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神子暴怒,可是陈薇娘腹中怀有天父所期待的孩子,祂便不能随意伤害她,于是就把怒火全都发泄到了桃源村的村民们身上。祂降下滔天巨浪冲垮桃源村,村中百姓无一幸免尽数葬身于此。
可这仍然无法让五道神子平息怒火,祂又把村民们的身体与魂魄全都吃掉,诅咒他们永世不得轮回。
陈薇娘悲痛至极,以腹中孩子的性命作要挟,逼迫五道神子将村民放出来。
五道神子无奈,只好依言把村民们的灵魂吐了出来,但祂仍然不肯放过这些人,就把他们变成鱼圈养在桃林里,同时给他们施下诅咒让他们永远饥饿。
池塘中没有食物,为了填饱肚子,村民们只能自相残杀,他们在池子里搏斗撕咬,吃光彼此的身体,痛苦致死。但在第二日夜里五道神子醒来时,他们又会随之恢复如常,想要不被饥饿折磨,就只能继续搏杀,如此循环往复,来为陈薇娘的鲁莽赎罪。
陈薇娘对五道神子恨之入骨,就研究出新的诅咒日日折磨祂。五道神子为此苦不堪言只好妥协,答应她解除村民们身上的诅咒,两人这才能勉强地和平相处。
众人听完陈薇娘的遭遇,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后,掞光叹息一声,将登阳城的情况讲给陈薇娘听,接着又说:“登阳城的百姓还有我的老师也受到了诅咒,而且这道诅咒像瘟疫一样可以传播,已经有许多人因此受害,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了这里。”
她偏过头看向陈薇娘,打听道:“你知道五道神子的神官吗?”
“那个倭人吗?”陈薇娘支起身体疲惫地说,“我不能离开这里,对外界的情况不太清楚,不过他们做的事情倒是从来没有避开我。他是两个月之前倭人兵败与大部队走散后,无意间闯入这里的,五道神子传授给他许多法术,让他出去传道,想用信仰之力破解我的诅咒。那只水怪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五道神子授意神官将它放出去。它身上携带着多种疾病,所到之处大疫肆虐,同时因为身受重伤需要大量水分与食物修补身体,因此也会带来旱灾。
“五道神子原计划是让神官去收服水怪,并且为登阳百姓求雨,以此获得他们的信仰,但是没想到让你们抢先一步。神官尚未出师便已乘败而归,不成想那只水怪死后体内积攒的水汽居然形成了暴雨,险些酿成另一场灾难,于是他就抓紧这次机会传道,五道神子因此获得了不少信仰之力,我的诅咒险些没能控制住祂……你的老师还有百姓们受到的或许不是诅咒,而是疫病。”
“那些症状都太奇怪了,我分不清楚,但是我的老师和百姓们的症状似乎并不完全相同,只是发病的前兆很类似,老师说他是中了诅咒。”掞光抱着膝盖,很失落地说。
陈薇娘怜爱地看着她说:“你把他们的症状说给我听听吧。”
掞光打起精神来,不敢马虎,尽可能地将每一个细节还原清楚,然后抬起头问:“姐姐,你有办法救救大家还有我的老师吗?”
“百姓们的症状听起来像是疫病与诅咒的结合,虽然难以破解,不过我可以研究一下。但是你老师身上的诅咒……照你所言,应当是以血液为媒介施加在他身上的,除非五道神子亲自解除,否则我帮不了你。”陈薇娘看着掞光略显失望的表情,依然不敢托大,十分遗憾地说,“五道神子在诅咒上的造诣远超于我,祂破解不了我的诅咒只是因为我对祂的仇恨非比寻常,加上用了祂的精血才能有这样超群的效果。如此种下的咒术只有施咒者亲自解除才能消失,因此五道神子才无能为力,如若不然,凭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就想诅咒祂简直是痴人说梦。”
“杀了祂可以破解诅咒吗?”掞光满含希冀地问。
陈薇娘心念一动,待到情绪冷却下来才说:“未必能成。而且你们远不是祂的对手,快去请天璇的仙长下凡吧,有他们在,或许还能有些把握。”
“已经派人去请过了,不知道仙长什么时候才能来。”掞光提剑起身,看向月色下朦胧的道观,“我们来时五道神子加强了对大家的诅咒,今日天又黑了,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撑得过今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都要试试。”
“好吧。”陈薇娘没有再劝她,“五道神子出不了道观,如若不敌,退出来祂就没办法再伤害你们了,千万小心。”
“姐姐,谢谢你,我们一定会杀了祂,给你们报仇。”掞光郑重地说。
陈薇娘脸上难得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好,那我就等着你们给我报仇了。”
一行人不再耽误,别过陈薇娘,踏着月色拾阶而上,没过多久就抵达五道神观。
道观的大门一直敞开着,里头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她们都知道五道神子就在里面,祂等她们很久了。
几人在门口驻足,并没有立刻入内,没过一会儿,五道神子的声音就从中传了出来,祂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掞光知道祂其实比她们更加急迫。
“你们想要解除诅咒对吗?”
