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密了,山林一片沙沙雨落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苏姝幽幽醒转过来,只觉四肢百骸传来阵阵寒意。
乌云蔽月,不见一点天色,苏姝于昏暗中瞥见乌克苍白的脸色,而自己正趴在他胸膛上。
周遭一片漆黑,雨雾蒙蒙,阴森晦暗,苏姝不由的寒毛竖起。
想起方才的的一场厮杀,陡生出一股后怕,用力推了推乌克,急促道:“大人,大人,快醒醒。”
见他纹丝不动,难道就这样死了吗?苏姝心里发怵,伸手探他鼻息,还有呼吸,没死,瞬间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望了望周围,隐约看得出是在密林里,除了雨落叶子上沙沙作响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估摸着那些蒙面人大概是走了,方安下心来,见乌克纹丝没动,又加大了力气,“乌大人,你醒醒啊……”
苏姝有些慌了,总不能陪着他在这里淋一夜的雨吧?然乌漆麻黑自己一个人荒山野岭去寻找避雨处又没那个胆量,况且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苏姝一脸的欲哭无泪,看了看自己单薄稚嫩的身体,约莫着才十三、十四岁吧,幸好身量不算矮,一米六出头的样子,那就看看她的爆发力吧……
苏姝咬了咬牙,看着乌克身上被雨水晕开的血衣,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把乌克两只胳膊架到了肩膀上,用力站起,两手托起他的双腿。他人高马大,重重的压在苏姝的身上,显得她小小的一只。
乌克一双腿还在地上拖着,苏姝站起来那一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而这小身子骨却是有点力气。
“加油”,苏姝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脚下一点点的挪动。
雨势渐渐小了,化而细丝。暗夜无边,林中一片森然,苏姝此刻使出洪荒之力,不过才行了百米之远,便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苍天啊……苏姝无奈的侧过脸:“乌大人,您醒醒啊……醒醒啊……”
半响未见反应,苏姝叹了口气,“我就自认倒霉吧,这厮都吃的啥,重成这样,只怕到天亮都走不出这林子……”
嘴上说着,脚步又开始一点一点的挪动,本是摸黑前行,不料脚下踩到一块石头,苏姝一个惊呼,眼开就要滑落下去了,身上突然一轻,一只大手攥住她后背衣领一个巧劲就把她拽了上来。
苏姝一屁股跌坐在湿地上,惊魂未定的看着乌克。
乌克立在一旁,松了松右手的鹿皮护腕,眉眼斜挑:“你成日吃的又是什么,瘦的如纸鸢骨。”
苏姝眼睛又睁大了一圈,脸上莫名的滚烫起来,他分明是听到了刚才自己的吐槽,“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大概在你刚要背起我的时候吧”,乌克状似无意道,眼里有丝促狭的笑意。
什么,原来早就醒了,还要我费劲吧啦的背了那么远?!苏姝气结,知道自己被捉弄,瞪着乌克, “大人好兴致。”
“没什么,看你如此卖力不忍拂了你的好意。”
他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丝笑意,衣衫沾染了血污却浑身还透着一股子的贵气,似乎他不管想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容不得他人抗拒。
“大人多虑了”,苏姝皮笑肉不笑道,起身拍拍屁股便走。
乌克微微一愣。他自小出入宫廷、高门府邸,哪些个婢女仆役不都是千依百顺,何况背一下主子又何妨,哪有如此耍小性子的。然转念一想苏姝不过是半路捡来的奴婢,少了些驯化。他倒也不恼,付之一哂,抬脚阔步向前走去。
林间晦暗,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没多远 ,便岔出一条小道,蜿蜒而下。
约行了半个时辰,至半山腰处瞧见有一座矮房。两人都已累极,乌克又有伤在身,两人心照不宣的走了进进去。
却原来是一座荒废经久失修的山神庙,石阶青苔遍布,屋内一片尘土蛛网。
苏姝虽没有户外求生的经验,却也知道此刻很需要柴火去去身上的寒意。
庙有些旷废,高足香炉下仍留有前人上香留下的火折子。苏姝拿了火折子将供台的残烛点燃了,屋内瞬间亮堂起来。又在庙里四处找来一些枯木树枝,虚虚拢好,点了一根小树枝放进去,鼓着腮帮子缓缓吹气,火苗慢慢大了起来,空气有了丝丝暖意。
乌克盘腿坐在一旁 ,闭目养神,脸颊渐生潮红。苏姝瞧着却不正常,这初春的夜依然有些寒意,且又淋了雨,虽然生了火堆,也不至于热成这样。犹豫了下便伸手去探他额头,指尖还未触及皮肤,手腕便猛地被一股铁钳般的力道扣住——"咔!"
苏姝一声闷哼,痛的倒吸一口气。
乌克睁开双眼,对上一双盈盈双眸。他触电般松手时,苏姝雪白的腕间已浮起一道红痕。
火光映的她面若桃花,眉目艳丽。
“你这是做什么?”乌克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沙哑。
“我、奴瞧着你像是发烧了,探探你的温度。”苏姝也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到了,往外挪了挪,拉开了点的距离。
乌克讪讪的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习武久了,刚才是本能自卫,没伤着你吧?”
