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睡得正香，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李真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屋里的气味不太对，有些熟悉，但又不是很单一。
“你放信息素了？”他扭头凶悍地盯着李弦。
“他喜欢。”
李弦云淡风轻地承认，绕到床的另一边，刚坐上去，就被李真探身过来，一把揪住衣领。
两张脸迅速拉近。
李弦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蓄势待发的恨意，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被撕成碎片。
如果曲奇现在睁开眼，只怕会被头顶对峙的两人吓半死。
“他特别喜欢。”
平稳腔调里看不出丝毫退让，话中意味更是不言而喻。
李真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手背更是爆起条条青筋。
“你觉得他醒了会选谁？”李弦问。
“……无所谓。”李真冷硬地回怼。
“呵——那你怎么不动手？”
话音未落，胸前的衣襟被猛地向前带，李真狠厉地向外甩头，“走！”
被那股狠劲一激，李弦也上了头，打算下床直接单挑。
谁知李真松了手，却定在了床头。
目光直愣愣地向下，看不清神情，只觉得刺猬一样浑身炸起的毛，在不断往回收。
李弦跟着往下看，知道这架打不起来了。
但向来有勇无谋的李真竟然学会了克制，这种改变让他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紧绷的神经松弛，困意带着酒劲上涌。
李弦想睡觉了。
屋里只有一张床，不让睡，只能去别间。但他不可能放任李真独自在这守夜——自己都扛不住，何况一个觊觎多年没上位的人？
他想了想，把躺椅搬到主卧，开始闭目养神。
*
清晨，李弦再次睁开眼，发现地板上坐着的那个人一直没换姿势。
就这么深情地凝望，只是其他情绪格外陌生。李弦从来没见过。
记忆中的李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被拒绝了也会想办法得到，也从来不珍惜。
李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执拗、爱而不得的眼神。
那种强烈的占有欲，看得他都自愧不如。所以他抬起胳膊，故意制造一些动静。
对方慢慢抬眼，脆弱一扫而空，猛兽护食一般威胁地盯着他。
虽然明知道两人不会有结果，但李弦心里慢慢升腾起一种感觉——这小子真有可能是个威胁。
*
洗手间的地面上，还凌乱地散落着曲奇的衣服。李弦掏完兜，把衣服扔进脏衣篓里。
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看一下曲奇的手机。
人脸识别没删，进去就是打车软件的付款界面，李弦看着标注‘家’的地址，露出心安的微笑。
画面回到主界面，李弦一个个点开新下载的租房APP，看里面的聊天，又回到微信点开李真的头像，滑了几屏只看到三四条绿色聊天框，心里有了数。
回去的脚步不由得轻快许多，只是不知为何，李真也不在。
李弦悠哉地靠在躺椅上，打开理财APP，熟练地操作买卖、落袋为安。
*
客厅洗手间里，李真端详了眼下的青紫，面无表情地洗把脸，靠着台面开始沉思。
他真的努力了，想要用一些更深层的关系绑定曲奇，比如共同的兴趣爱好、生活上的依赖甚至还想养只宠物，但这层窗户纸破得措手不及，还没建立深交就产生了隔阂。
所以曲奇才会躲他，才会喝醉酒来这吧。
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两人身上的情侣睡衣，李真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他仿佛还在屋里，被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萦绕，脑子里不断回放华芷青说过的话。
“弦就是还不想分，阿奇又是那种软性子……你别搞到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如果，你真的复合了，我怎么办？
如果，我也是aphla，是不是就有机会？
李真仰望着天花板，视线没有焦点。
他抽动了下鼻子，却什么都闻不到。
信息素真这么重要吗？
他转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世上有那么多BO在一起过得幸福快乐，例如自己家……
也有那么多AO不欢而散，例如李弦家……
所以，信息素，没什么了不起……
连曲奇不都说过钱能解决99%的问题吗？
没什么了不起！
李真咬紧牙关往外走，忽然又回头。
墙边立着个扫地机器人。
他掀开水箱，解开腰带。
不就是鼻子灵吗？
呵呵。
*
两人僵持到上班时间。
赶在闹钟响之前，李弦摁灭了手机，过来叫曲奇起床。
李真拦住他，“你们公司离了他不能转？”
能转。
但你留在这，万万不行。
今天官宣当部长，李弦可不能迟到。他盯着那张死一样平静的脸：“你跟我一起走。”
李真抬起头看他，轻蔑地笑。
“你以为我是你？不分场合就会占便宜？”
这话是指车里，但李弦想起昨晚，心虚地气势一泻千里。
一时偷欢，将成为他永远的道德锁链。
他看着对方守护的姿态和眼底的鄙夷，纠结了好久，才垂眸去洗漱。
直到站在大门口，屋里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似乎李真和他真不同。