“你不是都听见了?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掞光反问。
“你去求薇娘,只要你们能让她把我身上的诅咒解开,我就答应你们解除登阳的诅咒。”五道神子迫不及待地说。
“你先把大家的诅咒解除,然后我再去帮你求人。”掞光冷漠地说。
“你不信任我?”五道神子说。
“对。”掞光回答得很干脆。
五道神子短暂沉默,荒诞地说:“我是神明,我答应你们的话不会就此食言。”
“真正的神明可不会做出谋害百姓然后再佯装施救的事情,就算以神明的名义起誓,你也没有任何信用可言。”掞光讥讽道。
“那就是谈不妥了。”五道神子声音微怒。
正在这时,五道神子陡然感受到地下传来一阵奇异的颤动感,似有什么正要破土而出,祂不由低下笨重的头颅看去。
余光中突有两张符箓悄无声息地顺着风飘到脚下,在祂尚且来不及作出反应的时候,火光飞速闪过,继而灼眼的光芒乍然闪亮,似万千把飞剑直冲双眼,五道神子当即被刺得睁不开眼,又觉手掌传来剧痛,竟被剑锋一切两半!
“当!”
重物落地声与掞光的冷喝声一并传来:“谁要和你谈!”
紧接着,地下的震动猛然放大,地表轰然塌陷,一个十余丈宽的深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五道神子脚下,祂足下一空,瞬间失去平衡,身体不由歪倒。
五道神子怒不可遏,暴喝一声,对着地面猛击,大地顿然土崩瓦解,裂开数丈深的缝隙。藏在其中的二皮受此一震被地底冷风吹出来,眼见巨爪从天而降,就要血溅当场!
这电光火石之间,牛婕重足踏碎大地,猛地闪现到二者之间。
五道神子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腹部遭受重击,整个怪竟然短暂滞空,随后整个重重坐进深坑里,后脑直挺挺地砸到墙上,险些撞塌半边墙,头顶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可惜祂的身体比这坑还要巨大,竟然没陷下去而是卡在坑中!
同时,匿于墙壁上的诅咒感受到五道神子的靠近,骤然发力,烫得祂急声痛呼。
五道神子腹背受敌,发狂尖叫。
祂顾不上所有,就着这个姿势稳住身体,低手横扫,整座道观的地面全然破碎,尘土飞扬。祂猛地扫到一个物体,抓起来狠狠砸到地上,却发现那断作两截的是个兔子石像,而攻击者却不知行踪,连忙抬眼搜捕她的位置。尚未看清楚时,道观内骤然又爆发出一阵光亮,顿时,周遭一切无所遁形。
五道神子再次被刺得闭上眼睛,因这一次有所准备,祂感受到一阵剑风迎面而来,迅速抬起枯枝状的巨手朝那个方向抓去。
光亮随即熄灭,不阿剑被捆住,掞光双手借力将身体荡起来蹬住树枝,握住剑柄用力旋转,干枯的枝杈跟着破碎些许,同时,不阿化形变作一只细细的秤杆飞速从中抽离,随着掞光脱身。
下一刻,流星锤再度从旁袭来,对着手腕的位置精准砸过去,树枝应声断开,立即有新的枝丫抽条,凝聚成新的手掌朝牛婕抓。
而掞光的下一剑已然赶来,牛婕一击得中毫不恋战,火速闪身,跟着流星锤的冲力撤离,但见长剑冷光在头顶一闪而逝,即将落下的攻击消于无形。
与此同时,另一只大手蓦然出现在掞光的颅顶,流星锤就在此时出现,缠住她的腰身将人迅速拉走。
在下一道光亮起之前,掞光问:“你和树神是什么关系?”
