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的头部依然完好,却有源源不断的血水汩汩流出,血迹蜿蜒布满神像的面部,让那张原本精致的面容变得阴森恐怖。
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却因为这样的异象担心无意间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而不敢轻易再对神像动手。
一行人翻遍了整座祠堂,仍未找到半点儿蛛丝马迹。
此时,天已大亮。
李予看向光线陡然加强的室外,用力眨眨酸涩的眼睛说:“走吧,去看看乡亲们怎么样了。”
城心广场上,昏迷的百姓们早就醒过来了,确如李予所想没有病变成食人尸。
逃过一劫的人们和家人相拥而泣,街道处处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正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一名男子的头部忽然毫无征兆地爆开,脑花飞溅喷出三尺远。
周遭百姓惊悚尖叫,迅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官兵立刻赶到现场把尸体抬走,又将围观百姓遣散。
可是仍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了那具尸体的惨状,据说死者的头部直至脖颈处完全被打烂,骨头也似肉糜一般稀碎,仿佛是被某种钝器重创所致。
然而,仅凭凡人的力量远远做不到如此地步,况且也没有人看见凶手出手。
难道又有一只看不见的怪物闯入城中了吗?
一时间,各种恐怖的猜想在百姓之间火速流传。
恐慌再度席卷登阳。
与此同时,登阳十里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重甲骑兵的簇拥下高速奔驰。
宽敞的车厢内,有两名男子隔着一方司南相对而坐,其中一人年纪尚轻,面容冷峻,身着官服腰佩宝剑,虎目微凝正出神地望向窗外,而另一人看着稍微年长一些,身材五短,着祭祀礼袍,闭目打坐。
此二者正是武都太守之子、羽林中郎将、朝廷新封的抗倭将军伏波将军薄义山,以及五道神子的神官。
他们会出现在此并非偶然。
昨日一早,神官向太守请辞,表示五道神子夜里托梦告知他武都郡中有妖物作乱,前些日子的大水正是因妖物出世而起,五道神子虽然能停住暴雨,但这只是扬汤止沸,若想永绝后患,还是需要尽早将妖物斩尽杀绝,遂命神官即刻外出除妖。
武都太守大吃一惊,正好薄义山才刚从昭京回来,便被他派出去护送神官寻找妖物。
凭心而论,对于这位来路不明的神官以及他所供奉的五道神子,薄义山是不大信任的。
他并不信仰任何一方神明,比起等着那不知何时会显灵的神明眷顾,他更愿意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奈何他的父亲视神官为座上宾,对他信任有加,薄义山也没有办法。
况且,这位神官确实有几分本领傍身,并非是靠愚弄百姓吃饭的江湖骗子。所以,薄义山对此行也没有很排斥,不得不承认他很好奇这位神官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按照五道神子的提示,妖物藏在武都郡的东南方,因而打从昨日起,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朝东南方移动,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昼夜,他们还是连妖物的影子都没瞧见。
桌上这只传说承载了五道神子神力的司南更像个寻常玩意儿一样滴溜溜地转,半点儿用场没派上,对于那些本就不是很热衷的事务,薄义山很快失去耐性,他怀疑这神官在消遣他。
突然之间,匀速转动的司南终于有了神器的模样,仿佛受到干扰一般疯狂摆动,神官平静的面容跟着扭曲,双手掐紧法诀,好似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忽而,他闷哼一声,猛地喷出一口心血。
血水将青铜勺染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司南炸成碎片。
薄义山一惊,迅速收回目光下令靠边停车,询问道:“神官阁下这是怎么了?”
神官脸色苍白如纸,痛苦呻吟,半晌,方才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话:“找到那妖物了。”
薄义山抖落身上司南碎渣,有些怀疑地问:“在何处?”
神官并未回答,只是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窗外。薄义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外看,惊诧不已:“登阳?”
神官默然点头,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往嘴里送了两颗,顿时,效果立现,惨白的脸颊有了血色。
神官十分虚弱,看着不像是能继续赶路的模样。薄义山思索片刻,拧着眉头说:“登阳人口众多,若有妖邪作乱必有诸多无辜之人遇害,神官阁下且在此稍作休整,本官即刻带兵进城,以免百姓遭遇不测,待您调整好状态之后,请务必启程前往支援。”
神官摇摇头,叹息道:“能引起神子阁下注意,那妖怪必有不凡,常人难以与之为敌,恐中郎将带兵入城也无法将其降伏。我在车上一样能打坐吐息,不必特意停下休整,还是立刻出发吧。”
薄义山不赞同地说:“我观登阳城内尚且平静,想必是那妖物还未现身,情况尚未到那般紧急的地步,着实不差这一时半刻,还请神官阁下好生休息,遇到妖物我等还需以您为主力,若您伤势未愈,又如何与那妖物匹敌?”
