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云想不到李清淮会突然从床榻上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搀她。
不料对方借了力蹩脚地往门口靠去。
搞不清她的意图,芷云在原地愣愣站了片刻。直到那人拉开了门要迈出门槛,芷云这才手脚并用地拦住她。
“你让我出去看看。”
“姐姐你不能出去,你那个朋友不让你乱动。你要是挂在了外边我们没法交差,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就想要个解药……”
事情乱得一塌糊涂,门外人为何会来只有她自己清楚。可和旁人就不好解释了,往实里说太复杂怕是没人会信,而且这种情况下合适的理由并不好找。
单纯想出去看看又不被允许,芷云脑子一根筋死活绕不过来。几番过后她周身泛出层虚汉,人早已气喘吁吁。
李清淮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她从皇家出来的也不是天生蠢笨,被坑几次总该懂些算计。
只是幼时额娘把她养得娇蛮任性却单纯得很,用市井词骂人倒会,脑子里也有些弯弯绕绕。但就是不信有人真会为争宠害人,不信便狠不下去心断人后路,于是经常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直到额娘陨世前几个月才铁下心谋权。
如今倒应了那句话“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有人拦她,她不会觉得是怕自己受风冻着。而是会想如此不给人痛快,怕不是先前记恨自己恩将仇报,还给一家人喂了假的慢性毒药强行逼问。
等她彻底被搞烦了侧头乜过去眼,芷云瞬间吓软了腿。
李清淮的眼神不单是轻蔑那么简单,而是一种临渊凝视死人的目光,厌弃与狠厉并存。
经年生活在山脚下,不如京中小姐娇.滴滴的,芷云血液里有股天生的蛮劲。
这一眼唬得住她一瞬,可一瞬过后脚下踏云般的虚软便消失无影踪了,只剩下被嘲弄的憋屈。
芷云心中诽腹不停,当下勾起先前数种被她们折腾的经历。
恶从胆边生,状似无意地将李清淮拦腰抱住,不顾她伤势如何使劲往后拖去。
早就站不稳的李清淮吃了个大亏,当下摔倒在地。
“啊,你没事吧。”芷云大仇得报来不及窃喜,顿了几秒有些后惧,连忙问道。
这句话现在怎么听都觉得内含嘲讽。
但怪不上旁人。
芷云也只是不想让自己出去横生事端而已,本质还是为了保障自身安全。
这事拿到宫中是冒犯主子,上纲上线了不怕落个凶名声,把人杖脊二十打成滩肉泥也不为过。
但在宫外不知者不怪,况且国家未来的继承人理应解民忧、纾民困、暖民心,单论仅剩不多的道德来讲,怪罪下来总归不近人情。
五脏六腑经这一摔竟冒出种绞肉般的震痛。
她忍了又忍,默默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李清淮想索性不去开门了,在屋里大喊一嗓子,说不定外面的人也能听见。要真是锦衣卫护驾来了,估摸她一开口对方就会破门而入,要是其他什么人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可惜早没想着喊,如今已经没剩啥气力了。就连要答芷云的话都发不出声,只得面带苦涩地摇摇头。
眼见不止屁.股疼还行到了山重水尽的地步。她堪堪就要放弃,谁料外间接连响起破门声,火龙接踵而至。
小院内出现点点火星,在暗夜中宛若神兵降世,救李清淮于水火。
先前敲门人赫然是把低沉磁性的好嗓音,且一听便知性别为男。
不是陆风眠本人,也不知道先前的暗号,这种情况是万不可开门的。但老头也知道外面情况非比寻常,不单是妖魔作祟那么简单,就心怀鬼胎地多聊了四五句。
谁料外面的人自报为皇家禁军,还不由分说开始砸门。
“官人有什么事啊?”迫不得已主动滑开防盗锁的一家之主腰更弯了,老态龙钟,愈谄媚皱纹便愈深。
如此做小得到的只有一句,“滚开,别挡道。”
当两名锦衣卫搜查进内卧时,那老头又凑过来欲多言几句,结果直接被推翻在地。
一来二去动静闹得挺大,内房中兄妹俩悲愤交加。
妹妹胆子小团缩在一处浑身战栗,感叹命运之余还不忘戳戳眼前发黑的李清淮,像是要发表什么临别感言。
另一个拿着好不容易搜摸到的酸菜坛子,藏在门后阴影处伺机而动。
卧门很快被踢开,露.出门外两名气势汹汹的锦衣卫。
两人打进来第一眼就瞧见李清淮蹲坐在床榻下,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当即乱了心绪,下意识反手将绣春刀一横,寒光乍现。
凌冽刀面映照出她双眸。
李清淮被晃了眼睛慢半拍地扭过脸去,她感觉凉地坐久了连脑子都不清醒了,默默叹了口气没做任何反应。
这一没反应可把两位来寻人的锦衣卫吓了个够呛。立即让弯刀入鞘想过来扶她。
一步,两步,三步……
迈到第四步时,芷云哥哥骤然从门后窜出来,举起酸菜坛子朝第一个进来的人砸去。
“哐当”