这五道神子受到诅咒之后是一棵大树形状的怪物,它头上顶着一大把食人藤状的叶子,树梢之间还挂有一排空空的“蚕茧”,与树神看起来莫名有几分相似。
这时,五道神子已经摸透了她们的攻击路数,无非是借助闪光刺激祂的眼睛,然后再从视野盲区攻击而已。
祂索性闭上眼睛,依靠其余的感知反击,接起招来也变得游刃有余,便有闲心与她们闲谈:“哦?你还知道神父大人?”
掞光没有回答:“你还是树神的儿子?”
“不错,那是我的生身之父。”五道神子点点头,危险道,“你知道得很多啊,你是什么人?”
不阿剑奋力一斩,使出一击“破嶂哉”震开缠绞上来的树藤,高速旋转喷涌的剑风发出高亢的鸣叫声,绞得大地崩裂,裹挟着碎石同五道神子的巨手重重相撞,狂暴的气流奔向四方,竟将掞光掀飞!
迷沙中,巨手中心藤蔓抽条迅猛袭来,掞光看见了却不躲避,落地后对着五道神子加紧猛攻。
牛婕恰好落到此处,她抬手起势,流星锤如星雨冲撞,眨眼便将藤蔓碾碎。
“我?”掞光冷笑,剑身一震,细碎的光斑缠绕剑身飞速旋转,光影迷离。
“我差点儿当上你后娘。”
七式已至“落英兮”,宛如飞花自在轻巧的剑招很考验走位,这是一个可进可退的招式,正如落英戏春风那般你进我便退,你退我便追,很适合用来扰乱敌人。
五道神子捉不到她,却不恼怒,听见她的话,轻笑一声,了然道:“原来是神父的妃子。”
祂睁开眼睛望向掞光,笑盈盈地说:“神父驾鹤西去,你为何不为祂殉葬?”
“你这么孝顺,我送你下去伺候祂!”掞光骂道。
五道神子笑说:“口气不小。”
话音将落,五道神子油然发动反击,霎时间,整座山头都在摇动,山外巨石飞滚坠入悬崖传回暴雷似的巨响。
数不尽的藤条自地底、屋顶钻出,无序的藤条在瞬息之间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周遭砖石簌簌落下,烟尘迷蒙,掞光焦头烂额地在道观中穿梭,只觉得非常吃力,肩上、腿上、背上……不多时就被粗糙的树藤划出无数伤痕,这些树藤还在不断地分裂,让人防不胜防。
而一旁的牛婕与二皮同样分身乏术,一时间也无力来援助她。
忽然,掞光猛地往地上一滚,躲过背后一击突刺,双手结印单膝跪在一处狭窄的空地上,口中吐气吹出嘴里衔着的符箓。
“八斗玄火阵,起!”
道观内,各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同时闪烁起符箓燃烧的微光,无数光线交相呼应,盘踞错落,构成一道奥妙的阵法。
“哦?原来是趁我闭眼的时候布下了玄火符吗?”五道神子略感讶异,赞叹道,“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
“不过,八斗玄火可烧不透我。”
这话尚未说完,符箓上微黄的火苗悄然变黑,黑火融入黑暗中毫不起眼,只是在烧到混浊的邪气时轮廓带上了些许绿色的微芒。它像只正在闭眼休憩的巨龙,即便还未苏醒,吐息间强悍的震慑感便已让人不寒而栗。
这正是王唤的本命火——龙息黑火,他轻易不会将本命火交与旁人,可他对李予爱屋及乌,便将龙息黑火封印在符箓里一并送给了掞光。
五道神子终于感受到了恐惧,可惜此刻为时已晚!
符纸眨眼燃烧殆尽,龙息黑火破开封印应召而来,发出一声龙吟,空中溢散的污浊之气尽数点燃。刹那狂风大作,风暴冲破大门及各处窗户涌入室内,被黑火驾驭着冲天飞起,满室暴涨的藤蔓飞速枯萎,在尖锐的风啸声中化为灰烬。
黑火在掞光周身盘旋一圈,势如破竹地冲出去,摧枯拉朽地穿透五道神子慌忙制造出来的阻挡将祂整个吞没。
这声势太过浩大,引得山下等待的陈薇娘焦急探望。
忽听“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五道神观“嗖”地一下飞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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