“妖物一刻不除,百姓便一刻危险,神子慈悲爱人,不忍百姓受苦才施展神通告知我等武都郡内有妖物出没。若因这点小事耽误而使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想必会怪罪于我。更何况,神子神通广大,既能算到妖物所在,定然会保佑我等安然无恙。中郎将不必再劝,人命关天,速往登阳降妖要紧。”说完,神官再次闭上双眼,陷入冥想,俨然不打算再听薄义山的劝解。
“某,先替登阳百姓谢过神官阁下大义。”至此,薄义山才真的对这位神官高看一眼,当下抱拳对着神官重重一拜,转身出车厢,将车内的空间完全让给神官,自己亲自驾车,带兵往登阳去,“出发!”
一声令下,车队启程,急速往登阳进发,不过一刻钟就已抵达。
此时,距那男子突然死亡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街道上百姓们面色惶惶,共同围聚在广场,诚然他们更想躲回家中,可是那怪物无影无踪,不敢现于人前,想必还是有所忌惮的。虽然不知它究竟如何杀的人,但落单的人只怕更容易出事,故而,还是不少人自发在此抱团取暖。再者,此处还有几位道长护法,无论如何也比独自躲在家里安全。因此,广场上并没有因为刚发生一起命案,而人数减少。
薄义山带兵进城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大河两岸建筑坍塌,街道萧索空旷,人群全部都挤在广场附近,数人成团结伴,无人敢随意走动,虽然人数众多,却鸦雀无声,隔着老远也能看见他们脸上严肃的表情,气氛十分沉重。
登阳县令正带兵维持秩序,听见车马声,回头一看,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快速靠近,立刻认出这是薄义山麾下的将士,赶忙带着手下前往迎接:“下官拜见中郎将。”
薄义山抬手还礼,巡视一周问:“出了何事?乡亲们缘何聚集在此?”
县令苦笑一声,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近几日城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听完他的话,薄义山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这么大的事情武都府怎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若我不来你打算何时派人禀报?事关数万百姓安危,若有丝毫闪失你有几个脑袋可掉!”
县令有苦难言,抹了一把眼泪,戚戚然地说:“下官怎敢瞒而不报?昨日夜里,下官接连派出三波人外出求援,其中两波无功而返,问其原因,说是一入城外便迷失了方向,怎么也离不开登阳。另一波则杳无音讯,直到今早再派兵出城时,才发现他们早已死在树林里,只剩一具可怖的骨骇。”
似乎是为了佐证县令的话,突然一道声音插入二人对话之中:“登阳已被妖物用迷阵封锁,有进无出。”
“什么!整个登阳方圆几十里都被封锁了吗!?”薄义山不可置信道。
“是啊。”神官重重点头,“这妖怪想必精通阵法,借用登阳气脉结阵,非但可以损耗气脉补给自身,还可以将阵法与自然融为一体,就连我也是进入迷阵之后才发现的。”
“竟有这等本事!”薄义山骇然一惊,焦虑地踱步,回过头又问神官,“若是阁下与这妖物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神官沉吟片刻,回答:“难说,我需得见过那妖物,才知胜算几何。”
听到神官的回答,众人的心瞬间凉了大半。
“不过,诸位不必担忧。”神官又说,“我近来习得法术,可请神子短暂附体,无论那妖物如何强大,料想它也不敢在神子面前放肆。”
县令与薄义山相对而视,面露喜色,恭维道:“是也是也,神子阁下法力无边定然能将妖怪降伏,今日还得仰仗您出手。”
见神官神情淡淡,这位深谙拍马屁之道的县令眼珠子一转,又上道地补充说:“待这妖物降伏以后,小官定在登阳城内修建五道神观,令百姓家家户户世代供奉神子,以谢神子阁下恩情。”
“心诚则至,有心则诚,只要百姓心中有信仰,五道神子就会保佑你们。”神官满意地点点头,向天空作出虔诚的祈祷姿态。
县令煞有其事地点头,将五道神子夸了个天花乱坠,眼看着薄义山面上闪过几分不耐烦,立刻止住话头,知道他喜好与贤能异士结交,又赶紧说:“中郎将有所不知,城中近来灾难连连,能安稳度过,盖因有两位道长舍身相助,这二位皆是能人异士,若能与神官阁下联手或许不必打扰神子阁下清修也有望战胜妖邪。”
薄义山果然很好奇:“不知二位道长如今何在?”
县令抬手作出请的姿势,为二人引荐:“那边二位便是。”
人群中央,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与一位出尘脱俗的青年人并列而立,正在安抚身旁慌张的百姓,只看一眼便让人安心定志。薄义山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对他二人的气度非常欣赏,只觉如此超然世外才是修行者,不由赞赏地点头。
倏然,一声脆响在耳边响起。
侧目看去,原是神官手中法串散开,珠玉崩落。几颗圆润的玉珠顺着石板滚进人群,眨眼便被几只大脚碾为齑粉。
而神官却不在意,只是怔怔地看向前方,语气隐晦地说:“妖物正在此间。”
“李道友。”
李予收回与神官相对的目光,侧首看向老道士,他有些拿不准主意地问:“我观那位年轻的将军与武都太守薄府君有几分相像,想必是其子羽林中郎将薄义山,今日大约是为城中之乱而来,咱们可要前往拜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