这副模样，慢条斯理地翻烤着自己面前的肉片。“那你悠着点，别成为烤肉店第一个被噎到的顾客。”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周琼豪迈地挥挥手。
“你的‘数’就是准备把人家店吃垮吧？”黄筱枝调侃道。
两人相视而笑，轻松的氛围在烤肉的香气和滋滋声中弥漫开来。她们之间开得起玩笑，彼此都不会在意。
“要是可以，我连地球都想啃两口！”周琼大笑着回应。
正当她们吃得兴致正酣，一个身影停在了她们桌旁。
来人穿着一件长及小腿的黑色大衣，身形高挑挺拔，戴着同色的口罩和一顶帽子，长发散落在肩头，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一股清冽而独特的雪松香气，随着她的靠近，自然而然地飘散开来，钻入黄筱枝的鼻尖。
“Hi, can I get your contact info?”（嗨，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温和有礼，目光直直地落在黄筱枝脸上。
那双露出的眼睛微微弯起，似乎在笑。
黄筱枝握着筷子的手猛地顿住，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向心脏。
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不真实，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拉远、模糊。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或者是这五年积攒的思念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看谁都像是于雯。
心跳快得发疼。
这里也就是五年之后啦，我们小只也遇到了小琼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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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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