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杏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脚步,向石瑾的方向走去。
椅子上的男人罕见地没戴那副金丝眼镜,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褪去了平日里的锋利和精致,此刻的他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狼狈。
贺知杏手里攥着抑制剂,显得有些无措。他放轻了声音问道:“那个……这抑制剂,该打在哪里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作为Beta,生理课的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更何况是Alpha易感期这种离他生活很遥远的事。
石瑾像是被这句话气笑了,他艰难地睁开眼,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血丝,眉头依旧紧锁:“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闯进来?”他声音沙哑,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示意贺知杏把抑制剂给他,并没有要让对方帮忙注射的意思。
“我是Beta啊,又不会受影响。”贺知杏语气里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辜,把抑制剂递了过去。
他看到落地窗的窗帘有一半没拉上,便趁石瑾自己注射的时候,走过去将窗帘彻底拉严实,并顺手打开了室内的灯。
石瑾动作利落地将抑制剂注射完毕,空针管被他随手扔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再次闭上眼,重重地靠回椅背,脸色苍白,喉结滚动,似乎在极力忍受着巨大的不适,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痛苦。
贺知杏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石瑾的脸上。
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那张脸的轮廓依然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在他心底悄悄蔓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道:“石瑾,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石瑾闻声缓缓睁开眼,转过头看向贺知杏。
他的眼睛比刚才更红了些,眼神复杂,带着某种压抑的、近乎警告的意味,像是濒临失控的野兽。
贺知杏却并没感到害怕,他只当那是对方因极度难受而生理性泛泪。
他没有读懂那眼神里的警示,反而向前迈了一步,靠近了些。
“你腰带呢?”石瑾的声音比刚才更哑了。
“什……什么?”贺知杏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一只手扶住旁边有些凌乱的椅子,眉头微蹙,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石瑾关注的竟是这个。
难道刚才他低着头,其实一直在看自己的腰?
石瑾抿着唇,没有再问第二遍,显然体力消耗巨大。贺知杏不是没听清,只是觉得这关注点实在奇特。
“刚才进来得太急,腰带掉在走廊上了,没来得及捡。”他还是老实地回答了,然后转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
此时的拍摄室内一片狼藉,显然是工作人员匆忙撤离时造成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却浓烈的玫瑰香气,将贺知杏完全包裹,而他作为Beta,对此毫无察觉。
“喝点水吧。”他把水杯递过去。石瑾没有接,甚至没有睁眼。
贺知杏等了一会儿,只好把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石瑾这才睁开眼,先是看了看桌上的水杯,然后又抬起泛红的眸子看向贺知杏,最后无力地正视前方,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你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他的语气刻意放得冰冷,仿佛想吓退他。
贺知杏闻言,转身背对着石瑾,双手向后撑在桌沿,身子微微后仰。
“那你说说,你对我做什么了吗?”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温柔,“没有吧?你没有对我做什么,不是吗?”
如果是别人,他送完抑制剂大概就会离开。
但此刻,如果把石瑾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总觉得有些不忍心。
那身影看上去太孤独了。
石瑾极轻地自嘲了一下:“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觉得贺知杏天真得有些可笑,毫无防备之心。
“我相信你不会。”贺知杏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语气肯定。
他看着满室狼藉,想着外面肯定也是一团乱麻,后续工作量肯定巨大。
但他真的累坏了,明天一定要请假好好休息。
石瑾听着他如此笃定的信任,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他的视线掠过贺知杏的背影,灯光下,对方微透的衬衫隐约勾勒出腰线的轮廓。
他艰难地移开目光,哑声道:“贺知杏,你先回去吧。”
抑制剂的效果对他而言微乎其微,他需要的是私人医生送来的特效药剂。
他现在全凭意志力硬扛,只希望贺知杏尽快离开这个充满他失控信息素的地方。
贺知杏转过身,看着石瑾轻轻闭着眼,呼吸沉重而不规律,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你一个人呆在这里,能行吗?”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石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走吧,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
贺知杏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强留。“那……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深陷在椅子里、显得格外孤寂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为什么非要赶他走呢?