他轻叹一口气，迈开了步伐。
*
大门砰地一声响，李真依然静静坐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出现偏执且疯狂。
忽然，他嗤地笑出声。
李弦这种书呆子，一路顺风顺水，绝对想不到被逼到绝境的人会有多无耻。
被子里的人仍在熟睡，李真慢慢起身，掀开被角。
暖烘烘的香气打在脸上，比以往枕头上的浓郁许多。
李真小心地调整姿势，侧身紧握曲奇的手，又低头在锁骨上用力吸吮，才轻轻把头靠在肩膀，亲密无间地呼吸。
好幸福。
一想到再也过不上这种日子，他就想死。
均匀的呼吸带动胳膊起伏，李真闭着眼，等待曲奇醒来。
*
迷糊的梦呓声传来。
曲奇感觉浑身酸软，想要伸展手臂，却觉得胳膊外有什么阻碍。转头向左，视线逐渐聚焦在另一颗头颅上。
“早，睡得好吗？”
李真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笑着凑近，亲了一口近在眼前的脸。
“啊——”
曲奇发出惊吓过度的声音，一骨碌滚到另一边。挣脱时才发现，两人贴得极近，十指交缠。
“我……你……什么情况啊？”声音都带着颤。
李真的笑容僵在嘴角，皱着眉，疑惑地探头质问：“你不想负责了吗？”
“什么？”
曲奇看着他眼下的青紫，和锁骨上貌似吻痕的印记，再到自己身上的睡衣和熟悉的房间，感觉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李真坐起来，面朝他，似乎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我就知道，你说恋爱是骗我的。”
什么！
脑子里像有雷劈过，皮开肉绽，寸草不生，曲奇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李真没说话，只是失望地看着他，眼神逐渐灰暗，最后低下头，咬紧了下唇。
屋里死一般的静。
曲奇打起都不敢出，疯狂回想昨天的事，他隐约记起一些舒服的感觉，却实在想不起更多细节。
为什么会在李弦家？
为什么他俩睡在一起？
李弦又去了哪？
……
恨不得把脑子翻个底朝天，却最终曲奇只能没有底气地问：“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你说喜欢我，夺走了我的初吻和初恋，然后把我带过来示威，害我被人打一顿，你又忘了而已。”
李真看着他，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地复述，“真的没什么。”
嘴里这么说，但眼眶红彤彤的，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生机，变得生无可恋。
听完全貌的曲奇震惊到合不拢嘴，一时间脑子都宕机了，“我我我……”
李真抬头，深深地看他一眼，目光含嗔带怨，吓得曲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想往后跑。
我真做了吗？
我为什么这么干啊？
为什么会跑过来示威啊……
他头都大了也没想出个结果。
但李真丝毫不给他冷静的时间，绝望地问：“你说的话，真不算数了吗？”
曲奇眨了眨眼，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恋爱。
该死，怎么全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的场景像极了渣男事后装失忆，翻脸不认人，纯情少男哭啼啼，卑微求身份。
关键曲奇不是渣男，看着纯情少男慢慢掉落的泪滴……可真要了命了！
他递过纸，“小真，你别哭了。”
他也好想哭。
眼泪掉在被子上，发出沉闷的低落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比闷雷还炸耳。
“你不知道……昨天……我有多高兴。”埋怨带着鼻音，因为上气不接下气被打碎成几段。
“我明白——”
曲奇背着身应和。
“你怎么会明白……暗恋了6年的又不是你。”
像是悲从中来，压抑不住的呜咽突然变大，变成了带着颤音的嚎啕大哭。
曲奇很久没听过这么绝望悲痛的哭声了，这哭声简直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一遍遍提醒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刚张嘴想要说话，李真抽出一把纸，猛地糊在脸上，“你不想负责就算了。”
“我没有。”曲奇卑微地靠近。
李真立刻梨花带雨地回头：“反正以后我会消失，不再打扰你。”
“……小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曲奇再不担当还算人吗？
他探身掰回李真的肩，替他揪脸上的纸，“别这么说，我……你别哭了……我说过的话肯定算数，你放心。”
“真的吗？”
泣不成声的李真硬要抬头，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笑中带泪，像是不敢置信，又确认了一遍，“真和我谈恋爱？”
曲奇点头，还没抬起就被一个猛扑掀翻在床，两个人慌里慌张地压成一团。
李真连哭都顾不上了，连忙撑起胳膊，怕自己把人压疼了。
谁知他冲得太猛，锁骨上的红痕正好对着曲奇的双眼。
……这个姿势看上去，就像自己啃得。
曲奇心里一叹，看来真是自己作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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