酸菜汁漏了那锦衣卫一身,让他直接被腌制入味,臭气四溢。
不过人踉跄了下倒没晕,却又被随及而来了的一套猛虎扑食压倒在地。
两厢对着一顿拳打脚踢,就在芷云哥哥隐隐占了上风,重新抡起拳头时。一柄钢刀倏得架在他脖颈上,稍一动便冒出了圈血珠。
“锦衣卫徐行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后面跟着的那位淡漠开口,持刀直挺挺立着。
李清淮定定看了两秒,没站起来却磨蹭着爬了两步过去。
她想了想芷云哥哥的名姓,幽幽开口:“方旬怕死吗?怕就滚下来。”
话音落地,方旬僵着身子使劲扭转眼珠瞅她。
“把剑撤了。”李清淮眼神都快涣散了,声音冷得掉渣。
剑的主人很听她话,没丝毫犹豫直接让刀刃入鞘。做完这事就收敛起焦虑情绪,侧过头去不再看李清淮。
方旬原姿势呆了片刻想要起身,立刻被李清淮压着双肩摁了回去,她把脸凑得老近,瞳眸睁到极致以防犯晕。
她在他面前竖起三个手指,慢吞吞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殿下救我……”不知从哪传来声幽怨的求救,但决对不是从方旬嘴里发出的,因为他那张嘴压根没敢张过。
那估计是那老头吧,人受了惊吓嗓音会变尖,声音年轻了也不为怪。
“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你和我们回京后去大理寺,进去只管认错挨罚关上个三四月也就出来了,放心是管饭的。”李清淮褪.去血色的嘴巴一.张一合。
“第二——”
这回还是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殿下我这样呆着好屈辱,不想活了。”
“闹鬼了吗?”,李清淮多年的低血糖被治好了,“哪个玩意在喋喋不休。”
扭脸不愿相认的徐行终于转过头来,顶着看见太子丢脸事即将被灭口的风险,分外赤诚道:“殿下,他在下面,还在被你摁着的那人跨在身下,姿态极丑不堪入目。”
李清淮拧着眉头视线下移。
心想很好,眼前已经是黑底金边了,什么也看不清。
思绪往别处偏了偏,来的人都没表现出异常,估摸是五人团里的两个。
友善交友五人团里面谁最矫情?
嘶,是陈最。
“陈最?”她试探着问。
幽怨的声音果然又从低处泛出来,“呜呜殿下你果然还记得我!我死也甘心了。”
娘们唧唧直让人心里哐镗。
还没等她继续有什么反应,徐行突然单膝下跪毕恭毕敬垂下首,活像个垂线木偶,“殿下我先扶您起来。”
李清淮眯着眼往声源处瞅了会,终于靠耳朵感知到什么。
又有新的脚步声靠近了,急中带稳,听着也是习武之人。
这场景要让其他不熟的部下看到了,恐只能杀人灭口了。
李清淮伸.出两双手向前乱抓,摸到了只递过来的胳膊,连忙撑着站起来。
少顷脚步声停下,四周便只剩下四道呼吸声。
按常理计算抛去她本该剩六人,只是她现在想呕得很,耳不聪目不明呼吸细了便听不见。
来人安静了片刻,才再次发出声音,“殿下你怎么……狼狈成这样?”
她耳朵一动。
听声音是个姑娘,还有点熟悉。
“好神奇啊姜南,我们约好了吗?怎么我们刚找到殿下你就赶来抢工啊。”旁边不知谁提醒了句。
姜南是个重尊卑的姑娘,一听这话立即怒发冲冠,要不是殿下在马上会开始场恶战。
“真是的,殿下微服私访,好不容易下来一趟体察民情。就受了严重的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护驾不利呢。从来都没大没下,没想到这回还是一样……”
尽管不能明里骂人,但她不会放弃拐着弯指桑骂槐的机会。红着眼眶过来接人,嘴里却絮絮叨叨个没完。
往后他们再针锋相对什么,李清淮没有去听,她一向对斗嘴一事很纵容,不多去规范管教。
李清淮此来虽是为了除掉四皇子的手脚,但意外在路上得知了些其他要处理的事。
因时间并不紧迫,特地在当地暗访一番,竟发现朝廷禁止的祭拜邪灵活动,似乎在大山里屡禁不止。
但在身体状况衰微状态下,这种朝廷本就睁一只这眼闭一只眼的事,搁以往怎么也得睡上几天再说,绝无为了公务加班加点的可能。
旁人**就行,可陆风眠……
为了撑着去见人,如今连放心晕都做不到了,只得安慰自身挺挺会过去的。
可惜到了这个地步再撑着见面也没用了,干脆直接晕得了。
她听着姜南讲话夹枪带帮,没有任何犹豫不断放空,身子摇摇欲坠片刻双.腿脱力,晕倒了。
临失去意识前,最后想的竟是个无关紧要的老头。
那玩意还活着吗,怎么不像我想的那样大呼小叫。
难道被打晕了?可如果被打晕了他两个儿女估摸抵抗会更激烈。看来这老头有些见识,和我一样知道保持安静待会就会过去了。
没人注水我就自己注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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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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