“石瑾……那个Omega……”他握着门把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那个哭着跑出去的Omega,实在让人在意。
石瑾费力地转动椅子,面向贺知杏,解释道:“他释放了信息素……诱导了我的易感期提前。”他忍着不适,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或许是疲惫,“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什么都没有做。”他似乎急于澄清,又像是经历过太多次类似的误解。
贺知杏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之前的那些谣言。
石瑾这样急着解释,是留下心理阴影了吗? “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他的语气平静却肯定,“我相信你的。”
这份信任,不仅仅源于他们是法律上的配偶,更源于这段短暂相处中,他对石瑾为人的那一点点了解。
“那我就先走了。有事联系我。”
贺知杏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又小心地将门带上。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舒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又做了件正确的事。
下午的一日店长活动肯定是取消了,说不定店铺还得关闭整顿。
想到这儿,他只想立刻回家瘫倒在床上。
他拿出手机,点开已经炸锅的工作群,下一秒眼睛瞪大了,老板居然通知全体员工回家休息两天,而且……带薪?!
这还是他那个锱铢必较的老板吗?难道换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
通知里说,因为顶级Alpha易感期影响范围广,许多员工感到不适,故集体休息两日。这对Beta员工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贺知杏心想,老板难道是中了彩票?
他快步下楼,楼下仍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见他下来,许多道好奇、探究的目光立刻投向他。
贺知杏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语气严肃而认真:
“大家好,我是蜜觅的员工。非常抱歉,刚才因为一位Alpha客人的易感期突然提前,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体验和困扰。”
“经过初步了解,事件起因是一位Omega故意释放信息素,导致了这位Alpha的易感期提前。这种行为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我们一定会配合调查清楚!”
“也请大家不要误解和传播不实信息。刚才那位Omega从楼上跑下来,并非是因为受到了Alpha的伤害。Alpha客人全程保持了克制,没有做出任何不当行为。请大家理性看待。”
“另外,我只是进去送了一支抑制剂。我是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所以我很安全,Alpha客人也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他条理清晰地将事情解释清楚,既是不想让石瑾再次陷入无端的谣言风波,也是想避免自己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虽然他明白,肯定会有人去深挖他的信息。
楼上的石瑾,隔着门板,隐约听到了贺知杏清亮而坚定的解释声。
他不明白贺知杏为什么要这样做,主动站出来替他澄清,这很可能会把他自己也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但莫名的,他紧抿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看着凌乱的拍摄室,知道后续的赔偿和清扫都是小事。
他真正担心的是“兴柯CEO易感期失控”之类的词条再次冲上热搜。
而事实上,消息已经传开了。
楼下,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你这样拼命替石瑾解释,是不是喜欢他啊?!”
贺知杏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躲闪,反而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同样提高了声音回应道:“喜欢啊!”
“看到石瑾先生那样好看的脸,谁会不喜欢?欣赏美好事物,不是人之常情吗?”
瞬间,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和嘈杂声。
贺知杏说得轻松坦然。
他的确是喜欢的,但仅仅是对于一种极致容貌的欣赏,不掺杂其他非分之想。
他低下头,看到手机工作群的信息再次爆炸。
老板赶紧出面把他拉回身后,自己站到中央再次向大家道歉,并宣布之后会为今天到店的顾客免费赠送一款小蛋糕作为补偿,同时强调店铺接下来两天会停业整顿。
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了一些。
贺知杏正低头看着手机,忽然被人一把拉住手腕,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是李阙彥。
贺知杏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又遇到骚扰了。
楼上,独自留在房间里的石瑾情况并没有好转。
他只觉得体内燥热难当,痛苦万分。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个人仿佛随时会垮掉。因为极度的不适,意识开始模糊,他甚至开始用指甲狠狠掐自己的手臂,试图用疼痛来维持清醒。
不久,窗外传来了多辆汽车驶近并停下的声音。
石瑾在几名匆匆赶到的医护人员和专业人员的护送下,迅速而低调地上了车。
他需要立即被送往专门的隔离设施,否则他失控的信息素可能会影响到更多人。
贺知杏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一幕。他瞥见了石瑾被搀扶上车时的侧脸,那脸色依然难看得很,看不出任何好转的迹象。
离开前,李纹特意找到他,递给他一张名片。
贺知杏有些茫然,脑子乱糟糟的,但还是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身后的李阙彥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贺知杏什么时候和兴柯的首席助理这么熟了?
