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长路十八弯，血花铺路迎魂归。
眼下白骨铺冥路，生魂徘徊无归处。
血海荒芜，响悲鸣。
无头妖鬼乘船渡。
言清坐在船上，这船前面只挂了一站青灯，薄雾缭绕的血海倒影着船上的影子，微微附身看去，虽看不清血色的湖底，但能看见无数的鬼爪伸向船底，看着一张一合的嘴，在水面之下无声叫喊着。
“掉下去就没喽，别指望我去捞你。”乌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言清将身子正过来，又看了看那无头妖鬼在前方撑船，问道：“他知道路？”
乌珩轻笑道：“别小看这无头妖鬼，我只知道，鬼界存在的时候，他就在这撑船了，这水路，他比你我都熟。”
船悠悠靠岸，这才上了地面。
初入鬼市，灯火通明，市集上鬼怪颇多，有些一看就是战场上下来的缺胳膊少腿，还有的皮包骨肉，一眼就知道差不多是饿死鬼，甚至还有开膛破肚将自己的肠子围在脖子上，生怕丢了，还有青面獠牙的鬼怪撑着轿子快速且急切的往里走。
“来来来——让一让！”前头撑轿子的人喊着。
言清听见就感觉后面的地面被震得响动，回头猛地侧身往一旁躲，但不免有鬼没注意到，活生生就被踩踏过去了。
言清缓过神，转头就看见一个放大的面孔在自己眼前。
“小哥，第一次来鬼市啊？需不需向导啊？”一个鬼捧着自己的头，伸到言清面前。
言清身子连带着脖子往后一缩，无奈的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那鬼的手又把头颅捧得更高些，热情的继续说：“这临近鬼节，甚是热闹啊！甭说玩的，你一定饿了吧！来来来——”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是被那鬼推着走了，没出几步就闻到一阵味道，香味足以牵着嗅觉走过去，走过去一看，便能看见一个小摊位，挂在顶上的布，赫然写着“留步香”。
摊主的主人是一个牛头人身的家伙，手里拿着长刀拖着一个手掌，刷刷几刀下去，用刀一撇就进了锅里，那牛头人身的家伙道：“来吃点啊？”
言清走进一看周围的碗里是褐色的汤，汤里浮着一些煮烂了的什么东西已经成糊状，还有一些心肺在掺在里面，就见着那些鬼吃的正欢还嚷嚷道：“哎！老板，再来一碗。”
话罢，就见那牛头人身的老板，从一个满是污渍，顶上漂浮着眼珠和肠子的锅里又捞了一勺，给那鬼续上，言清看着身体和心理上都在抗拒。
就在那断头鬼开口道：“来——”
“不用了！！！”言清立马开口道。
那断头鬼解释道：“虽然卖相差了点，卫生也差了点，但是味道保证不错的。”
那摊主老板听了不乐意，用力剁了一下案板，刀嵌入进去，整个人前倾在台子上，指着断头鬼道：“你丫的懂不懂啊？不懂就别瞎逼逼。”
那断头鬼的笑容从脸上拉了下来，手撑着台子道：“咋滴？还不让人说了？！”
就见那摊主老板牛头上的青筋直跳，敲了敲台子，牛鼻子呼出一阵阵粗气道：“几代下仅此一锅的老汤，你懂不懂啊？！臭骗钱的。”
那断头鬼把头顶到牛脸上道：“不就是一锅破汤吗？啊？有什么可神气的，臭摆摊的。”
言清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想上前道：“那个...”
摊主直接是暴起的状态就骂道：“你丫的有本事再说一遍！”
那断头鬼也不怕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就听着话还没说完，那摊主直接把他断头鬼的头扯过来，按到汤里，就听见锅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摊前的鬼们倒是举起碗，吆喝道：“打起来！打起来！”
那摊主爽快回应道：“在座的各位，今日老牛请你们加餐！”
摊子上的鬼还在欢呼起哄，断头鬼的身子直接冲过去....
