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弦瞬间坐直了。
他从没想过曲奇还会下来，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看到窗外清晰映出的身影，心不禁怦怦跳起来。
曲奇还穿着他买的淡灰大衣，简约柔软，衬得温润的脸软得像团云。
他赶紧解锁车门。
曲奇后退半步，“就在这儿说吧。”
车是新换的，但之前的事两人都记忆犹新，提防一下单独相处也是必然。
心里闪过阵阵愧疚。李弦抓起羽绒服下车，甩头示意：“你上去吧，我透透气。”
像是配合他，狂风突然大作，吹得发丝狂乱地打在脸上，根本张不开嘴。
这样，只能坐到车里聊。
于是，李弦在前，曲奇在后，利用前后排保持距离。
强行标记的事如同隐患，埋在两人中间，李弦先道歉：“上次，是我的错，对不起。”
曲奇没出声。
不想这么糊弄过去，李弦又郑重地重复：“情急之下，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你……我没想伤害你，也希望别让你更讨厌我。”
在他的思维里，只是咬一口就要分手，强行标记几乎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所以曲奇才会视而不见，才会纵容李真抱着花自拍来气自己。
他这段时间说的“对不起”几乎赶得上前半生的总和，偏偏每次都是板上钉钉的错。
曲奇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冷漠，“我不讨厌你。而且，标记而已，洗掉就行。”
“……”
他抿紧了嘴。
本来指望借道歉缓和关系，打开话题，现在却被直接判了死刑。李弦的心有点堵。
他一向自信理智，同事也羡慕他舌战群儒。但曲奇偏偏是个例外，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打翻在地，逼得情绪都开始紧绷。
“如果这都能原谅，那我们……”他问，“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最后一句猛拉高调，人也跟着探到了后排。眼看对方握上把手，他深吸一口气，又拉回身，强迫自己坐回原位。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之前的矛盾，很多都没必要。养猫养花，在家光着脚，睡懒觉……都不是原则问题。你喜欢都可以让着你。”
他抬头盯着曲奇的眼：“回家吧，我保证，这些事我不会再跟你争了。”
这是近几天的反思，也是这几年争吵的根源。
他相信这番肺腑之言会让曲奇动情。说完释然了许多，等待回答的间隙，精神也不由得放松。
直到后排响起轻声回应：“这些我一个人也能做到。”
李弦愣了，眨了眨眼睛，想笑，但又很快如坠冰窟——这是明晃晃要放弃他了？
不容置疑的拒绝让他生出一股怨愤：不管怎么做都不对，曲奇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到底为什么？”他眯眼盯着曲奇，脸色阴晴不定，“不要不爱你这种笼统的话，我要具体的理由。”
车里的暖气热得惊人，吹得人昏沉，曲奇开了一条缝，冷风洗面，马上清醒几分。
他没有被李弦的激动影响，声调平稳：“以前你总说我幼稚藏不住事，今年成熟了很多吧？”
“什么意思？”李弦顿了下，呼吸骤然错乱，“这一年……你在考察我？还是在计划着和我分手？”
对方点点头。
李弦平稳的假象几乎无法维持。
他没办法接受同床异梦这么久，自己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还想着修补。
被背叛的痛苦撕扯着理智，柠檬味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腺体。
“能冷静吗？”曲奇立刻推开车门，一条腿往外迈，“不能改天再聊。”
熟悉的话像只回旋镖，终于击中了李弦的心脏。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但心脏为什么还会痛。
手捂住脸，深呼吸了不知多少口，才勉强镇定下来。他也打开窗，任凭冷风冷却发烫的自己。
不管曲奇说的话让他多么难受，他都不想放手。
心里暗骂着自己贱，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挽留，“我特别后悔那天让你走，就该留在家，好好聊一聊。为你打破过那么多次原则，还有什么做不到？”
如窒息一般，越说呼吸越艰难，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但曲奇靠着椅背，冷眼旁观。
这冷漠也是一年里练出来的吗？
冷风入嗓，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等眼前的模糊逝去，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求你了，告诉我吧。”
他不敢再靠近，只是看着保持逃离姿势的曲奇，哀声祈求。
曲奇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出声：“你说的那些小事……通通都是不够爱的证明。我想不到哪个爱的人，会舍得对方难过，也不肯让步。”
”我的爱就那么点，天天耗在这些小事里，怀疑你，怀疑我。实在浪费。“
原来就是这……李弦欲哭无泪。
他都说要改了，但曲奇竟然不愿意再给一次机会。
又不是出轨家暴，怎么能这么狠心判他死刑？
一道鸿沟无声地横跨两人中间。他看着曲奇冷淡的脸，攥紧手，指甲深深陷进了伤口里。
沉默伴随着冷风，让车里的热量逐渐供不应求。
空气沉重得两人都张不开嘴。
曲奇想离开了，但一想到下来的目的还没完成，勉强开口。
“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大家都在议论。不管怎么样，都会过去，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都是因为你。”
李弦控诉里带着几分希冀，像是试图激起几分恻隐和怜惜。
但曲奇只想尽快走完流程。
“以后也别送东西来了，我不需要。”
“这是你最喜欢的睡衣！情侣款……在家天天都要穿！”李弦想声嘶力竭大吼，但被喘气声打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
“穿别的你不喜欢。我有选择吗？”
又被击中一箭，李弦绝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过了很久儿，有气无力地问，“那你执意分开，是有其他选择了吗？”
没有回答，只有风穿堂而过，从一个脸，吹到另一张脸。
李弦靠在座椅上，已经失去了力气。他听见门拉开的声音。连声告别都没有。
他很想再问一句：“真的不回家了吗？“
但何必自取其辱。
曲奇快步往回走，努力伪装镇定，但看到墙后的李真，还是瞪大眼：“你……在这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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