等石瑾的车队离开后,蜜觅的老板才让工作人员稍后上楼取个人物品回家。
聚集的顾客们也渐渐散去。
树梢的叶片在夏日的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风儿正在弹奏一首自然的乐曲。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甜腻的玫瑰气息,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他们只能闻到夏风本身的味道。
路边,李阙彥和贺知杏并排坐在店铺门前的台阶上。
李阙彥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贺知杏。
贺知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一直这么看着我。”
“你呀,”李阙彥摇着头,“多少是有点勇猛在身上的。”
“啊?勇在哪里?”贺知杏不解。
李阙彥收回目光,望向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说道:“又是冲进去给石瑾送抑制剂,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他解释澄清。杏哥,你真是太勇了。”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
贺知杏沉默了一下。
他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他看来,石瑾首先是店里的客人,而自己是服务员,保障客人的基本安全和处理突发状况,本就是职责所在。
自己是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如果他不去做,那谁去做呢?
“因为他们首先是客人,我们是服务方,这样做是分内之事。”他平静地回答道。
服务员,不就应该服务好每一位客人吗?无论对方身份如何,他们都该一视同仁。
这一点,贺知杏觉得自己只是做到了本职而已。
即使今天易感期提前的不是石瑾,是其他任何一位客人,他同样会进去送上抑制剂。
……
石瑾被送往城郊一栋独立的隔离别墅。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以及短暂停留、留下处方和药剂后就离开的私人医生。
事实上,是石瑾自己要求医生离开的,他不想麻烦任何人,宁愿独自硬扛过去。
他将房间里所有的门窗都紧紧锁死,厚重的窗帘拉得密不透光。
然后他蜷缩在宽大的床上,闭上眼睛,试图在这场生理性的风暴中保持最后一丝体面。
灰黑色的被子被他无意识地揉搓得一团糟,仿佛形成一个脆弱的茧,将里面那个微微发抖、显得格外可怜的人包裹起来。
他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也因此更习惯于独自承受一切。
贺知杏坐在自家床头,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手机给石瑾拨去了电话。
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易感期或发情期的痛苦,但石瑾刚才那副脆弱而难受的样子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
电话响了很久,最终无人接听。
贺知杏没有灰心,又切换到聊天软件,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屏幕那头,依旧沉寂,没有任何回复。
他把手机放到一旁,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看到他那么难受,现在又联系不上。
虽然交集不深,但贺知杏本性就是这样,容易心软。
那就再等等吧,他心想,过一会儿再试试。
而此刻,在隔离别墅里,石瑾正蜷缩在床铺中央。
他听见了手机在不远处持续振动、发出新消息的提示音。
但他丝毫不想去碰,甚至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把那烦人的东西直接扔出去的暴躁冲动。
易感期的Alpha,总是难以控制地变得极度暴躁,充满破坏欲。
杏子:[这人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已经凉了?]
小芸儿:[你是真的什么都敢说呐。]
杏子:[怎么了?所以他还活着吗?]
石头:[活着,没死,在世。]
小芸儿:[[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更的很慢,煮啵要上学[裂开]
杏子:[。。。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么?]
小芸儿:[好笑啊,你俩太好玩儿了。]
杏子:[在笑把你写进书里。]
小芸儿:[停停停你怎么没大没小的,你要不看看你自己在谁的笔下呢。]
杏子:[哦。那又怎样?]
小芸儿:[石瑾,管管他!]
石头:[不管,也管不了。]
小芸儿:[?。]
杏子:[都是我管他的啦~]
小芸儿:[我记得没写啊。]
杏子:[你不用记得,我自己写的哦[星星眼]]
小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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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易感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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