“你在这做什么？”
乌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言清这才回过头。
乌珩故作愁容道：“我记得让你跟在后面，一回头就不见了，还要回头来找鬼宗大人，奴的命好苦。”
随后乌珩往言清身后热闹的摊子一望，道：“原来你被奸商强行拉走了啊。”
言清道：“奸商？”
乌珩点点头道：“对，专门骗新来的鬼，拉着人就走的那种，属于强买强卖。”
乌珩眯起他的狐狸眼，凑近道：“你不会被骗了吧？”
言清心虚道：“没。”
言清确实被拉着就跟着走了，想着幸好闹出事了，要不然自己还真要被骗，就算自己被骗现在身上也是身无分文了。
言清看着乌珩接着向前走，就问道：“鬼界的鬼都是这样吗？”
乌珩轻轻一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民风朴实，毕竟大家都死过一次了，又没什么怕的。”
说着乌珩就轻轻转身，眯着的狐狸眼睁开，手划过言清的脸颊道：“莫要再跟丢了，让奴家一顿好找。”
言清果断拍开他的手道：“知道了。”
乌珩撇撇嘴道：“切，还是这么无趣。”
言清感觉有些好笑道：“你还是这般轻浮。”
想起那日子夜月圆，风轻绕过竹林掀起尘土，整个夜色下朦朦胧胧寂静无声，自己趁着月光正好前去采药，就见草间染血拖了一路血渍，本以为是猎户放走的鸟兽，自己趁机捡个野味生便寻来饱腹一下，随着淅淅沥沥的踪迹走去。
竹叶繁茂，草堆旺盛，寻着血腥扒开，便看见了一只狐狸窝在草堆里，言清走上前叹了口气，毕竟狐狸吃了不吉利，拎起来，身下的草堆已经被血染了一片，仔细辨认倒是个灵狐，还有着微弱的呼吸，索性扔到自己的采药篮带回去治一下，当个宠物养也不错。
谁料想，这灵狐是竟被人活生生拔了尾巴，看样子是直接疼的失血过多便失去了意识，既然捡到也是缘分，索性就将它治下。
隔日再回来看的时候就发现这狐狸倒是回复成了人形，言清不知道说什么，手里还端着草药，就见那狐狸恶狠狠瞪着自己，言清也不知道叫它什么，只知道他是个白狐只能开口道：“小白，你先别动....”
“小白？！我有名字，我叫乌珩。”那狐狸皱着眉头反驳道。
言清只能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听见有吃的，乌珩的眼睛便圆了圆眉头也舒展开来，就看见言清拿出一个饼递给自己，乌珩的脸上满是嫌弃道：“我堂堂楼主，你就给我吃这个？？”
那便是言清和乌珩的第一次遇见，好在这倔狐还算有良心，知道是自己救了他，问清了身份他是醉生楼楼主，这才给他送了回去，自己可供不起他。
言清将他送回去后的那段时间，乌珩日日锁在自己的房中，郁郁寡欢也不出门，也不唱他的戏跳他的舞，甚至连心爱的乐器也砸了，前来访问伺候的小狐，每日胆怯生怕扰他被丢出去做成狐裘。
那些日子倒是难伺候，不免感叹那时候自己捡了个祖宗，包扎怕疼，自己还被爪出了几道血痕，药也喂不进去，后来也不知道那些小狐怎么哄着他吃进去的。
乌珩不满的‘哼’了一声，言清无奈摇了摇头。
周围鬼怪颇多，甚至有些平常见不到的妖也出现在街道上，乌珩道：“这些年间，鬼界的变化颇大，不少妖也来凑鬼节的热闹，你倒是在外一直不回来。”
言清叹了口气，看着周围灯火阑珊道：“鬼界倒是热闹，但总归是不习惯。”
乌珩把玩着自己头发道：“好歹你也是个鬼宗。”
言清道：“这只是个名号而已。”
乌珩撇了眼道：“你倒是看的开，在鬼界待着，寻欢作乐，没事来听听曲喝个茶，吃个糕点，或是找个良配，多清闲，这些你倒是一样都不干，反倒是窝在人间，吃不饱穿不暖。”
言清反驳道：“现在可不是。”
乌珩轻笑一声，挑眉附身凑近道：“莫不是哪个病秧子久治不愈，吊着一口气包了你看病，倒是衣食无忧了？”
言清有些尴尬道：“也不能这么说....”
乌珩继续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来鬼界，要么就是拿着你的药去圣医阁捞点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开的。”
所谓‘圣医阁’其实是一间拍卖坊，早在建立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了，至于为何叫圣医阁不得而知，但自己确实只去那里放些名贵的药材供人拍卖，自己倒是能赚些钱生存，坊主倒是大气，每次接待的小厮接过东西都会高价收入，自然是安心在那供应。
言清喃喃道：“要真是我开的，也不至于住荒庙让你啃饼。”
乌珩听道转念一想，笑道：“也是。”
乌珩随后有些抱怨道：“对了，来找圣手看病的人，不知道从哪打探出我和你有交情，留着信件都到我这让帮忙带话。”
言清听见这倒是麻烦小白了，就道：“那你为何不拒绝。”
乌珩裂开笑容道：“那可不行，有你这个名头，奴家我也能从中敲诈一些。”
言清道：“罢了，先带我去你的楼里，看看那些信件罢。”
这时一个男子就扑了过来道：“乌老板，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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