苏姝轻轻笑了一下,“没”,这力道不疼才怪,只是懒得跟你计较罢了。又随口问道:“大人,怕不是伤口感染、发炎了?”
“发炎是何物?”乌克看向苏姝,不解道。
“发炎就是…”苏姝不晓得这时期没有这种说法,一时也想不到如何解释,胡乱道:“大概就是大人你这样吧,你这样估计是伤口发炎了……不可小觑。”发炎可不是小事,最怕细菌感染啥的,搁现代不得上头孢、抗生素啥的。
乌克讶然:“你懂医理?”
苏姝摇头。她看着乌克身上的伤,竟有一丝担忧。
虽与乌克不过认识几日,隐约也摸出了他一些性子,平日里不苟言笑,威武霸气,骨子里也有股傲气,然外表不过也就十八、九岁的一个少年郎而已,如今身受重伤,这样下去,要是为国殉职,年纪轻轻的实在可惜。
她温声道:“大人,你这样烧下去不行……我去外间给你寻点草药吧。”不待乌克言语,便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火把便迈入了夜色中。
外间还飘着丝丝细雨,如烟如雾。不过片刻功夫苏姝手里就攥了一把鲜绿叶子回来了。
摇曳的火光照着她纤细的身影如扶风弱柳,让人心生怜惜。
乌克忽然感觉心里头似乎有根琴弦被一只手轻轻撩拨了一下。
她曲膝蹲在乌克身前得意笑道:“大人,瞧我找到了什么?”
乌克却淡淡的看了一眼。
苏姝道:“这是蒲公英草,我们家乡多用此消炎解毒,不过我们这没锅没水,您要不直接吃吧?”
她又从中挑了几株根头较粗、细长叶状的出来:“这个我看着像柴胡,你也直接吃吧,有疏散退热功效。”
乌克眉心微蹙:“这些草普普通通,真有此效?”
苏姝心虚的摇头:“生吃我也不晓得有没有,试试?”
乌克原本潮红的脸此刻却有些苍白。他拿了几根放嘴里嚼了嚼,有点辛辣微苦。
苏姝在一旁拿了石头碾碎蒲公英,慢慢的变成了一滩绿泥,透着一股鲜嫩的青草味。
乌克面露难色:“这也吃?”
“不,给你敷伤口上,双管齐下。”苏姝用手掏起绿泥,用眼神示意道:“你伤口在哪?衣服解下来。”
乌克苍白的脸一时竟又红润了起来,轻咳一声道:“这是你一个奴婢对主子说话该有的样子吗?”
苏姝愣了一下,杏眼睁地滚圆,仿若才想起来:“哦……”
“大人,你要我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奴婢代替“我”,我没说习惯,所以总忘了…”
乌克望着她一副天真憨态的样子,竟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苏姝看着乌克的脸一会白一会红,恍然大悟。游泳池里的男的不都只穿条泳裤,光个上身而已对她来说没什么,倒一时忘了古人要内敛一些。于是她别过脸去,那只掬着药渣的手递到乌克面前:“那大人,您自己上吧。”
乌克的脸一时又红了白白了红,倒把他想成了是扭捏作态之人,心里忽生出一股闷气,径自脱下右肩一侧衣袍,嗔道:“我瞧不真切,你替我敷上。”
苏姝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快,只觉莫名奇妙,不知他生哪门子气,却也懒得去多想。于是转过脸来,瞧见乌克半只臂膀肌肉紧实,胸前猩红的刀伤,深至寸许。
苏姝呼吸一滞,生前有幸穿越回古代瞧见这么真实怵人的刀伤,遂低头用指尖抓起手中辗碎的草泥轻轻敷至他胸前伤口处时,手竟然有点发抖。
药汁渗进伤口瞬间犹如千针刺骨,乌克竟一声不吭,额间已然沁出一层密汗。
他垂眸细细打量着苏姝,两人挨的极近,有一缕发丝懒懒的从她的肩颈处垂了下来,那里凝脂腻滑的半段肌肤,比她贴身的纱衣更白上数分。
苏姝微湿的鬓发磨蹭在他脸上,有点酥酥的微痒,似乎分摊了他身上些许的痛意。他柔声道:“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说出让一个男子脱衣的话来,你对我说便罢了,以后万不可再对着旁的男子说这些不合礼数的话。”
苏姝心道若我不叫你脱衣,如何给你上药呢?一面上药一面应和道:“好的,大人。”
又从袖间掏出一条绢帕来轻轻覆在已敷好药的伤口处,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他腰间衣衫处漏出一点若隐若现的羊脂白玉,正是那日她身上收走的那块。
苏姝心思转微,正欲伸手去拿,不料乌克一下把衣衫拉拢过去,已然穿戴的严严实实,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苏姝悻悻然,心道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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